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宛大宛国都。原本并不狭小的城池此时却显得极为拥挤,虽然楼兰和魏国的军队一大部分都在城外驻扎着,但是他们的人数众多,而且,为了炫耀武力,所有城中的大宛居民都被集中到一起,跪成一片,接受生死的审判。抢劫已经持续了三天,城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刮一空,此刻,所有的军士都集中在一起,围着他们的俘虏,准备进行最后的裁决。迩雅笑看周围的一切,如林的枪阵,锋利的刀芒,疯狂的抢劫,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战败后的沮丧。白南臻笑着指道:“大王,大宛国已经被我们征服,为了免除后患,我觉得应该彻底屠城,从此抹掉大宛国,只将部分亲贵押解入洛阳城。”龙焰并不打算那样做,他已经彻底厌烦了这个打仗不怎么在行,杀人却头头是道的魏国将军,他要留着大宛,作为自己的友邦,他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大宛和楼兰两国会并肩作战。“将军,凡事不要做的太绝,财宝拿的已经够多的了,汗血马你们也牵走不少,应该罢手了。”白南臻突然听龙焰为何突然提到汗血马,脸上不禁红一阵白一阵的,他知道,魏国离间大宛和楼兰国的计划破产了,为了这个计划,他们付出了太多,他不愿就此放弃,道:“大王,这样似有不妥吧。”“不妥?将军觉得哪里不妥当呢?”白南臻舔了舔嘴唇,道:“这个事情,还是先禀报陛下,请他定夺为好。”龙焰哈哈一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中原有一句话,叫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难道你这个将连这点小事都不能自己拿主意吗?”白南臻一顿,冷哼道:“我只是不想违背皇帝陛下的旨意,大王你也不能拂了陛下的好意。”龙焰眉毛一挑,手慢慢滑到剑柄上,道:“这么说,将军是不愿意咯?”白南臻脸上闪过一丝惧色,衡量再三,他知道现在不能跟龙焰翻脸,不但会把皇帝交给自己的事情搞砸,说不定还会把大宛跟楼兰人弄到一块儿来对付自己,那个时候就难全身而退了。想到这里,白南臻轻轻低下头,不再与龙焰对视。龙焰见状,道:“看来将军还是愿意的,既然如此,将军还请早日回朝向皇帝陛下复命吧。”白南臻道:“既然大王如此吩咐,我们做臣子的,只能从命了,不过,大王的话,我会原原本本地转告皇帝陛下,不敢有丝毫隐瞒。”龙焰听出了白南臻话中的威胁之意,笑道:“那是当然,对皇帝陛下不能有丝毫隐瞒,请将军如实回报。”白南臻彻底没了辙,火上心头,转身就走,眼中闪出一丝怨毒。不待白南臻走远,龙焰便上前来扶起迩雅,道:“我们的这笔交易,我的货是给了你了。怎么样,还满意吧?”迩雅道:“公平交易,我们大宛人不会赖账的。”龙焰道:“一时半会儿魏国人还不会离开,我还要留在这里几天,免得他们动手脚。”迩雅道:“刚才那个将军看你的眼神可不怎么对劲,怎么,你是抢了他老婆,还是抢了他老娘啊?”龙焰一窒,道:“这个,你这样问,让我很难回答。”众人发出爽朗的笑声,互相扶持着朝大宛王宫走去百姓们各自散开,彷佛战争并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只是虚幻,但是城外那片血犹未干的战场却向众人证明着战争的真实。朵朵白云飘过,所有的过去都被风沙掩埋,就像那些在时间里慢慢被抹平的记忆,无影无踪。王宫算是此刻大宛城内最为萧条的地方了。一面宫墙被砸坏了,原本镶嵌在里面的两颗夜明珠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那些摆置珠宝古玩的壁橱搁板都空荡荡的,诉说着刚才遭遇的罪恶;黄金的王座被人砸的粉碎,留下一地金粉。但是,用迩雅的话来说,这是不幸中的最好。面对着这一片混乱,迩雅无颜再带众人闲逛下去,便带头进了一个荒僻的园子。奇花异树遍布庭院,但是仔细看来,树木竟然也有被翻动或者被刀剑砍斫的痕迹,仿佛那里也藏着不少财宝。但是这里的损失却是最小的,因为迩雅平时在这里的布置极其简单,就好比古语说的,没有美丽的皮毛,狐狸便不会有杀身之祸。纵然烈日当头,园中的绿树红花还是让人感觉神清气爽。众人在一个仿中原制的亭子里坐下,开怀畅谈。龙焰似乎对迩雅用兵的方法很好奇,当头就问道:“大宛行军布阵的方式既不同于西域,也不仿效于中原,却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迩雅一笑,道:“不知道我这只猫儿教会了你这老虎爬树的功夫,会不会有性命之忧啊?”众人一笑,迩雅接着讲下去:“大宛的兵法是从极西大秦国学来的,昔年大宛与他们的远征部队遭遇过,也吃过不少亏,但是他们孤军深入,还是不敌于大宛,最后有三千余人被俘,当时的大宛王没有按战争常理杀了他们,而是将他们同化,也将他们的兵法计谋学到了手。”龙焰问道:“不知大秦国的军法有何精要之处?”迩雅回答道:“精要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完的,但是可以略讲几句。大秦国人深知,一支军队战斗力的强弱不是看它的最强者,而是在于它的最弱者,因为往往这些人是最削弱军队战斗力的,他们没有杀伤力,相反的,还要安排大部分人来保证他们的生命,如果一支军队中有太多弱者,那就毫无胜利的机会,但是,如果这个军队中如果没有弱者,那自然不会影响战斗力。”龙焰听到此处,心中不禁一惊,道:“所以,战场上受伤但并不危及生命的人,就算是自己人,你们也不会放过。”迩雅哈哈一笑,道:“我们的士兵当然不会白白牺牲,我会给他们的妻儿老小丰厚的安抚,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况且,我的战士们明白他们作为堡垒的使命。”龙焰道:“但是万一遇到了逃兵呢?”迩雅悠然道:“有精英就有败类,逃兵当然是有的,但是逃一个,就会收获九个。”“这话怎么解?”迩雅掏出一柄弯刀,在亭子的石桌上刻下四个字。十一抽杀。龙焰不解,问:“何为十一抽杀?”迩雅道:“大秦国军法,对待集体叛乱或者大规模溃逃的士兵,每十个中,抽一人出来处死,剩下的九个,慑于军威,自然不敢再有别的心思,所以,逃一个,收获九个。对了,这个在中原汉语里,就是“杀猪儆猴”的意思。”后面有人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竟是迩雅宫中的宦官。迩雅不解道:“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好笑?”那宦官强忍住,道:“启禀大王,不是“杀猪儆猴”,是“杀鸡儆猴”。”迩雅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又错了,不学无术啊。”众人又是一阵欢笑,几日前的嫌隙此时已经消失殆尽。正说话间,龙焰忽然见石桌下有一根硕大的尾翼,拾起来一看,竟然比水修明头盔上的缨羽长出许多,心中顿觉有趣,问:“迩雅,这根羽毛是你园中的吗?不知是何物所生,竟然如此之长。”迩雅一看,道:“那个是孔雀的尾翎,以前这个园子里养了五十多只,现在在哪里,可就没人知道了。”龙焰忽然想起了《九州志》中关于孔雀的记载,楼兰的图腾是金翅大鹏,而金翅大鹏是凤凰魂魄所化,凤凰所生的卵中,每九枚就会有一枚孵化出孔雀。龙焰不再追问,将孔雀翎缀在自己的战袍上。有宦官上来禀告,说已经准备好膳食,众人又相互簇拥着来到了王宫大殿中。大殿内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滑稽,黄金的王座换成了木制的,殿内的帷幔长短不一,甚至颜色也千差万别,墙壁上还残留着刀剑的痕迹。不过,比军帐还是要强多了。酒过三巡,迩雅突然召来一群舞姬,跳舞助兴,领头的舞姬很是美貌,龙焰一眼就从众人中看到了她,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女人让他想起了远在楼兰的东乡。曲折婉转,如水蛇般灵动,众人的眼睛渐渐看不过来了,竟然都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舞姬突然来到龙焰身前,飞舞的裙摆带起了龙焰的头发,她猛地跪倒在龙焰身前,手中赫然多了一柄金黄色的匕首。龙焰大惊失色,但还是没有乱掉阵脚,越过席案,抓住那舞姬握着匕首的手,用力一捏,那舞姬痛呼一声,匕首也掉在了地上,乐声顿时止住,一丝杀机隐隐浮现。迩雅满脸诧异,道:“怎么了?这可是你们楼兰的舞蹈,你不喜欢吗?”龙焰牵着那舞姬走到殿中央,道:“这个时候还要伪装下去吗?我好心保你大宛周全,你却在这个时候派刺客杀我,未免太心急了吧,白南臻现在还没走,你就不怕吗?还埋伏了多少人,都让他们出来吧!”长剑一抖,众人不禁心头一紧,被他们的威势所慑服。许久,没有人出来,迩雅却忽然大笑起来,笑的龙焰满脑子疑问。水修明走到龙焰身前,小声道:“这是楼兰民间的歌舞,刚才这舞姬所表演的是自杀殉情的一段,那匕首只是道具,伤不得人的。”那舞姬也满脸委屈地挣扎着,龙焰急忙松开手,满脸尴尬。迩雅笑笑,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殿内的气氛又缓和了下来。龙焰看着那舞姬远去的背影,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个女子,我要了。”迩雅笑道:“能抢的时候你不抢,现在又来问我要,真让我很是为难啊。”龙焰知他心意,复又坐下,众人继续欢歌畅饮,直到午后时分才各自散去。午后的太阳慢慢放下自己的威严,带给整个大宛城阵阵暖意,战争的阴霾渐渐消散,这里一如往日般繁华喧闹,歌舞升平。不出龙焰所料,虽然答应撤军,但是白南臻拖拖拉拉了几天才真正动身,同时,楼兰的军队也开始回撤。龙焰和水修明跟在队伍的最后面,迩雅也跟出城来,送他们一程。迩雅看着向东行进的浩浩荡荡的魏国军队,笑了笑道:“他们,走的不会这么甘心吧,你猜那个将军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龙焰道:“他心里想的东西,我也正在心里盘算呢,倒是你,一定要有准备,免得被人反过来再咬一口。”迩雅道:“这次我可不会再被人擒住咯!”龙焰会意,笑道:“话虽然这样说,还是小心为妙,这一战,对你们的士气还是有所影响的。”迩雅勒住马,道:“我会的。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国中还有事情等我处理,以后有机会再叙吧。”众人相互示意告别,迩雅便要调转马头,突然,他看见了同样跟在军队中被龙焰要走的那个舞姬,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歪嘴角,邪笑两声,叫住龙焰,隔空扔来一个东西,道:“这个叫雪莲的女子,你可不要亏待人家。”龙焰伸手接住,问:“这个是什么?”迩雅隐起笑意,道:“这个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搁在别的地方不管用,但是在房间里就很有用了,花了我不少功夫的,你可不要辜负了。”龙焰见他眼神始终不离雪莲,心中顿时明了,脸上不禁一红,手中的东西,扔也不是,留也不是。迩雅大笑几声,纵马而还。行了不远,水修明突然问:“我们刚与大宛交了战,此时便又如此友好,是不是太突然了?”龙焰道:“我们与大宛本无甚仇怨,这次我们出兵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这次真正吃亏的还不是魏国。此次临行之前,龙风便告诫于我,大宛是西域强国,不可随便和他们交恶,而且你也看见了,从我们进入大宛国境内开始,这里的百姓就一直没把我们当回事,但他们的士兵却又个个如狼似虎,战败之后国中百姓也没有丝毫沮丧,没几天便一切安定,我自认没有如此治世之才,所以,这样的盟友,我们需要。”水修明点点头,龙焰则挥动马鞭,与水修明一起冲向队伍的前方,眼前的一切都飞快地退开到后面,仿佛战败的俘虏,乖乖地臣服在胜利者面前。夜幕降临,楼兰的军营周围亮起点点磷火,那是狼的眼睛。狼是嗜血与残忍的象征,即使空气中一丝血腥味,它们也能循着气味追赶出很远。几番交战,盔甲和兵器上已经满是血腥,这群狼便被吸引到了这里。一只狼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但是一群狼的力量就不容小觑了,它们在群体之间配合的完美无暇,就算是一支军队,也不一定能讨的什么便宜。头狼一声长嚎,别的狼也跟着嚎叫起来,凄厉的狼嚎,呼啸的夜风,让人闻之色变。几只狼在头狼的示意下开始冲向营地,但是没跑出几步便消失了踪影,只有几下坠地声和狼血浓重的腥臭味。一击不成,又上来几只狼,不过它们学乖了,绕开了刚才的陷阱,就在此时,地下突然伸出一排排长枪,大部分狼被钉死,剩下的几只哀嚎着跑回来,被头狼一一按住,咬断了喉咙,后面的狼群纷纷上前来,蚕食着同伴的躯体。头狼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随着它一声长嚎,整个狼群都冲了上来,无数火箭冲营地中怒射而出。哀嚎四起,焦臭弥漫,头狼自知不敌,带头逃跑,不一会儿整个狼群就走的干干净净,只留下几具狼尸和几点未熄灭的火。龙焰放下军帐前的帐幕,笑道:“如此以来,高枕无忧啊!”水修明看看龙焰,道:“防的应该不是这群狼。”龙焰道:“人心可比狼心要毒的多,我们连斩白南臻军中两使,射杀他军马无数,这笔帐他一定不会算不清楚,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发作,但是我知道,他很想杀了我。”水修明道:“不如我们先下手。”龙焰笑笑,说:“这个事情是不用着急的,他会来的,何必要我们去寻他那么烦恼——派出去的斥候还没有回来吗?”“还没有,大概明天就能回来了。”“既然如此,我们静候佳音。”月亮高高挂在天空,表面的暗斑清晰可见,丝丝暗斑相互交替,渐渐合成一道红色的细线,像极了狼嗜血的眼睛。乌鸦带着尖叫划破夜空,茫茫大漠,如鬼夜哭。绚烂的光华四处发散,寒光阵阵,剑气逼人,所有的目光都被那柄狂舞的宝剑吸引,魂魄也禁不住要飞出体窍去,随着那剑芒一起在夜空下飞舞。剑光陡然一停,心思正停留在别处的萧秦猛然一惊,三尺青锋已经横在自己的面前,不由得身子一震,惊出一身冷汗。曹叡别有意味儿地看看萧秦,轻轻收回剑,问:“将军怎么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心事?说来与朕听听。”萧秦忙欠身答道:“臣有军情要上奏,所以一时分心。”曹叡一笑,将剑交给身旁的宦官,悠悠然坐在准备好的紫檀木椅子上,问:“将军要报的,是西域的战事吧。这个没什么好报的,我军已经击溃大宛,带得良马宝驹千匹而还,虽然伤亡不小,但是也算是大功告成了。朕甚是欣慰。”萧秦好像还有别的用心,道:“但是当初白将军出征之时,陛下金口所言,却是凶多吉少四字。”曹叡冷笑一声,道:“白将军?他是你的表兄吧,何必这么生分呢?不错,朕所说的,的确是凶多吉少四字,现在你觉得他打赢了大宛,想让朕认错为他正名吗?”萧秦虽然心中不服,仍道:“臣不敢。”曹叡森然道:“别忘了,白南臻只有完完整整从西域回来才算是真正的胜利,现在,朕还是那四个字,凶多吉少。”萧秦见皇帝动怒,忙伏身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曹叡一声冷哼,消失在夜幕之中,萧秦则伏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锦旗猎猎作响,借着狂风的力量才将怔怔然的萧秦从惊恐中唤醒,虽然已经是夏天,不过今夜的风却带着严冬的寒气,丝丝杀机紧紧口入心肺之中,呼吸也变的困难了,或许,这就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征兆。楼兰军队一路狂奔,终于在天黑之时来到了大宛与楼兰交界的峡谷,而正在此时,斥候回到了军营之中,据他报,魏国军队在楼兰军队离开后又折回大宛,想趁着大宛军心不振之时捡些便宜,却被迩雅率兵打退,但是带兵折回大宛的,却不是白南臻本人。龙焰看看军队后方,微微一笑,勒马而走,在那片人与黑暗的交界,缺少了光明的庇佑,幽暗中隐隐有魅影飘忽不定,诡异至极。行至峡谷中,走在前面的龙焰突然听到后方传来喊杀声,急忙策马而回。楼兰的士兵倒下了许多,白南臻则在对面笑吟吟地看着龙焰,他的手里,抓着的则是那个女人,雪莲。龙焰暗自叫苦,竟然把这个女人落在了最后。白南臻干笑一声,道:“大王还真是懂得风花雪月啊,这么紧急的战事,都不忘带着个寻欢作乐之人,年少轻狂,*成性啊,本将觉得应该替先楼兰王好好劝说一下大王。”龙焰也是一笑,道:“白将军原来还没有走啊,可是想要在大漠终此一生,埋骨他乡?”白南臻一笑,道:“不,当然不,只是本将见大王仙风神韵,心中倾慕,想邀大王一同回洛阳,到舍下一叙。”龙焰冷然道:“经此一战,楼兰早已人疲马乏,现在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是看白将军这般有诚意,我倒是也不想与将军失之交臂,不如将军跟我一起回楼兰,那样就有的时间促膝长谈了。”白南臻嘿嘿笑道:“我知道大王生平最好排场,所以亲率一万人前来,这份诚意,相信一定可以打动大王动身的。”龙焰装作很头疼的样子,问:“我要是不领将军的情呢?”白南臻眼神一寒,道:“中原有一句话,叫作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大王执意如此,我就只能硬请了。”龙焰有意拖延时间,问:“何为敬酒,何为罚酒?”白南臻胜券在握,想过过猫捉耗子的瘾,以泄心头之愤,道:“敬酒嘛,列为座上宾,枕玉石,漱甘泉,享富贵荣华。罚酒嘛,嘿嘿,那就更简单了,沦为阶下囚,这个相信大王很明白的吧。”龙焰见时机已到,叹一口气,道:“看来今天是非去不可了。不过将军却是个不爽快的人,说好的准备好了一万人前来迎接,为何只有区区这几个啊?”白南臻得意地转向身后,想借此炫耀武力,用人多势众的优势彻底压倒龙焰,但是就在此时,无数火箭从峡谷两旁的悬崖上怒射而下,宛若流星,大片的魏国士兵中箭倒地。一万人在这峡谷中根本施展不开,一个个的都成了活靶子。惨呼声不断,箭却一点也没少过,间或还有巨石滚木被推下来。滚木被油浸染过,遇火即燃。火海冲天,不少士兵浑身是火却无人搭救,只能活活被烧死。滚木从魏国军队的后方一路仍下来,快要接近白南臻所在时突然停了下来,此时的魏国军队,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还算是健全的,优势一下子转到了楼兰这一方。尘埃落定,龙焰掩上鼻子,避开扑面而来的灰尘和浓重的焦臭味,满意地看着白南臻身后倒下的大片尸体,许久才笑问:“白将军,我楼兰士兵的准头还不错吧?要是再偏那么分毫,你和我可就都躺地下了。”白南臻大惊失色,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还留了一手?!”龙焰不再看他,道:“不多,三千人,对付你这帮饭桶也就够了。现在光凭将军身边的这些人可是请不动我的,将军,该你跟我回楼兰了吧。”白南臻抽出剑,横在雪莲身前,道:“你敢过来,我就杀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白南臻已经有了中气不足的迹象,他已经彻底败了。龙焰缓步走向对面,道:“杀了她?将军可要考虑周全了,她只是一个舞女,用她的命换你的命,你舍得吗?”白南臻往后退了几步,道:“我不是要故意跟你作对的,是皇帝,他想要称霸整个西域,楼兰、大宛、康居、零丁,他都想要吞并的,你知道,我们做臣子的,在皇帝面前如果有丝毫不慎,都会有杀身之祸的,我也是迫不得已,你有什么事情应该去找皇帝的。”龙焰已久缓步往前走,道:“皇帝的帐我自己会找他算,现在,我只想跟你谈谈。”白南臻退无可退,索性把剑一横,道:“你再往前走一步,我立马杀了她。”龙焰没有停住脚步,道:“杀了她,我就不给你废话的机会了,弓箭手们会马上射死你,不信你试试看。”白南臻没有再说话,任由龙焰走到他身前。龙焰轻轻捏住白南臻的剑身,将锋芒从雪莲的脖子边移开。白南臻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雪莲则倒进龙焰的怀里。龙焰微微一笑,道:“把他们都处理了。”士兵们蜂拥而上,所有的活口都五花大绑起来,苟延残喘的,则被痛痛快快地结束了生命。龙焰将雪莲交走,轻轻提起一个魏国士兵,问:“告诉我,你想活命吗?”那士兵已经被吓的呆住了,但还是努力点点头。龙焰道:“很好,有求生的欲望才是人,充英雄的都是笨蛋。我会给你一匹马让你逃命,不过你得要到帮我一个忙才可以。你要到洛阳去,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皇帝,问问他该怎么解决。你可要记住了,一天不见使者来,我就砍下这个白将军的一根手指,等他的十跟指头被砍光时,会发生什么就没人知道了。今天就算第一天。”水修明会意,长剑一挥,白南臻的指头顿时少了一根,不待他惨呼出声,嘴巴已经被人塞住,带了下去。那士兵怔怔地点点头,对着眼前的死神,他只有屈服的余地。“滚吧!”如遇大赦,那士兵爬上为他准备好的马,头也不敢回地狂奔在黑暗中。星光漫布,与地上未熄灭的火光相互遥望,微弱无力的光芒在黑暗中拉伸延长,逃逸到很远的地方,留下一道痕迹,像是刚刚被人踩出的一条路,至于通向哪里,却无人知晓。蝉终于噤了声,不敢再炫耀它们的歌喉,就像宫里的宦官宫女一样,呆呆地杵在那里,随便的一下动弹,都会引来杀身之祸。曹叡一身黑袍,微闭着眼睛,手抵在额头上,坐在龙椅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懒得理会周围的一切。大臣们个个面如苦瓜,但是文臣们稍微轻松一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武将们则个个低着头,满头满脸的都是汗。曹叡忽然起身,在朝堂之上来回踱着步,拿书案上的奏章,大臣们则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起跪在地上,深深低下头。“现在跪又有什么用?多用用脑子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曹叡言语中满是寒意。大臣们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的,曹叡不由得火上心头,怒道:“滚!都给朕滚!”众人纷纷退出殿外,只有萧秦一人立在那里,没有敢离开。“大获全胜?丰功伟绩?我看是奇耻大辱才对!”曹叡再一次失去帝王气度,随手将奏章扔在萧秦脸上。萧秦急忙用手接住,伏在地上。曹叡顺了一口气,悠悠然坐在龙椅上,问道:“萧将军,还记得你是怎么跟朕评价龙焰的吗?”萧秦哆哆嗦嗦地回答道:“草包一个,难成大器……”曹叡理了理衣袍,道:“原来将军也还记得啊。草包一个,好一个草包啊,先是将使者独身赶回,伏击先锋军两千余人,连斩军中二使,然后又射杀我军马无数,现在又扣押了将军,真是个厉害的草包啊,不知萧将军家的草包能做出这种事情吗?”萧秦知道曹叡言语中有羞辱之意,心中虽然有不悦,但是却不敢发作,他舔舔嘴唇,道:“依臣愚见,现在恐怕只有司马懿和张郃能挽回败局了。”曹叡叹道:“败得已经够惨了,朕可不想再丢脸了。”“恕臣愚钝,不知陛下何意。”“先帝曾告诫于朕,司马懿野心勃勃,不可重用。张郃更是老将,虽然没有什么野心,但是却很是瞧不起朕,自朕即位以来便日日称病,此时若是去求他,朕颜面何存?”萧秦问道:“那依陛下之见,该如何是好?”曹叡颇感无奈,道:“龙焰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好了。带那群残兵败将回来,中途将他们全部坑杀。”此言一出,萧秦身子一震,几乎要昏厥过去。曹叡冷笑道:“怎么了?舍不得白将军了?朕知道你舍不得,但是你应该知道,龙焰所言,一日不见使者,便斩掉白南臻一根手指,从洛阳到西域,就算快马加鞭,来回也要八日,到时候白大将军就只有两根手指了,一个只有两根手指的大将军,朕留着他吃大米饭吗?”萧秦急忙道:“既然陛下当初知道凶多吉少,为何还要让他出征。”曹叡道:“萧将军,你的记性可真差啊,当初可是你力荐的白将军,要怪也只能怪将军你自己贪功,朕可是早算准了要出事情的。退下吧!”萧秦再也无话可说,一叩头便出了大殿,走路时已有些跌跌撞撞,整个人彷佛丢了魂一般。天空飘过几多残缺不全的云,当别的云都聚在一起,接受太阳的照耀的时候,它们却孤伶伶地在漫无边际的苍穹游荡,没人知道原因,也许是它们有着高傲孤僻的性格,不愿意跟众人纠结在一起,又或者,它们也曾经是那大片云彩的一部分,在抵抗狂风时分崩离析,被大众抛弃,因为,它们变的破碎,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天将破晓,东方已成红色,太阳正努力挣脱大地的束缚。太阳的光芒是普照万物的,它不会停留在某个地方,更没有人可以凭借人力将太阳强行固定,但是,有一种方法却可以让光芒永存在于自己的国度,那就是占有所有被阳光照耀的领域,东方,或者西方。龙焰不知道身在何处,帐中只有水修明和其他几个偏将,还有一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白南臻,却不知道是死是活。水修明走到白南臻身旁,用脚踢了踢他,确定他还活着之后,慢慢拔出剑,道:“白将军,马上天就亮了,一天又过去了,还不见有使者来,虽然我极力拖延,但是还是要剁你一根手指了。”白南臻早已被折腾的筋疲力竭,只是用力地蜷缩着仅剩的两根手指。水修明见状,笑道:“想躲?反正已经剁了八根了,何必在乎这两根呢?”水修明一脚踏在白南臻胳膊上,疼痛的压迫使得白南臻伸出了剩下的两根手指。一个士兵突然冲进帐来,道:“将军,一队人马从东方赶来,人数不多,想必就是魏国使者。”白南臻听闻此言,竟也长长地舒一口气,脸上也露出努力的一笑。水修明冷冷地道:“没看见!”寒光一闪,白南臻剩下的两根手指已被斩落,他已经无力哭号,只是痛苦地蜷缩着被捆住的身体,浑身不住抽搐。水修明没有理会白南臻,径直走向帐外,早有士兵来架住白南臻,把他拖出了军帐。楼兰的营地前,一群人一字排开,为首的是一老叟,见有人出来,向水修明等人一行礼,说:“老朽奉旨前来,不知哪一位是楼兰大王?”水修明道:“大王正在休息,不便打扰,有什么事情,跟本将说就可以。”老叟道:“既然如此,那就跟将军说了。皇帝旨意,魏国与楼兰之间多有误会,致使两军冲突,魏国愿担负所有罪责,我们愿意接受楼兰大王的所有条件。”水修明道:“既然皇帝有旨,那我楼兰也就不客气了。楼兰大王素爱禽鸟,而且楼兰也应担负责任,别的东西就不要了,只盼将魏国军中猎鹰及从大宛所攫取的孔雀送与大王,不知道可以还是不可以?”老叟道:“那又何妨,却不知白将军和那些士兵怎么样了。”水修明道:“白将军我们已经带来了,至于那些士兵,等你们将东西送过来,我们自会放人。”老叟身后走出两名魏国士兵,他们接过白南臻,看见他的手掌时,眼中满是恐惧和愤怒。不多时,魏国士兵带着几大笼子的猎鹰和孔雀带到,水修明清点了一下数目,确认无误后,一声令下,楼兰士兵将那些被绳索捆在一起的魏国士兵从营地内带出来。魏国众人头也不回地朝东开去,水修明则拖着一只只箱子进了营地。龙焰看着一箱箱被抬进来的猎鹰和孔雀,面露喜色,恨不得一只只抓起来好好看一看。水修明见状,道:“你要这些鬼东西不会真是要养着玩儿吧,要是我就养着来吃肉。”龙焰笑道:“当然不,不过有些人会认为我玩物丧志不成气候,等他放松了警惕,要他命的日子也就到了。而且,这些东西可以帮助我们杀人,你信吗?”水修明似有不信,拍拍木笼子问道:“凭这些个东西杀人?我一剑能杀它们一双。”龙焰将手指放在嘴前,悠悠道:“天机不可泄露。”太阳终于得以解放,凌驾于云团之上,粉碎了它们再次纠结的阴谋,大块的云团迅速分崩离析,不一会儿就彻底消散,露出一片湛蓝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