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穆婉秋摇摇头,“官府这面已经解决了,剩下就看黎大哥了,怕是曾大哥来了也未必能帮上忙。”墨雪想想也是就点点头,想劝穆婉秋再去求求黎君,话到嘴边想起她的执拗又咽了回去。三天了,穆婉秋不去黎记,黎君也没来白府,想起黎君对穆婉秋从没如此狠绝冷淡过,她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安,见穆婉秋意兴阑珊地进了屋,想了一想,墨雪悄悄走了出去。直到掌灯时分才返回来。穆婉秋正拿着本书在烛光下看,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问道,“一晚上又去哪了,连晚饭都不见影儿。”久久不见答话,穆婉秋抬起头。墨雪正脸色苍白地站在地中央,欲言又止。“怎么了?”“小姐……”墨雪紧抿着唇。穆婉秋就放下书坐直身子,静静地看着她。墨雪期期艾艾地说道,“奴婢刚刚听说,刘霞和高红被艺荷高价聘了去……”穆婉秋身子一震。刘霞、高红是谷琴的首席弟子,对谷琴忠心耿耿,前世谷琴背叛后她们首当其冲投奔了柳家,最可怕的是,她还没破解出她们的秘方!这可如何是好?说是漠不关心,命运拴在一起,让她怎能不关心黎记的死活?“…···没说什么时候去上工?”嘴里问着,穆婉秋心里思量着要不要连夜研究这两人的秘方。恍然间,穆婉秋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和黎君继续僵持下去,就是一场惨不忍睹的内耗,结果就是柏叶坊和黎家两败俱伤,令亲自痛、仇者快。“约好今儿去上工,谁知昨天晚上两人突然都死在了家里,小姐……”墨雪脸色发白·“外面纷纷谣传是黎人家做的。”一定是黎家人做的!穆婉秋心里一咯噔,暗道,“……他这是打定主意和我闹到底啊。”“小姐,我们……”“太晚了·睡吧······”穆婉秋站起身来。咽下嘴里的话,墨雪叹息一声上前给穆婉秋铺床。第四天,穆婉秋雷打不动起了个大早,练过闻香回到调香室,看到满屋子香料设备和瓶瓶罐罐,忽然之间,她有些意兴阑珊。柏叶坊和黎家都败了·所有人都死了,她还学这些干什么?一转身,她又走了出来,索性拿出墨雪的小飞镖在院子中的树上玩,在相府时,她最热衷的就是这个,常常一玩就是大半天,后来在武师的**下她偶尔也能投中靶心几回。谁知几年不练·手竟生疏了,一镖飞出去,明明是对着大树上做好的圆点·可竟斜斜地钉在了后面的墙上,惊的站在墙边看热闹的小丫鬟花容失色,大叫着东躲西藏。墨雪则心疼的跑过去查看自己的飞镖坏没坏。恍然又回到无忧的童年,她每次玩飞镖都会惊得一院子的丫鬟鬼叫鬼叫,惹得她哈哈大笑。那时的她,是骄纵的,也是无忧的。隐隐地,穆婉秋唇边竟带出一丝笑意。沉闷了几天的院子顿时活跃起来,有意陪她开心墨雪索性带着小丫鬟和穆婉秋赛起了飞镖,一时间·院子里笑闹成一团。玩得正起劲,一阵敲门声传来。正拿飞镖瞄准,穆婉秋就用脚踢了踢兰香,“去看看······”一镖投出去,很准很准地又钉在墙上,瞬间惹来一阵嬉笑·墨雪刚要去拔,就听兰香惊叫一声,“阮大人…···”所有的声音顿时一空,众人纷纷扭过头去:一身利落的青衣,冷峻潇洒,阮钰意气风发地走进来,“什么事情,阿秋玩得这么开心?”隔着很远,他就听到这院子里的一片笑闹声,直让他心都跟着活跃起来。他从不知道,她在白府里每天过的竟是这样快活,让他很渴望走进她的世界。“你······”骤见是他,穆婉秋神色一僵,开口刚要说你去出,随即想起那天她去求黄埔玉时曾亲口答应,待阮钰回来要当面道谢。现在他忙也帮了,人也回来了,她却是再不好就给撵了出去。对上穆婉秋僵硬的面容,看着刚刚还热闹的院子瞬间冷了场,阮钰笑容僵了僵,随即又哈哈大笑,一把抓起沉香手里托盘上的十几只飞镖,“阿秋还喜欢玩这个呢?”看着不远处被斜歪歪订在墙上,穆婉秋刚甩出去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飞镖微微地笑。穆婉秋脸腾地一红。阮钰随手一扬,只见眼前一阵华光,一把飞镖瞬间飞了出去,一阵扑扑的铁石碰撞声,接着,所有的声音都归于平静。看着迎面的墙上,穆婉秋倒吸一口气。“天,梅花······”沉寂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接着迎来了一群丫鬟惊叫。只见迎面墙上,十几只飞镖的镖身完全没入墙里,只露出尾部的红绸,映着阳光有如一簇妖冶的火焰,再细看,那飞镖排列却是有序列的,把穆婉秋之前撇的那把飞镖围在正中央,俨然一朵枝蔓滕绕傲雪绽放的残梅,妖娆、瑰丽。“这就是传说中的满天花雨……”墨雪喃喃道。“…···阿秋喜欢吗?”含笑看着穆婉秋,阮钰低哑地问,“我可以教你……”黝黑狭长的眸中隐隐带着一丝期待,他很想她能答应,至少那样,她就不会再拒绝他的拜访。只要他们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一谈,她总能发现他的好。天!他要教她家小姐夺命镖?这可是他的师门绝技啊,一瞬间,墨雪眼底耀出一缕闪闪的光,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心砰地跳了下,墨雪的眸光又候地一暗,她想起了她家小姐对阮钰的那股强烈的恨,下意识,她偷偷看向穆婉秋。脸色虽还平静,穆婉秋的震撼并不比墨雪少。阮钰这师门绝技她是知道的,他讳莫如深,从不肯在人前显示,看过他出镖的人大都死在了他的镖下,没有人能看清他的手法,也因此,他的夺命镖无人能敌,被称为江湖第一暗器。前一世,她只碰碰他的镖囊都会惹来他一张青黑的脸。这一世,他竟要教她!教她这个根本称不上会武功的小白丁!静静地看着阮钰,她感觉她越来越看不透他了,尽管这个人,她曾经无怨无悔地守候了一世。“阿秋······”久久不见她回答,阮钰又叫了一声。“啊······”回过神来,穆婉秋迅速别开目光,摇头叹道,“阮大人武功高深莫测,您这一手怕是民女这一世也学不会。”“不难的······”阮钰摇摇头,“阿秋机灵聪敏,只要用心,用不了多久……”“阮大人请屋里坐······”没等他说完,穆婉秋便岔开了话题。眼里掠过一抹失望,随即,阮钰便随穆婉秋大步进了屋。分宾主坐了,吩咐墨雪上茶,穆婉秋郑重说道,“民女代黑公子谢谢阮大人手下留情······”话说出口,她自己也暗舒了口气。自那日被迫答应黄埔玉要当面向他道谢,她心里就一直忐忑,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恨到了骨子里的男人,真正坐下来,她才发现,面对面和他平静地说话也不是那么难。“阿秋客气了······”阮钰接过墨雪递上的茶,跟着话题一转,“阿秋怎么认识的黑木,他到底是什么人?”“小时候的朋友,后来失散了……”穆婉秋声音淡淡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色,“一年前偶然在朔阳斗香会上重逢,他原本就有开作坊的打算,听说民女喜欢调香就让做了大师傅……”声音顿了顿,“说是大师傅不如说是二东家,黑公子不喜人前露面,柏叶坊自开业就是民女一手张罗的······”叹息一声,“可惜,民女那时为生活所迫,已和黎家签了五年的死契······”听孙勇说阮钰去了柏叶坊,穆婉秋也知这些事情瞒不过他,早想好了应答之策,一番话说下来倒也从容冷静。她这么有问必答,也是为黑木身份曝光后一旦官方继续深究做铺垫。说是私访,毕竟阮钰也是一方大员,代表着官府。对这些穆婉秋一点不敢大意,一番话虚虚实实,阮钰盯着她的眼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破绽,就点点头,又问,“······黑木是什么人?”“民女也不知道······”穆婉秋摇摇头,“小时候同在一个大学堂里读书,只知道他很贵气,家境很好,后来在朔阳遇到了,民女身份卑微,面对光华耀眼的他也不敢多问……”这话说的含糊,可仔细想想穆婉秋说的也不无道理,许多显赫人家的少爷、公子去学堂读书都是要隐了身份的,就像他和英王师出同门,可是,一起学艺三年他也不知英王的身份,不是后来英王提携他入朝为官,怕是他这一生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同门师兄竟是当朝的六皇子。嘴唇动了动,阮钰还想再追问些细节,对上穆婉秋阑珊清冷的眼又强忍住了,能得她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已是不易,他可不敢像公堂上审犯人那样把她惹毛了,虽然他很想知道黑木的一切。沉默良久,阮钰又抬起头,“……阿秋真是广灵县人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