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孤山上,已是一片尸山血海,为了尽早赶回自己的老巢,檀石槐丝毫顾不得体恤士兵,不断驱使麾下朝着小孤山那道口子冲击着,不过高勇果然不负曹操所望,在檀石槐攻打幽州城这段日子里,在小孤山隘口前筑起了一道木墙,其他如陷坑,拒马等等皆法度完备严整,若不是时间太短,他绝对能够将小孤山打造得固若金汤。当看到小孤山上,高勇那军容整肃的汉卒时,檀石槐便知道自己中计了,他此次出征皆在那曹操算计之中,当下挂念高柳,心急如焚的他连续三天驱赶麾下各部士兵硬是用人命填平了那些工事,和高勇展开了残酷的白刃肉搏战!鲜卑的士兵虽然是天生的骑兵,但是当他们下了马后,进行步战的话,那就完全不是高勇手下那些挑选出来的汉军步卒对手,不过饶是如此,在接近三天不分昼夜的决死攻击后,高勇的三千步卒也折损了一大半,已经无力再阻挡鲜卑人发动的全线攻击了!“将军,他们退了!”身边的士兵叫了起来,高勇看向了那些缓慢退却的鲜卑士兵,摇了摇头,他知道,檀石槐将军队拉下去休息,肯定是为了组织更大的攻势,明日黎明恐怕就是决出胜负之时。“将军,我们退吧,不然的话,兄弟们就要全死在这里了!”一个跟随高勇多年的老兵出声道,但是很快他就沉默了,因为高勇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着一种火焰,纵死不悔的火焰。“老陈,你去跟兄弟们说下,想走的就走吧,我不拦他们!”高勇没有责骂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只是轻声道,“愿意留下来的,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跟那些蛮子拼了!”“可是,将军,你,曹大人!”“不必多言。”高勇厉声道,“主公待我恩重如山,我唯有以死相报!”说罢,高勇向着曹操他们西进的方向跪了下来,悲声道,“主公,勇有负您重托,惟有一死报之!”见着高勇如此,那老兵再也不说什么,扭头便消失在在了夜色中。寒冷的朔风中,高顺拿着自己的战刀,在青石上不断磨着,这几日血战,他的刀已是彻底钝了,上面还崩了不少口子。突然一支手按在了他肩膀上,让他停了下来。“父亲?”转过头,看清了那人的脸庞后,高顺讶道。“刀不是这样磨的!”看着儿子还显着稚气的脸庞,高勇出声道,“恩,阿顺,怕不怕!”“不怕,顺儿杀了四个蛮子呢!”见父亲相问,高顺一脸自豪地道。“顺儿,你天明时,随着你陈叔从后山走吧!”踯躅了片刻,高勇终是道。“不,我不走,我要和爹在一起!”高顺固执地叫了起来。“痴儿,这孤山口已是守不住了,听爹的话,你是我高家唯一的血脉啊!”“不,爹,我决不走,我要等主公回来,和主公一起杀那些蛮子!”高顺抓紧了手里的刀。“主公?”“是的,主公说过他一定会回来,那就一定会回来!”想起校场上那傲然的身影,高顺道。“是的,主公会回来的。好,我们都不走!”高勇低声笑了起来,这生死关头,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主公是一定会回来的,没有原因,只因为他是主公!“好,顺儿,我们便一起杀那些蛮子,爹教你如何磨刀!”高勇心中生起万丈豪气道。“是,爹!”“你记住。刀不可以磨得太利,也不可以太钝,太利会崩,太钝杀不了人。”“恩!”“刀头一定要锐,cha进去要快,拔出来要爽,这才是一把好刀!”“明白了没!”“恩!”“好,磨刀!”黎明前的孤山谷内,回荡起了霍霍的磨刀之声。“好,你们都是重义气,轻生死的好汉子!”清晨,看着仅存的八百兵卒,高勇登高呼道,“那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初答应过曹大人什么?”“宁死不退!”八百汉卒竟是同声喝道,声震四野。虽然听不懂那些汉卒喊的是什么,但是那些准备做最后进攻的鲜卑人却能感觉到那声音里所蕴涵的勇气和力量,想起这几天来的战事,神色黯淡了下来。“真壮士哉!”通晓汉话的檀石槐自然听得懂那些汉卒的话,不禁赞叹道,对于真正的英雄好汉,他们这些蛮人还是佩服的!小孤山后山的小道上,那些选择离开的汉军在听到了那雄浑的喊声后,都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他们不是怕死,而是实在舍不得家里的亲人,但是此刻,他们又想起了那些曾经并肩做战,死去或是将要死去的袍泽。整个队伍静默了下来,突然间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转过了身子,向着小孤山冲了回去,然后便是两个,三个,四个————!小孤山隘口前的营门打开了,八百汉卒早已拖去了盔甲,拖着长刀一步一步,齐整地走了出来。“杀!”檀石槐口中轻轻地吐出了这个字,早已准备好的鲜卑骑兵,冲了出去!八百汉卒举起了刀,但是突然间,鲜卑的骑兵乱了,两旁的山坡上一道道熟悉的身影如猛虎般扑了下来,手中的长刀带起了一阵阵的血花。于是那八百汉卒的血沸腾了,他们的兄弟没有走,为了他们,放弃了心中思念的家人,甘愿回来与他们一同赴死,有这样的兄弟,生于此世,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弟兄们,给我杀!”士气沸腾的顶点,高勇的声音响了起来,“杀!”暴起的吼声,惊到了鲜卑人的战马,八百汉卒跨着大步,冲了上去。血光猛然乍起,开阖之间,刀影闪耀,怀着杀身成仁的坚定信念,一千多汉卒竟然杀得那鲜卑骑兵难有寸进!“我本以为当年汉家杀得匈奴远遁,不敢东顾,是夸大之辞,如今看来,非虚也!”见那一千多汉卒在这山地竟然杀得自己的骑兵不住地后退,檀石槐色变道,但又复叹了起来,“不过,今日之战,胜得终究是我!”汉卒虽然悍勇,但可惜终究不敌那数十倍于己的鲜卑骑兵,不过片刻,一千多人便只剩下了七百人,但仍旧死死扼守着小孤山隘口,寸步不退。突然间,鲜卑骑兵停止了攻势,让出了一条路,一骑黑马上,檀石槐稳稳坐着,脸上有一丝不忍惋惜之色,“降吧,本王绝不会为难你们!”死一般的寂静,那些汉卒没一个人拿正眼去瞧檀石槐这个鲜卑之王一眼,“战便战,要我等降汝,做梦!”高勇举着刀,指着檀石槐喝道。“可惜了!”檀石槐摇了摇头。“顺儿,你还相信主公会赶回来吗!”高勇看向了儿子。“主公一定会回来的!”高顺依旧坚定如铁。“杀!”檀石槐挥下了手,而高勇他们举起了战刀!“呜——”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忽然间响了起来,惊破了已是死寂的战场,那些准备策马冲锋的鲜卑骑兵犹疑地控住了马缰,面面相觑。他们的身后,太阳升起的地方,一面黑色的大旗出现在了晨曦中,一个斗大的曹字在猎猎的山风中冲击着众人的眼睛!“是大人的战旗!”“是大人的战旗啊!”那些百死余生的汉卒们疯狂地喊了起来,手中的长刀挥舞着杀向了面前发愣的鲜卑骑兵,他们的军神回来了,那么这场仗赢得一定是他们!绝对!檀石槐惊愕地转过了身子,瞳孔在晨曦的辉映下,微微缩了一下,他看清楚了那面战旗下的那个男子,那个让整个鲜卑都闻之胆寒的男人!黑色的暴烈战马,黑色的战甲,黑色的飘扬长发,一杆丈二红枪横于胸前,在晨曦中看上去是那么的不可一世,孤高绝傲!在他的身后,越来越多的黑色骑兵如潮水般涌了出来,静静地停了下来!突然间,那个男人动了,暴烈的黑马一声长嘶,从丈高的山崖上纵了下来,身后是同样的黑甲骑兵纵马杀了过来!蹄声如雷!“给我杀!”檀石槐醒了过来,猛然大喊道,此时那些鲜卑人才如梦初醒,拨动马匹去迎战,但是,已经晚了,他们的胆气已寒,在看到那高高飞扬的曹字战旗时,那些各部拼凑的战士就已经畏缩了!再加上黑骑营占据地利,从高处冲锋,此时已将马速提升到了及至,如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向了鲜卑的后阵。“哧”“哧”冲天的血雨不断洒起,曹操挺着丈二红枪不断挑杀着面前的鲜卑骑兵,他本部人马不过两千,凭借天时(鲜卑人要对着升起的阳光,眼睛看不清楚)地利(下坡冲锋)人和(鲜卑士气低落而汉军高涨)才让厚重的鲜卑骑阵人仰马翻,一片混乱,但是久战之下,必然有失,惟有趁此时以最快最强的攻势杀得鲜卑人心寒胆颤,好让黑骑营冲入小孤山与高勇他们汇合,固守隘口!当其时,曹操纵马当先,丈二大枪疾刺横挑,将面前的鲜卑骑兵高高挑飞,砸落在旁边的鲜卑人身上,在他身侧,夏侯敦和夏侯渊亦是不遑多让,两柄大刀大开大阖,不时有人头冲天而飞,在他们身后,众黑骑也是势若猛虎,将身边的鲜卑人一一斩杀!那些鲜卑人本就胆寒,如今见曹操他们直如凶神恶煞一般,更是心惊,竟是互相混乱了起来,都想往两边跑,好避开这群如狼似虎的悍骑。“儿郎们,随我来!”见自己的后方竟是如此怯懦,檀石槐暴怒,但他无暇去顾那些卑怯的懦夫,只是在马上大声呼喝了起来,引着自己的本部精骑,冲向了奔腾而来的曹字黑骑营!“元让,妙才,快意否!”又是一枪挑飞了面前的鲜卑骑兵后,曹操大呼道。“痛快啊!”“大哥,如此这般,不枉男儿之身了!”夏侯敦和夏侯渊满脸血污地大声答喝道。“好,那便随我一起杀了檀石槐那匹夫!”曹操纵枪而指道,双腿一夹,**烈马朝前直飙而去!“大哥,等我!”夏侯兄弟亦是拍马赶上。这是属于精锐的对决,檀石槐的精骑终于和曹操的黑骑营杀到了一起,为了生存,为了各自的荣耀以及胜利,双方毫无花巧地硬拼在了一起!战马对战马,刀锋对刀锋,喊杀之声,震于盈野,刃光闪动,血如飞花!这两部骑兵,绞杀在一起,怎一个惨字了得!见那些鲜卑骑兵慢慢调整了过来,向着混战的黑骑营扑了过来,曹操大急,钢牙一咬,手中大枪猛然狂舞,连挑三人,纵马直杀向檀石槐王旗所在。见曹操杀来,檀石槐竟也不让,此时战场上的凶厉之气已是让他也红了双眼,杀性大起,舞着手中弯刀迎了上去。金铁交鸣,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曹操和檀石槐马对马,人对人地厮杀在了一块,而在他们身边,各自的亲卫骑兵也是捉对搅在了一起。刀来枪往,不过瞬息之间,曹操和檀石槐已是交锋数合,曹操知道自己先前连挑四十九人,已是后力不继,想要杀檀石槐,怕是不易,不过他本就没杀檀石槐的心思,只不过是想杀地他退让出条路来罢了。又是交手数合,曹操忽地一枪直刺,竟是将檀石槐项上王盔给挑了,这一刺终是让檀石槐惊出一声冷汗,不敢再战,竟是拨马要逃,但是曹操得势不饶人,一阵急刺,直杀得檀石槐手忙脚乱,这一下,檀石槐的本部亲军终是乱了起来,让黑骑营抓到机会,猛地突了进去,混乱中,夏侯敦和夏侯渊竟是砍倒了檀石槐的王旗!王旗既倒,檀石槐本人又拨马而逃,他的本部亲军终于崩溃,让黑骑营冲了过去,和高勇他们汇聚在了一起,退入了小孤山隘口,而那些已成合围之势的鲜卑各部骑兵则是以为檀石槐已死,更加无心恋战,也是拨马狂奔而走。这一战,老天终是站在了曹操一边,其实只要檀石槐再坚持上一刻,那么这一战恐怕就是曹操要饮恨而亡!但是世上并没有假设或如果,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天意!而曹操就是那天意所钟的天命之人!(完了,一个没控制好,竟然把战事写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