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和珅精神抖擞地刚到知府衙门,就见柳喜功从屋里兴高采烈地迎了出来。“和公子,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刘墉……刘墉他来不了了!”柳喜功眉飞色舞地说道。“怎么?来不了了?”和珅对这个消息感到颇有些意外。“原来那刘罗锅子离开了济南刚一走到东平县,就遇上了白莲教啸聚的五千匪众在黑查山、驮驮峰一带扯旗放炮造反,现在刘墉正奉旨和傅恒老相国的大公子福康安在当地剿匪呢?你说这白莲教作乱还真是挑了个好时候!”柳喜功激动地说道。“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和珅顿时觉得这件事异常的蹊跷,一边思考一边问柳喜功。“昨天晚上得到的最新可靠消息:刘墉刚一上路,圣旨随后就到了他的钦差行辕,皇上让他在山东先帮助福康安一起剿灭在当地作乱的白莲教匪,然后再到各地去观风巡视。——和公子,照这么说咱们那一百万两银子是白准备了?”柳喜功喜滋滋地道。因为有过上次的教训,和珅再也不敢相信这柳喜功的什么可靠消息了,他觉得万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妙,尤其是和那个号称“小包公”的刘罗锅打交道,于是就对柳喜功道:“这件事咱们已经大功告成了,也不差最后这一眨巴眼的事了。——你还是赶紧派人用那张银票到银号里把银子兑出来,然后打包装封入库,等事情彻底有了准信以后再说吧!”“和公子,其实兑银入库的事,我昨天晚上就已经安排好了。……藩司衙门的那帮官员们也被我搞定了,我主要是心里乐啊!”柳喜功笑了笑道。不过在柳喜功的心里倒觉得和珅纯粹是在杞人忧天,可是他又一想这和公子每次都能料事如神,如今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于是也就不再坚持他的意见了。刘墉留在山东剿灭白莲教匪的消息一传到开封府,那可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喜讯,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在各个衙门里传遍了,那些整天犹如热锅上蚂蚁的官员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其实不仅是开封府,就连整个河南的官员都以为这次是老天睁了眼,一时间纷纷奔走相告,互相庆贺。——整个河南官场充满了一片喜气洋洋!和珅看到这个场面真是感慨万千:无论哪朝哪代,看来这清官都是不得人心啊!他本来就无灾无难,现在也说不上高兴不高兴,也不想着和这些官员们在一起打哈哈,就领着刘全照例来到自己的那个“办公室”里,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酽茶一边想:既然藩库亏空的这件大事已经不那么要紧了,那柳喜功也就不再为什么事上心了,我还是考虑一下怎样同那个洋人约翰伦丝做生意吧。以前老想着在生意场上大干一番,可是如今真的要打算做买卖的时候,他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生意了!……做丝绸、瓷器和茶叶的生意吧,他又是个外行;做别的生意吧,他一时又找不到路子;——总不能在这诺大的一个开封府还印他的冥币吧?就在和珅正思绪满天飞的时候,就听见院里有人大声地喊了一嗓子:“钦差刘墉刘大人到!——全体官员和知府衙门的公差全部到正堂去迎接钦差大人!”和珅一听到这声喊,手里的茶碗一哆嗦差点没掉到地上,顿时就觉得脊梁骨上一阵冷气袭来。他不是有多害怕,而是觉得这刘墉也太能忽悠人了,于是就急忙起身直奔知府衙门的正堂。等和珅来到前面的正堂一看,知府衙门的那帮官员包括柳喜功在内,全都已经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候旨了,整个大堂内鸦雀无声,一派庄严肃杀的氛围。穿得一身利索,长得精明干练,举止毫不拖泥带水的刘墉手捧圣旨在“明镜高悬”匾额下站定,面前摆着专门为接圣旨预备的香案,那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正好把那刘墉陪衬得如同神仙一般。和珅不敢怠慢,紧走两步来到人群当中也装模作样地跪下,心里可是老大的不情愿,暗自思忖:这刘墉果然厉害,居然骗过了河南一省的官员!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先到苏纪的河南巡抚衙门,而舍重就轻地跑到开封府的知府大堂上来耍威风?刘墉见众人跪好后,先用清水净口净手,然后一脸肃容地开始大声宣旨。乾隆皇帝的圣旨上就只有简简单单地一句话:“着军机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太子少保即刑部尚书刘墉奉旨前往各地追缴藩库欠款,钦此!——但是也就这么一句话,当场就吓晕了四名官员。刘墉宣完了圣旨,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那帮官员,笑了笑道:“大家都起来吧!”然后他稳稳地坐到了原来柳喜功坐的位置上。和珅跟着一伙人大声谢恩后从地上起来,整了整衣衫就站在了两旁,静静地看着刘墉下一步要如何行事。“来人!”刘墉冲着门外大喝一声。“在!”门外立即冲进了两个随行的亲兵。“带原河南巡抚苏纪上堂!”“是!”大家一听就是一愣:怎么不说传上来反而说带上来,又一听刘墉说的是‘原’河南巡抚,莫非苏大人已经……不大一会儿,人们就听见外面脚镣手链的哗啦哗啦的响声,惊骇之间转脸一看,原来堂堂的河南巡抚苏纪一身囚装地被两个士兵带了进来。那苏纪此时早已经是脸如死灰,四肢瘫痪了,就见他怔怔地来到案前扑腾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犯官……犯官苏纪见过钦差大人!”“苏纪,你挪用河南藩库的三十万两官银到外面大放高利贷,谋取暴利,以至于逼死人命一案,本钦差现已查明真相。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刘墉声色俱厉地喝道。“下官知罪!下官知罪!”满脸死人相的苏纪在地上连连叩头。“昨天我已接到上谕,皇上龙颜大怒,传旨让我把你就地正法!——来人,把苏纪拉出去斩首!”刘墉冲两旁早已准备好的刀斧手命令道,“传令开封府所有九品以上的官吏都要来观刑!——知府衙门,还有各县衙门的刑名、钱粮等各司的师爷、幕僚也一并前来待命!”“是!”钦差行辕的一个身穿黄马褂的侍卫应声答道。大堂上的这些人还以为刘墉要派人到各地一一去传令呢,没想到片刻之间那些各县各衙门的有关人员都在门口聚齐了!——这时大家才明白,原来刘墉来知府衙门传旨之前早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和珅一看刘墉办事如此神速,心中不由得顿生钦佩之情。他偷偷看了一眼柳喜功,只见平日在人前衣冠楚楚的知府大人,如今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了,虽然也是在那儿规规矩矩地站着,可是手脚却不停地抖动,额头上也已经是波光粼粼了。和珅暗自说道:“柳喜功啊,柳喜功,这次你可要给我挺住啊!——你要是被吓趴下了,那刘墉收拾了你以后就开始拿我这个‘特别助理’开刀了……”“各位大人,咱们都到外面看看吧!”刘墉见该到的人都到齐了,就冲着下面这帮战战兢兢地人笑道。知府衙门的门口已经搭起了一座临时的行刑台,苏纪背背着一块二尺多长“钦犯”的木牌子,魂飞魄散地跪在正当中,旁边站着两个刽子手,提着明晃晃的鬼头刀,行刑台周围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老百姓。这种场面,对于那些心存侥幸的官员来说真是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随着刘墉的一声令下,咚的一声炮响,就见刽子手手中那明晃晃的大刀一挥,堂堂一个朝廷的二品大员顿时就人头落地、命丧当场了!刘墉对苏纪的如此雷霆手段,围观的人无不惊骇万分,可是围观的老百姓却叫起了好。“杀的好,杀的好!““贪官!该杀!”“把天下的贪官全都杀绝了!”还有一些百姓开始高声称颂刘墉为“刘青天”了。“各位大人,本钦差从今天起就要奉旨在河南清查各地藩库的亏空了,因为事情紧急又不能走露半点消息,就只好委屈一下各位大人!”刘墉笑道,“——传我命令:三天之内,这里的一百三十六人,全都安排在知府衙门里吃住;在藩库的亏空还没有清查完毕之前,任何人不准离开一步!”“是!”随行的差官大声道。“钦差行辕绿营参将程彪听令!”“在!”“你率领两棚绿营兵,马上去把开封府内十四个县的藩库全都封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