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福走在去巡抚衙门的大街上,虽然是正午时分,但整座城池仿佛就是死城。街道上根本没行人走动。因为缺粮,很多百姓都是在家中挺着这最后的日子了,已经没什么体力上街了。陈永福知道:城内的粮价已经是有行无市,一个大饼子已经可以换来二、三个黄花大闺女。因为他的部队用粮还可以保证,倒也解决了部队中许多老光棍。陈永福也曾经看过那些新媳妇,那出身真的是好啊,是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俱全,可在这时候,这些原先身份高贵的女子也顾不得自己的羞耻心了,都死皮赖脸地要跟着那些她们曾经看不起的丘八了。一队新招募的民壮在陈永福马前跑过,他们见到了陈永福,都停下单跪行个礼。陈永福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于是这些人立刻站起,也不等陈永福的通过,就匆匆地忙事去了。“都赶着去投胎?”陈永福的亲兵队长不忿地骂道。可陈永福笑着举手示意了一下,让亲兵队长别再管那些民壮的无礼举动。陈永福知道:那些民壮可不像自己的部队一样有粮食供应保证,他们都是在城中包干就粮的,也就是闯入民宅去抢粮。如果动作慢些的话,可能粮都被他们的同伴抢走,他们自己都没粮食了。而开封城内也已经没有了炊烟,如果哪家百姓敢这么不开眼,闯入一队人抢光粮那还算是好的,说不定在保粮的时候全家都会被杀,所以那炊烟也就变成了催命符。而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尸臭味。陈永福知道:那是城外传过来的。为了减轻城内供粮的压力,开封城内已经进行过好几次的百姓疏散了。他们把许多交不出征粮银的百姓驱赶出城,让他们就到城外的农民军那里去就粮。一开始,围城的农民军还接收了几批,可是后来他们也反应了过来,就立刻堵住那些百姓,逼着他们回城就粮。于是城墙至农民军壕沟这一带就变成了一个凄惨地带,那些百姓的嚎哭哀求声是不绝于耳,可双方都是铁石心肠,,绝不让那些百姓靠近,都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百姓在凄惨地带里饿死。而盛暑尸体也容易腐烂产生疾病,农民军那里也不管那些抛尸荒野的尸体,而开封城内倒组织了一批民夫去掩埋。可当这些民夫一出城,就立刻被抛弃在那凄惨地带,最后也都变成了凄苦冤魂。于是这么一来,两边也就没人再管那些尸体了,而尸臭的味道则是弥漫了整个开封城。真是一副末日惨象。陈永福营中的战马也减少到了二千匹。不过他也知道,之所以还能保存这些战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突围用的。不过到了那时候,陈永福的兵丁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能上战马,那些战马早就被城内的王府、官府和官绅大族给预订光了。走到前面路口一拐弯,一股食物的香味就飘了过来。陈永福知道:那家酒楼可是周王的产业,自围城以来,这酒楼的食材就从来未短缺过。当然,现在这酒楼的价格也是贵的让人咋舌。一开始,在那酒楼外面还围满了百姓,那些百姓觉得闻闻那油炸果子的香味也是一种享受。可是那家酒楼的掌柜害怕闹出乱子,所以送帖子让官府来驱赶。可这一驱赶,就打死、踩死了十几条人命,使得现在那酒楼附近已经没百姓敢靠近了。就在此时,陈永福远远望见一名五十几岁的官员,左搂右抱着两位幼齿进入酒楼。陈永福认识那名官员,是河南布政使衙门里的,而那名官员也根本不加掩饰,连身上的官袍都未脱下,一副醉生梦死、末日狂欢的模样。一位幕僚在一旁也见到了此种景象,他忍不住低声吟诗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城中惨象,怎能拖延?杨督师又是惨败,吴汝宁又不闻其讯,开封城还能拖上几日?巡抚大人!突围吧!”陈永福一来到巡抚衙门的前厅处,就听到厅里传来了吵闹声。长久被围,不闻援军来,已经使得开封城内的军民已经是绝望了,所以不免有官员要为自家性命考虑了。而这名官员叫嚣的“突围”,并不是部队集合在一起往城外冲。他的意思就是:在夜间让周王和城内的官员在军队的掩护下,出城冲到黄河码头,接着就上黄河对岸派过来的大船,抛弃城内所有的军民,独自去逃生。“休提此议!本抚要与城内共存亡!”河南巡抚高名衡却是断然拒绝道。高名衡之所以咬着牙不愿意突围,是因为其守土有责。如果真的丢失了开封这个河南省省府的话,下级官员倒没什么,可高名衡这些河南主要官员都躲不过菜市口的这一刀。无非是早死晚死而已,所以高名衡绝对不愿意丢了自己的名声。“再拖拖吧!再拖拖吧!说不定否极泰来,援军已经在路上了。”有人劝说道。“来什么来?”有官员已经不顾体面,开始歇斯底里地发作了,“难道民贼送来的杨总督的官印和官袍是假的?难道城内没有易子而食?再不走!咱们可都走不了了。”高名衡坐在首座也是一脸为难。他突然抬头看到陈永福的到来,于是立刻岔开了话题,问陈永福道:“令公子去汝宁那里有回音了没有?怎么半个多月了,吴汝宁还未来到?”陈永福连忙拱手躬身道:“一有回音,必先禀告诸位大人。不过上次吴将军已经答应出兵,总不会出尔反尔。估计来路也并非坦途,在与民贼交战呢。巡抚大人请放心,末将也将再次派出信使,泣血让其来援!”“求那吴汝宁有用吗?来一支官军,没了一支官军,说不定过两天民贼又送过来他的脑袋了。”那位歇斯底里的官员,今天他的情绪已经控制不住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