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人名叫郑刚,也是英王的贴身侍卫,和朱春齐名。听到他的名字,阮钰脸色一阵苍白,他手扶胸口,勉强将涌上来的一口鲜血咽了下去。“贤弟没事吧?”朱春扫了他一眼。“画像抢回就好,我没事。”阮钰摇摇头。赵明哲带一行人来到郑刚面前,阮钰拱手道“……郑大哥来了?”用鼻子嗯了声,郑刚扭过头去。目光落在横躺在郑刚脚边那熟悉的身影上,阮钰声音有些沙哑“……他……死了。”“阻碍殿下大事的人,都该死!”郑刚声音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阮钰缓缓地蹲下身去,慢慢地伸出手,不知为什么,他发现自己的五指有点颤。“他可是当初劫走宋祥之人?”朱春跟着蹲下身子。“看身形就是他!”手堪堪停在尸体边,不知怎地,阮钰竟不敢去翻过尸体揭开那黑色面巾。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朱春一把将尸体翻过来,扯下面巾。“这人是谁?”朱春皱皱眉。阮钰也睁大了眼,身材和黎君酷似,可一张黝黑的面孔却并不是他。目光落在尸体不远处的朱漆木盒上,阮钰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他伸手拾起朱盒,起身朝郑刚一拱手“谢谢郑大哥。”“阮大人不用谢我……” 郑刚高昂着头“我只是奉英王之命行事!”“我和朱大哥都受了伤,还请郑大哥能护送回我们大业!”将朱盒递给朱春,阮钰说道。打开木盒,朱春仔细检查了一遍画轴外的火漆封,太子和英王的印章完好无缺,他长舒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阮钰一眼,把画像交给郑刚。“阮贤弟说的是,这画像还是由郑大哥送到大业吧。”找到吓昏的春公公,一起坐了朱春的马车,一路上有惊无险。第二日申时便到了大业。大业是黎家的大本营,画像放在驿馆难说黎君还会出手,怕夜长梦多,朱春和春公公、阮钰左锋等人一商量,决定立即升堂审理穆婉秋一案。风声一放出去,知府衙门前立时被挤的人山人海,俱想看看传说中穆相之女的风采。阮钰现调了一批官兵帮着维护秩序。一群凶神恶煞般的衙役官兵拿着水火棍连吆喝带喊,勉强将衙门口清理出一条路。“……犯女白秋带到!”随着一声高喝,衙门前喧嚣顿时一空,人们纷纷扭头看去。只见两队衙役官兵押着穆婉秋缓缓走来。早买通了左锋,穆婉秋在大牢里原本是不带刑具的,但要当众过堂,左锋却是不敢徇私,命人把手铐脚镣都给她带了上去。一身囚服,脚上被半寸粗的铁链锁着,穆婉秋每走一步都相当吃力。哗啦、哗拉,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向前挪着。看着她每抬一脚都极其吃力的模样,黎君心里一阵抽搐,下意识地走出了人群,手背上的青筋一蹦一蹦地鼓起半寸高,才勉强克制着自己没有上前把抱起她将她脚上的铁链卸下来。“向后撤,向后撤……”瞧见有人闪出人群,青衣衙役举起水火棍就朝黎君砸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那衙役手里的水火棍险些飞出去。勉强站稳了定睛看去,直吓的浑身一哆嗦“黎……黎大公子……”双腿颤巍巍的,不是在衙门前怕是就跪了下去。看都没看,黎君目光越过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徐徐走来的穆婉秋。四目在空中相遇,穆婉秋一直悬着的心扑通落到了肚子里。脚步在黎君身边停住。静静地看着他,穆婉秋自眸底泛起一丝笑意,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发出声音,只一顿,她复又艰难地抬起脚,擦着黎君的身边,一步一步迈上衙门前的汉白玉阶梯。慢慢地转过身,黎君静静地看着穆婉秋的背影,突然,他抬脚跟了上去。见穆婉秋登上台阶,呼啦一声,众人纷纷围了上来,随着黎君身后跟了上去。哗啦,哗啦一阵轻响,穆婉秋慢慢地迈进大堂,里面有些暗,穆婉秋下意思地站在,闭了会眼,才缓缓向堂上扫去。身为御赐调香师又是陈国的郡主,穆婉秋身份特殊,见她停下,明知不妥,衙门侍卫们却也没人敢吆喝,纷纷抬头寻问地看向堂上。阮钰、春公公一左一右坐在大堂两侧,左锋威风凛凛地坐在正当中,目光炯炯地看着大堂门口的穆婉秋。目光从三人脸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左锋身前敞开的朱漆木盒里一卷贴了封条的画轴上,穆婉秋身子一震,她蓦然想起曾偷听到的守牢衙役的话:明明知道她的画像是宫廷名师梅伯的真迹,寻常人仿不了,可太子和英王还是怕被对方的人给换了,双双在上面贴了封条。按她的想法,想换她的画像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毁了,她以为黎君已经将这幅画给毁了。不想,它竟好端端地放在公堂上!“……黎大竟失手了!”直直地看着那副画,穆婉秋心里一阵翻腾,从衙役嘴里她已经知道,万岁有旨,若证实了身份,她将直接被充为官妓,永不得抬籍。努力了这么久,英王都被搬到了,可是,她仍旧逃不掉前世那沦落风尘的命运。腿有些发软,穆婉秋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跌坐下去。“黎大哥怎么会失手?黎大哥怎么会失手?”一遍一遍的,她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蓦然想起刚刚进来时黎君那阴沉的脸色,又想起人群中那些熟悉的黎家侍卫,穆婉秋心砰地一跳:黎大哥这是想劫我走!这念头一闪过,她转身就向外跑。事情骤然生变,穆婉秋身边的衙役官兵都怔在了当场,竟忘了阻止。啪的一声,春公公啪案而起“大胆,你……”话没说完。便被隐在幕后的朱春阻止,低声道“春公公稍安勿躁,看她想做什么?”出声阻止春公公。朱春并非照顾穆婉秋,他是想钓大鱼。早发现外面乌鸦般的人群中,隐了许多黎家暗卫,隐隐地,朱春猜测黎君这是想劫人,他已让郑刚带人秘密绕到了人群后,只要这面黎家人一动作。郑刚就立即动手杀了穆婉秋!而且,只要黎君一动作,他便可用打劫官府的罪名抄了黎家。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见阮钰似要纵身去抓穆婉秋,朱春挥手发出一丝气息拦住了他。被猛定住身子,阮钰心里一阵绝望“不要啊,阿秋不要逃!”心里不住地呼喊着。他紧张地看着转身逃走的穆婉秋。一心想回头阻止黎君,穆婉秋早忘了脚上还带着三十几斤重的镣铐,一脚没抬起来。正踢到门槛上,她一头栽了出来。“阿秋……”被她突然的动作惊的脸色大变,黎君上前一步抱住了她。“黎大哥!”紧紧地抱着黎君,穆婉秋还忍不住浑身瑟瑟发抖。好半天,她才镇静下来,使劲踮起脚,她吻向黎君。哗……衙门口的人群发出一阵唏嘘,瞬间沸腾起来。还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连堂上的左锋、阮钰等人都傻了眼,屏息看着大堂门口那紧紧拥在一起的两个人。黎君做梦也没想到。穆婉秋转身跑出来是想吻他,僵直地看着穆婉秋,他竟忘了说话。蜻蜓点水般,穆婉秋的唇在他唇上印了一下,便迅速挪开,擦过腮边贴向黎君耳朵。低声道:“我发誓,无论如何我都会活下去,大哥答应我,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阮钰左锋早就布好了陷阱,就等着他们往里跳呢,今天无论如何,她也要阻止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黎君茫然地叫了一声“阿秋……”随即明白过来:她原来是打定主意,一旦被充为官妓,她就死!这念头一闪过,黎君浑身电击般一颤,一把紧紧地抱住她,颤着声音道“阿秋发誓,以后无论身处何种逆境都不得轻生!”惩戒地锁着穆婉秋的身子,目光咄咄地逼视她。“恩,我发誓,以后无论身在何种逆境我都不轻生!”穆婉秋当真认认真真地发了一个誓言,复又朝黎君一笑,道“若我被充为官妓,大哥就把我包养下来吧。” 语气似是调侃,却透着无比凄凉,嘴里说着,穆婉秋心里暗道“对不起黎大哥,为了稳住你我不得不骗你。”等过了堂被送进妓院她就立即自绝!前世她就是沦落风尘后被阮钰包养,以后,即便她为他守身如玉,不求名分,无怨无悔地跟着他,到最后都没有换来他一丝一豪的爱意,直致被他作为**逼死。这一世,黎君是那么的美好,被他当亲妹妹一样宠着,溺着,呵护在手掌中的感觉真好,她不要他们之间有那种肮脏的包养关系,她不要她官妓的身份辱没了他。与其那样,毋宁死!不知为什么,明明看着穆婉秋笑,明明看着她发的誓言也认真,可黎君心里的惶恐却是一丝不曾消减,反而越来越浓,他下意识地收紧双臂,好似一松开,怀里的人就会随风而去。直让穆婉秋透不过气来“黎大哥……”她轻叫一声。缓缓透出窒闷在胸口的一口气,黎君贴着穆婉秋的耳朵狠狠说道“阿秋听着,我发誓,此生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富贵贫贱,我都会娶你为妻,你千万不能负了我!”怎么可能?听了这话,穆婉秋凄然一笑。若她沦为娼妇,又怎能不负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