震这次回到上海的时候,讲足了抚台大人的排场。前呼后拥进入上海,当地士绅商人几乎倾巢而出迎接。对于上海来说,张震可以算得上是这座城市的恩人。租界方面也派了代表欢迎,而表现的最热情的显然是法国领事代表,张震的老朋友,爱棠的私人助手雅克。而最出人意料的是,曾经的俘虏诺克让也出现在了欢迎的人群之中。欢迎宴会被安排在了蒋犹屏的家中,就摆放了两桌,没有请什么太多不相干的人,都是些和张震熟悉的朋友。席间多是一些抚台大人如何如何英勇,如何如何造福民众等等之类的套话,张震一边应付,一边心思早就飞到了别处。自己来上海可不是为了吃饭的,那是正经的为了办大事才来的。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顿饭,送走那些客人,蒋犹屏几个把张震请到客厅,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算着庐州克定之后,抚台也该来了。目前办厂之事终于也算有了眉目,和洋夷的谈判也大多已经完成,合约也都签了,有了这些合约,洋夷也会卖力办事,至于聘请的洋夷技师,也都弄得七七八八的了,其中少东兄出力最大。”陈少东略略客套几句,说道:“先行办起来的总共有三家工厂,为了不过分引人注目,多以制造局之名代替,这三家分别是隆昌制造局、鼎盛制造局,以及松江炮局。主要效仿西夷制造铁炮、炮弹,以及火药,总耗资越为三十三万九千余两,每年经费折算下来,约为十七万到二十万两不等。前期办场经费已经筹措到位。只是这每年开销还得费上一番周折。同时在我们和洋夷签订地合约之中。技术上地事情我们无权过问”“是啊。这技术命脉可还掌握在了别人手里。那天惹地他们不高兴了。随便卡下我们地脖子我们可就没辙了。”出人意料地是。张震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常常叹息一声。神色之间显得有些落寞:“谁让咱们得求着那些洋夷呢?暂时也是没有办法地事。不过你们记得要多派些读过书。聪明精细地人。跟在那些洋夷技术人员地身后学着。能学多少是多少。我就不信凭着咱们还学不来那些技术了。还有件事。蒋兄你也得帮我去办下。你给我选一批人出来。年纪大约在十四五岁样子。务必要聪明伶俐地。多给他们家人一些银子。只说要把他们送到外地去读书。将来也好报效朝廷光宗耀祖什么地。不过。这事千万不能大张旗鼓”蒋犹屏眨巴了下眼睛。很快明白了抚台话里地意思:“抚台要这些人。莫非是想把他们送到”“正是。我要把这些人送到西洋去读书。去学习洋夷地技术。咱们不能总被洋夷卡着脖子。”张震点了点头。把心中地想法全盘托了出来:“三年,五年,或者更长时间,本抚都有耐心等下去,找个可靠的人,带着他们一起去,吃穿开销上一点不许亏待,什么银子都能够省,可就这银子不能省。等将来他们学成回来了,咱们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还有一点是最重要的,必须时时刻刻告诉这些孩子,送他们去西洋国家,那是为了他们将来报效国家的,谁要是有个三心二意的,当时就给我送了回来,别被西洋的那些个花花世界把脑袋给弄昏了,不然就算他们在西洋,本抚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是,这些我都会去办的。”蒋犹屏点点头,一一应了下来:“咱们的制造局那是即将开张,可具体由谁负责抚台想好没有?”“你还要和洋夷交涉,事情太多,不适合管理这些地方,徐勇也被我调去了西洋,陈少东又要在洋夷之间周旋,我看这样,胡梦龙担任三个制造局的总督办吧。”胡梦龙急忙应了下来,这压力可真大了,要是耽误了抚台大事那自己面上大无光彩,这时候又听抚台大人说了下去:“隆昌制造局督办,就交给庆海去办,鼎盛制造局的督办,就麻烦黄兴先生了吧,至于这个松江炮局,松江炮局”见抚台大人犹豫在了那里,胡梦龙急忙说道:“抚台,我的心里倒有一个人选,这人我也才刚刚接触不久,与其谈论过了几次,甚有见识,或者可以为抚台分忧。”“哦,说来听听是什么样的人?”“这人据说是镇海人,姓冯名念慈,字天应,自己说曾经去过美利坚国,不辨真伪,这人于生意场上大有见识,只是,只是些许有些女人腔调。”“这点无妨,只要有用就算真是个女人我也要用。”张震笑了起来,目光投向末座上的李鸿章,见其眼神里有些失落,知道李鸿章的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多说:“就烦请先生去把这个,这个冯念慈请来,不要亏待人家,多给人家一些薪水,人家拿着丰厚的薪水,那才愿意尽心尽力帮着咱们做事情是不?”胡梦龙笑着应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前次还和那个冯念慈一起吃了顿饭,说到中国之事,那冯念慈只说中国钱庄实在落后,非得以西洋银行取而代之不可”他在那一边说着,张震一边频频点头,看来这个什么冯念慈倒真有些见识,这银行自然是非弄不可的,只是什么时候弄,用什么形式弄,却大有讲究在其中。“什么时候把他带给给本抚悄悄,这人有些意思。”张震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对了,本抚计划里的江南制造局办的怎么样了?”这才是张震最为关心,也是最为看重的东西。在张震的构思之中,江南制造局下属机构包括机器厂、铸铜厂、铸铁厂、炼钢厂、轮船厂、枪炮厂、火药厂、汽炉厂、公务厅、工程处、炮队营等等在内。“抚台,这个我们也在办理之中,不过由于工程浩大,所费银两也断然不会少了。”蒋犹屏脸上难得露出了为难神色,轻轻叹息一声:“我们粗粗算了一下,按照大人想法,非得六十子才能办的起来,而且每年的花费经费大约在三十万两之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些倒还可以解决,但是那么多的设备去哪里购买?那么多的技术工人去哪里寻找?倒也有一些洋夷找上门来要求合作,可是不是拿着一些垃圾东西来以次充好,就是漫天要价,而且三个制造局都正在全力准备之中,我们的心思也都主要放在了那里,因此大人要求的江南制造局的事情,也就暂时被耽搁了下来”张震沉吟不语,心里也不责备部下办事效率,毕竟自己构思的这个江南制造局,规模实在太大了一些,就连另一段历史上的李鸿章也费了老大力气才能成功。而且要办那么大规模的工厂,非得先经过朝廷批准才可,之前的不管是隆昌、鼎盛、还是松江炮局等等在内,都是以私人名义开办的。想到了李鸿章,张震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到了李鸿章身上。李鸿章是个何等聪明的人?抚台大人只这么看了一眼,李鸿章很快明白这是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到了,急忙站了起来说道:“抚台大人要是愿意,请把这事交个李鸿章去办理!”“哦,你有什么好办法啊。”张震捧起茶碗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李鸿章稍稍考虑,说道:“要让李鸿章现在就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出来,恐怕有些勉为其难。可是抚台开办新型制造局之事令李鸿章钦佩万分,机器制造一事,为今日御侮之资,自强之本。抚台,李鸿章以为最难办的不过是如何购买机器,聘请洋夷技师而已,至于每年维持经费李鸿章却以为自有办法解决”说到这里却不再说下去了,以目视张震,似乎另有隐情,张震也不多说,又和几个人聊了一会办厂的事宜,就以天色已晚告辞。回到自己住处等了不多一会,果然外面来报李鸿章求见,张震也不着急,先让李鸿章在客厅里等了一会,这才慢慢走了出来,让人上了茶,慢吞吞地说道:“少,这么晚了找本抚有什么事啊?”“抚台在等着李鸿章来,所以李鸿章就来了。”李鸿章显得不卑不亢,说道:“方才在诸位大人面前说到每年维持经费之事,李鸿章心里有想法,只是不便当着众位大人的面说,所以只能在这个时候来拜访抚台。”“说说看,本抚听听你的办法如何。”张震打了一个哈欠,好像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奏请朝廷,以江海关二成关税做为常年经费!”李鸿章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把肚子里的话全部给说出来。张震心里冷笑一下,老子今天不逼着你把话全部说出也不当着个抚台了:“可是现在江南制造局能不能设立还未可知,拿关税来充当经费你以为朝廷会答应吗?”李鸿章咬了咬牙,也算是豁了出去:“其实不必报奏朝廷,直接和洋人交涉即可!”“你大胆,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张震猛然放下手里茶碗,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李鸿章身子抖动一下,但却依然说道:“抚台,两江总督怡良正在与英美法谈判,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英吉利国副领事威妥玛提出的由上海官员募用外国人帮办税务。洋人提出的新的上海海关协定,总计九条,每一条都是要把海关大权夺到他们的手里去,李鸿章料定怡良必然顶不住压力,会向洋夷屈服!李鸿章已经设计好了,既然如此大人何不直接与洋夷交涉,上海乃是大人直接管辖,洋夷必然会考虑大人意见,然后,只需这样这样”李鸿章一口气把心里想法全部说了出来,这是一个借刀杀人的计划,不但可以解决未来办厂常年经费的问题,而且可以顺便把罪名栽赃到两江总督怡良头上。张震听了长长出了口气,自己早知道李鸿章一定会动海关关税的脑筋,不过实在没有想到,李鸿章居然还有那么阴险的计划。按照李鸿章说的去做,不但能够截留下朝廷的海关关税,没准还能把怡良给顺带着除掉,这两江总督的位置可就空下来了。“朝廷必然会把罪名压到怡良头上,哪怕有人告发抚台,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机,抚台和怡良相比之下,朝廷知道取舍,然后大人再可以设法活动,消除这场灾祸!”李鸿章越说越是自信,头也抬了起来:“甚至以大人之威望,加上大人身后又有洋夷、士绅支持,大人即便接任两江总督之职也不再是梦想。”“李鸿章啊,李鸿章啊。”张震也不知是赞赏,还是在那叹息:“你的话还是没有说完,后面的话本抚来帮你说吧,这事要想成功,非得提前准备,在朝廷里四处散布谣言如何如何,怡良是如何如何的有损朝廷颜面是吧?”“抚台英明,李鸿章心里的想法一丝也瞒不过抚台大人!”李鸿章垂起了双手,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必恭必敬的样子。张震淡淡笑了一下:“本抚得要感谢你啊,那么设身处地的为本抚着想,若是本抚按着你的话去做了,想来就有把柄落到了你的手里,将来或者要挟,或者漫天要价,总之本督必然身不由己啊。”“抚台,抚台!”李鸿章忽然面色为之大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李鸿章可以对天发誓,心里决然没有这个想法!”“有没有这个想法只有你心里才最清楚,可是就算你真有了,本抚也有对付你的办法,你切先起来吧。”张震依旧是那样的淡然表情,微微在那笑着,李鸿章的确是个人才,可这样的人才必须要看自己怎么用好了:“本抚也不为难于你,就先这么着吧,我和蒋犹屏去说一声,明天,你先去帮着蒋犹屏把江南制造局的前期准备工作弄起来,具体事物咱们以后再说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