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您说……”三奎嘿嘿笑了两声,“去林记做杂工活是好活,就是他家的调香师太酸气又不地道,生怕手艺被偷学了去,防杂工就跟防贼似的,稍灵气些的两天就给轰走了,太笨的又不会干活,她又是打又是骂的……这不,打开春儿到现在,八九个月工夫就换了六七个杂工……知道底细的,一听去他家就摇头,我这也是看你人挺激灵的,却不懂香,想是她也不会防着你……”又叹道,“那怕就赚个吃喝也比这么干呆着强啊。”穆婉秋哑然失笑,怕是现在全朔阳城都知道她不懂香了“……这个我倒真可以去试试,成了给你赏钱。”调香师脾气不好,她就当伺候前世春香楼的妈妈了,这耐心和眼力她还是有的,再说,身怀绝世调香秘籍,她压根也没打算去偷学谁的手艺“好就这么定了……”三奎一拍大腿站起来,“您今儿就早点歇着,小的明儿一早忙完了就带您去试试……”指着穆婉秋手里的书,“听小的一句话,那玩意您就少看些吧,即费眼又费灯的,还不能当饭吃,依小的看,不如扔了算了……”嘴里嘟囔着,三奎拎起了大铜提壶,想起什么,他手又停在门把上,回过头,“别说小的没提醒您,白姑娘去了那儿可要仔细些,那林家的调香师干活的时候,不叫您,您可千万别靠前儿,仔细她赖您偷学手艺……”“……调香师和杂工天差地别,有那么可怕吗不跳字。穆婉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那么可怕吗不跳字。三奎索性放下提壶转过身,“……有绝对有”他唾沫飞扬,“你别看这满朔阳城的人都会香,甚至连三岁孩子都能念上几句,可真正的高手,别说像谷琴大师,就是像姚记的裴师傅那样的朔阳也没几个”他手指着窗外,“朔阳满大街都是这种没什么品级又不入流的调香师,竞争厉害着呢,不是靠手里的秘方让她在那儿做威作福的,怕是也早跟白姑娘您一样,窝在这里,连个像样的活也找不到”他声音戛然而止,讪讪地看着穆婉秋。“……不是说斗香会每年都能出许多人才吗不跳字。恍然没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穆婉秋目光落在手里的书上,淡淡地问。“……稍有些前途的都去了大业。”嘿嘿笑了两声,三奎感慨道,“想真正学调香,还得去大业啊……”见穆婉秋没反应,三奎随手带上门走了出去,听着门内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三奎摇摇头。……扫了眼穆婉秋纤细的小身板,东家林海一扭头进了屋,林嫂皱皱眉。“……我在家常做粗活,很有力气。”穆婉秋悄悄把一双娇嫩的小手背到身后。余光觑着那双白嫩嫩的小手,三奎脸涨得通红,紧闭着嘴不言语。“把那个香罗搬到架子上……”林嫂指着刚接好的一罗湿香条,又指指穆婉秋身后一溜一人高的晒香架。香罗是用白松木做的,三尺半长,比一柱香略宽些,上面绷了洗发黄了的细纱布,这满满一罗湿香,大约三百多枝,加上边框的重量,往少说也有三四十斤,看着穆婉秋纤细的小身板,三奎额头瞬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儿。虽说身体瘦弱,可穆婉秋总是跟武师练过,和她父亲专门训练的贴身护卫穆钟没法比,可做这些粗活却不是难事儿。“……你往后站些儿。”展开双手,握着蹭得亮油油得两个横边,穆婉秋试了拭,还行,提足一口气,刚要用力,余光瞥见三奎张着双臂老母鸡护小鸡般护在身后,她强憋着想笑的冲动,扭头说道。“实在不行就算了……”一向口角利索的三奎吭哧了半天,他是真怕穆婉秋弄洒了这一罗香,赔不起。“……我能行。”穆婉秋沉静地冲他点点头。“……真的?”三奎不确信地闪到一边,双手还不自觉地张着,护在香罗的另一边。穆婉秋由衷地笑了笑。这个三奎,别看他有些势力,有些小气,有些粗陋,也有些啰嗦,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热心人。不会向前世那个红袖,看着细致忠诚又心地善良,却在最后一刻背叛了她,置她于死地,想起那一世的惨死,穆婉秋的心抽痛了下。这一世,哪怕每日都是布衣淡饭,来往的都是柱子、三奎这样卑贱粗陋的小民,也比前一世身为青楼名ji,每日香车宝马,出入王侯将相,吃尽山珍海味要强百倍站在香架前,穆婉秋调整了一下姿势,在三奎的屏息静气中,她缓缓地把香罗举过头顶,抬脚登上固定在香架低下的小马凳儿上,从容地把一罗湿香放在香架上,又挪了挪位置,放端正了,这才拍拍手,轻盈地跳下马登儿,“……如何?”穆婉秋缓步来到林嫂跟前。林嫂睁着眼看她,说不出话来。“……我说是吧。”好半天,三奎才透过一口气来,全忘了刚刚的囧态,他大步来到林嫂跟前,“……您别看她身量小,可是有一把子干力气”又道,“身量小吃的也少,养活着准不赔,您雇她可是捡大便宜了……”当她是牲口呢听了三奎的话,穆婉秋是又气又笑,紧绷着脸不言语。她不知道,在朔阳的人力市场上,东家招工人,那挑拣的程度,真跟挑牲口差不多,每一个东家都希望能花最少的银子雇到工钱最低,干活最卖力,吃的最少住得又不挑剔的人。在他们眼里,养一个长工就和养一头牲口差不多“……你是哪儿的人?”林嫂脸上看不出悲喜。“广灵县人……”穆婉秋脆生生地回道。“……你就是那个连单香都分辨不出、香料都不认识的小姑娘?”猛听道身后有声音,穆婉秋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她身后站了一个二十多岁,薄唇杏眼,长相还算清俊的妇人。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