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云毅过上了“渔民”的生活。他曾经想过自己的种种未来,跟着三哥终日过刀头舔血的生活,最终进大牢或者被乱刀砍死......或者改邪归正,找份工作,老老实实的过完自己的这一生......但是不管怎么想,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过上这样的日子:挂着大明正经巡检的牌头,然后当一个“渔民”。更加要命的是,捕鱼远远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轻松。洪调元捕鱼轻松,用的是最原始最简单的自然捕鱼法,也就是划一条舢板,在船靠岸一侧装一块用三根竹竿支起一张离开水面的“布兜”,船底下有一根与船身前进方向垂直的竹竿,那竹竿横躺在水中,基本和水底贴近,但决不会离水底太近而影响船的前进。捕鱼者划着船,优哉优哉地沿着河边逆水向前。横竿在前,鱼兜在旁,只要横竿贴水底扫过,那受惊的鱼儿就会跃出水面,一部分回到水中,但总有一些鱼跳的地方不对,——于是就跳到“布兜”里了!那布兜中间有点堕,跳进去的鱼很难再跳出来。只要那捕鱼者沿岸一直朝前划,总有鱼跳进那个布兜里。看起来非常简单,但真做起来可就难了。让丁云毅、萧易风、包雎华这三个人上阵厮杀,流血拼命,三个人绝对不会含糊,可让三个人按照这个办法捕鱼,真要了他们的亲命了。不是船划的方向有问题,就是“布兜”跟着船行进一会自己就松开来了。总之三个人划了老半天的船,连鱼鳞都没有捞到一片。萧易风和包雎华牢骚满腹,他们原想着澎湖虽然穷苦些,但跟着丁巡检在这历练上一段时间,积累一些资本,将来一旦回去,也就有了建功立业的资本,谁想到现在居然在这里当起了渔民。而且还是那种捕不到鱼的渔民。边上那些真正的澎湖渔民,眼看到三个人手忙脚乱笨拙的样子,一个个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些澎湖的渔民原是非常排外,不太喜欢和外人打交道。洪调元来到岛上之后,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和他们打成一片。不想丁云毅这三人这一出海捕鱼,滑稽的样子却让澎湖渔民敌意大消,反倒觉得这三人有趣起来。这也算是意想不到的收获了。“你们这样子捕不到鱼的。”忽然,边上一艘渔船上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声音又甜又美,丁云毅三人朝那看去,顿时大觉神清气爽,所有不快统统抛到了脑后。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虽然因为常年生活在海上而肤色略得黑了一些,但模样秀美,鼻梁娇挺,双唇绛红,亭亭玉立。阳光下站在小舢板上,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大美人。丁云毅、萧易风、包雎华三人心里同时升起一般心思:原来海上生活也是大有乐趣所在的。“小姑娘,不是这么捕鱼那该怎么捕。”丁云毅没话找话地问道。“小姑娘?难道你很大吗?”少女撇了撇嘴,但到底还是指了指他们的船道:“你们把左面的兜线再扎紧一些,右面松一些,这样就不会容易松开了。”丁云毅三人半信半疑,按照少女教的做了一遍,一试之下,“布兜”果然变得“老实”了。当时大喜,丁云毅冲着那小舢板道:“小姑娘,多谢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阿喜,你呢?”“我叫丁云毅,是新来的彭湖标的巡检。”“巡检?那是多大的官?”阿喜眨了眨眼睛问道。丁云毅一时语塞,正好这时洪调元的渔船,满载而归,听了这话笑道:“小阿喜,巡检这官可大得很,能管......能管一个福建呢!”“那么大的官啊!”阿喜连连咋舌。丁云毅大是尴尬,还管福建那么大的地方?自己连个澎湖都管不了。洪调元这牛皮可帮自己吹得太大了。阿喜哪里知道什么官有多大?信以为真。当下说道:“巡检大人,洪把总拿不到饷银,难道你那么大的官也拿不到饷银,也得自己出来捕鱼吗?”“啊,这个......”丁云毅抓了抓脑袋,边上包雎华帮着大吹牛皮:“我们巡检大人那是最清正廉洁,最愿意与属下同甘共苦的了。洪把总和弟兄们既然要靠捕鱼维持生计,我们巡检大人当然也是如此。”阿喜这才恍然大悟:“那你也是一个好官了。”好官?本“巡检大人”和官勉强沾边,在上司面前说话那是半点分量也都没有的。同甘共苦?堂堂的把总都拿不到饷银,本巡检大人不捕鱼难道等着饿死?丁云毅心里连声嘀咕。可阿喜天真烂漫的样子,却让人人都觉得喜欢。那些渔民也都不知道巡检究竟是个多大的官,听着洪调元和包雎华一吹一唱,人人也都当这位新来的丁云毅是个多了不起的官,当下一个渔民说道:“巡检大人,前几天来了一帮红夷,是啥和啥公司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吧?”丁云毅帮着说道。“对,就是这啥公司的。”渔民连连点头:“格三差五的就来一次,每次来了又要我们供吃的又要我们供喝的,稍有怠慢就又打又骂,洪把总和他们争执过一次,结果差点和他们动起手来。洪把总说咱们人少,打不过他们,等将来朝廷派大官带着军队来了,再好好的教训他们,这次你就是来教训那些红夷的吧?”教训?就我们这三个人教训荷兰人?丁云毅硬硬头皮说道:“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队已经为邹维琏邹抚帅打败,想来再也不敢来捣乱了?”“可要是还来了怎么办?”那渔民不依不饶地问道。眼看周围渔民一个个都把期望的眼光投到自己身上,好像把自己当成主心骨一般,丁云毅忽然豪气大起:“再来,就打他们个狗日的!”渔民们先是一怔,接着一片欢呼:“巡检大人英明,再来就打他们个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