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见秀这大半辈子就是在与官军的战斗中渡过的。有被官军追杀的经历,更有扬眉吐气的时候,所以他对官军的战术和心理是相当了解。只要是官军,如果他们不敢主动进攻,无论他们的装备有多么的好,人数有多么的多,这支官军都没有作为士兵起码的素质——勇气。而看看对面的这支官军,他们已经提早好几天到达了惠济河的南岸,可是根本就不敢过河,只敢躲在南岸大修工事。而这样胆怯和懦弱的官军,也根本提不上“可怕”这二字。所以现在的田见秀也有些怀疑,关于吴屠夫军队的强悍,是不是有些吹嘘得太过了?老赫的锐气也是不是被消磨掉了?可田见秀根本不知道,汝宁军是一支完全另类的官军,他们只是因为另有目的,所以才保持住这样的对峙状态的。所以现在的田见秀就有些信心了。他知道,对付这样一心防守的官军,动用战技出色的老营兵马并不合算,反而是动用那些流民炮灰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因为只有那些炮灰才会出现那种狂化状态。正好,田见秀带来的三万多人马中有着一万多这样的流民炮灰。于是田见秀立刻把这一万多人调了上来,并且派出了自己的几名亲兵,涉水寻找可渡河的地方。几名亲兵小心翼翼地涉水朝着对面走去,可汝宁军这边还是毫无动静。一开始,那几名涉水的亲兵还做着戒备,只要汝宁军有所反应,他们就立刻转身而逃。可见到了汝宁军毫无反应,这几名亲兵的胆子也大了起来。闯营这边看到汝宁军这边是如此胆小,他们都是大声地嘲笑了起来。而那几名亲兵也受到了鼓舞,他们的动作也大胆了起来,直接就向着对岸走去。而田见秀则是盯着自己涉水亲兵的脚下,看到他们的落脚也没有什么磕绊,明白河底也没什么大石块。而惠济河最深处也只不过漫到了膝盖左右,除了过河时的速度影响一些,其他就没有什么影响了。直到走到了离岸边还有四、五步,那些亲兵都能看见第一排木栅栏后面汝宁军兵丁的相貌了,他们才在农民军的喝彩声中,蹦蹦跳跳地跑回了自己的本阵。而迎接他们的,是一阵更响亮的英雄般的欢呼声。……“牛气什么呀?”站在第一排木栅栏后的一位汝宁军老兵很不服气地说道,“如果连长您开个口,我老陈就单枪匹马杀出去,不刺死那几个乱贼,我的姓就倒过来写。”可站在那老兵身边的程牛立刻给了他一记后脑勺,接着程牛就骂道:“你懂个屁!等会儿能吃肉,谁稀罕那几根小肉丝?你的姓还倒过来写?先把识字课学好吧!战后我可是要报送你去考小龙门的,如果不通过,看我不撸你个茄子色。”那老兵身边的兵丁立刻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可处在欢呼声中的农民军并没发觉程牛这边的大笑声。只有赫摇旗的脸色依然是阴沉,他提醒田见秀道:“这吴屠夫如此布置,倒有些引我们去攻的意思。咱们千万要慎重,莫要上了吴屠夫的当!”可田见秀的心中暗自有些不屑。以前的田见秀一直很佩服郝摇旗的见识和狠辣,可今天赫摇旗的表现却让这种印象淡化了许多。虽然赫摇旗说的有些道理,硬攻是会有不小的伤亡。可是田见秀动用的都是炮灰,真的有什么损失,闯营也不会怎么心疼。可万一攻进去了,那就是一场大胜,闯王的担忧也将会小上许多。“冲到了对岸,打破了官狗的栅栏,所有的人都能进入老八队,家人也都能吃饱饭。首先冲进去的十人,都升为百人队队长;前一百位的,都赏酒肉,去洗衣营那里乐呵三天。”农民军的动员,使得欢呼声是更加响亮。那些将要冲锋的流民,脸上都是有种很狂热的神色。在闯营之中,这些流民最起码从快要饿死的境地,变成了有一口饭吃,而在这地狱般的世道之中,能有口饭吃,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而这些流民并非不知道自己是炮灰。但为了这口饭,这炮灰当也就当了,如果能在这次炮灰生涯中活了下来,那就不仅仅是自己能吃饱饭了,而且还能让全家吃饱。这简直就是“神仙”般的待遇了。虽然是做炮灰,可平时连这种做炮灰的机会都没有。既然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那每个人都是很兴奋。如果死了,那就死了吧!这样的世道,死未必不是一种幸福的解脱。号炮一声响,流民们争先恐后地冲下了河。他们分成了两队,前面的举着刀枪在涉水而过,而后面的几千流民**着上身,用麻袋甚至自己的上衣包裹砂石,接着扔到河中填埋着,要为自己后续的骑兵冲锋开辟道路。“装填弹药!”“检查火绳!”“稳住!听号令射击!“……站在第一排木栅栏后的火器统领们有条不紊地发布着命令,他们都紧盯着木栅栏前方做好的标志,那里离木栅栏有五十步左右,正是火铳能发挥最大威力的射程距离。流民涉水的速度并不快,可他们的声势却相当浩大,所有人都是撕心裂肺地嚎叫着,以此来为自己壮胆。而在木栅栏后面的汝宁军却是一片安静,他们就等着那些流民进入到死亡地带。“发射!”木栅栏后面的火铳爆豆般地打响了,一时间所有嘈杂和喧闹,全被这火铳的爆响掩盖住了,涉水的农民军顿时倒下了一大片。可那些流民并没有被吓倒。倒下了一个,后面的人却并没有被吓退或是躲避,反倒是前赴后继地继续向前冲去。眼见着流民一排排的倒地,田见秀的脸色也开始阴沉了下来。他看了赫摇旗一眼,感叹道:“老赫!你说的对。这吴屠夫的火器确实犀利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