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悄褪去,清晨的阳光降临到了大地。正和多铎所担心的一样,在大营被烧的消息在全军传开后,原本决死的决心迅速开始消除。尤其随着夜幕降临,担心畏惧的情绪迅速扩散开来。这种情绪是很难控制得住的,多铎也无能为力。现在唯一希望的,是当天亮后,士兵们还能鼓起最后的勇气,一举杀败明军。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战旗招展,风舞猎猎。祖大寿已经准备决战了!金虏后路被断,被分成四个部分,粮草全无,一切的胜利天平都已经倾斜到了明军这一方。决战条件已经成熟。多铎也同样没有准备再继续等下去。他必须要在战力没有完全消失之前,冲垮对面的明军。号角声呜咽的响了起来......“大明必胜!杀!”“速促那,哇!”两种不同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八万人的决战,在这里爆发了!那些装扮完全不同的士兵,在不大的战场上绞杀在了一起。浴血奋战,舍生忘死。他们并不是为了某个政权在作战,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为了自己在作战。在这样的战场上,如果你手里的刀无法砍掉敌人的脑袋,那么自己的脑袋很快便会被敌人砍去。“杀......”一个明军士兵的“杀”声刚刚喊出,胸口已经遭到了致命的一刀。他一声不吭的便倒在了血泊中......“速促那......”杀了明军士兵的金虏,那个“哇”字同样没有喊出来,他的心口便也已经被一枝长枪洞穿......这两个几乎同一时刻死去的士兵,年纪都只有二十上下。残酷的战场,并不会因为你的年纪而对你有任何怜悯之心......一个人死去了,另一个很快便会填补进去,然后。他的遭遇便会和他的同伴一样,默默无闻的死在这个战场上。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名字,也没有人会关心他们来自哪里。他们家中还有一些什么人。当战斗结束之后,失败者会默然接受命运,而胜利者会发出欢呼。但这些已经死去的人呢?他们会在风沙的吹拂下变成一堆枯骨。从此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们曾经做过一些什么......吴三桂带着他的士兵。一次次冲击着敌人,他手中的那口大刀,早已沾满鲜血,他也如同一只猛虎,一次次的在敌人的阵中拼杀着。这个时候的吴三桂,是勇猛的,是忠于大明的,是大明在边关的第一猛将!他身边的那些士兵,也都为主将的勇猛而震撼,他们呐喊呼唤。前赴后继,去争取着洗刷第一次大凌河之战失败的耻辱!将,是一个军队的魂魄!而吴三桂,无疑就给自己的部下注入了这样的战魂。战场上厮杀的难分胜负,千军万马的呼喊。震天动地。鲜血一遍遍的冲刷着大地,尸体把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都尽量填满。人的性命,在这样的战场上还不如一只最卑贱的蝼蚁值钱。乌云遮挡住了太阳,似乎太阳也不愿意再看到大地上这最可怕的一幕。“杀!”忽然,在金虏的身后响起了一片“杀”声。吴三桂停住了手里的刀,他知道这是谁来了。“丁参戎。丁参戎!是丁参戎回来了!”他的身边响起了一阵欢呼,吴三桂大笑:“我二弟回来了,诸位,谁陪我一起杀出一条血路,把丁参戎接进来!”“我等皆愿!”吴三桂放身大笑,一催战马:“吴三桂在此,挡我者死!”“丁云毅在此,挡我者死!”两个大明朝不世出的青年将领,如同两道闪电,不断的在敌人军中穿梭着。一口大刀,一条千军槊,卷起的漫天尘土,遮天蔽日。敌阵竟然被这两个视千军万马为无物的青年将领,硬是撕开了一条口子。“二弟,烧得好粮草啊!”吴三桂大笑,目光忽然落在丁云毅手里的武器上:“二弟从哪里得到的千军槊?”“多铎军中缴之!”丁云毅似乎对手中的这条千军槊非常满意:“我听邓长贵说,这槊有几种用法,可我只会两样,一个劈,一个冲!”“有此两法,以弟之勇,虽千军万马已不能当之!”吴三桂说到这,面色忽然一沉:“我认得这条千军槊,你知道这原来是谁用的吗?”丁云毅摇了摇头,吴三桂正想说话,见一个金虏将领冲了过来,吴三桂勃然大怒:“我自和我弟说话,如何敢来打扰!”勒马冲上,一刀便砍下了那金虏将领脑袋,边上金虏无不震骇,竟是没有一个敢上来的。吴三桂这才重新策马来到丁云毅面前,面色凝重:“这原是与我舅舅祖总镇齐名的辽东四大猛将里的赵率教用过的。”“赵率教?”丁云毅完全没有想到。“不错,正是太子少傅,统领八路兵马,平辽将军赵率教!”吴三桂点了点头:“当年赵总镇持此槊,统三军,决生死,进者生,退者死。与皇太极部下的精兵大战三场,胜了三场,小战二十五场,每战必胜。后来他在遵化与金虏贝勒阿济格的大军激战,被左翼四旗和蒙古兵包围歼灭,赵总镇中流矢坠马,仍挥此槊力战不屈而亡,这千军槊便也落到了金虏手里。”赵率教,这条槊竟然是辽东四大猛将之一的赵率教用过的。后金军入侵辽东,赵率教倾家资招募勇士。随叔祖赵梦麟出征。赵率教被敌围困,力战得以脱身,以军功升为副总兵,掌中军驻辽阳。天启二年,王化贞放弃广宁城,逃往关内,关外之城尽为无人防守之空城。赵率教带领家丁三十八人前往。收复前屯卫城,至中前所屯兵据守,招抚关外流民五六万口。令壮者从军,弱者屯垦,军威复振。四年后。赵率教升任都督佥事,加授部兵衔。六年二月,后金兵扰平川、三山堡。按察使袁崇焕命赵率教统兵出击,斩敌获胜,升都督同知,实授总兵官,镇守山海关。七年三月,移镇锦州,任左都督。五月,后金兵合围锦州。赵率教据城固守,并发火炮击之,后金兵伤亡惨重。坚守二十四天,后金兵败退。朝廷封赵率教为太子少傅,世袭锦衣千户。崇祯元年八月。赵率教移师驻守永平,兼辖蓟镇,统领八路兵马。九月,奉命再守山海关,授平辽将军。二年,清兵自大安口南下。赵率教统兵四千驰援,十一月,与清兵战于遵化,寡不敌众,中流矢以身殉国,享年六十,所部全军阵亡。丁云毅深深的吸了口气。赵率教阵亡后,这条槊落到了金虏手里,现在又回到了自己这,难道冥冥中自有天意?丁云毅沉声道:“我今既得赵总镇千军槊,不得不为赵总镇报仇。”说着一指前面:“大哥,那个金虏将领是谁?”吴三桂朝那看去:“那人叫蒙巴哈,是个蒙古人,与我明军厮杀多年,大有战功。”丁云毅见蒙巴哈骁勇异常,一口刀下已经砍杀了十多个明军,于是对吴三桂说道:“大哥帮我护住侧翼,看我去拿了他的脑袋,以祭赵总镇的千军槊!”丁云毅大吼一声,策马奔出。吴三桂也是一声大吼,卫护在丁云毅一边,拼死挡住那些敌兵。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年轻将领,竟然完全不顾敌众,单骑冲敌。蒙巴哈眼看到一员明将杀来,不管不顾,迎头而上。两匹战马越冲越近,眼看迎面冲到,丁云毅忽然一猫腰。蒙巴哈战马冲得快,将至身前,丁云毅一低身,一猫腰,手中千军槊就势挥出,正中蒙巴哈**战马膝盖。战马负疼,朝前一冲,将蒙巴哈整个人都掀起,丁云毅狂吼声,千军槊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蒙巴哈的身上。蒙巴哈落到半空的身体再度朝天飞起,等落下来的时候,一个人早已变成了一具尸体。那些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将士无不骇然,这是哪里来的杀神?“杀得好!”吴三桂大赞一声。蒙巴哈一死,两人心意相同,又重新明军阵中,往来如风,没有一个人可以阻拦的。战马方才停住,吴三桂忽然朝前一指:“那人叫那尔布,也是金虏中的悍将!”丁云毅笑道:“大哥想要做什么?”吴三桂大笑:“方才我为你护住侧翼,难道二弟不想回报我吗?看我去取了那尔布的首级来!”话音一落,两匹战马已是争先恐后冲出。“疯了,疯了!”身后皇甫云杰等将根本就追不上他们,皇甫云杰连连摇头:“台湾出了个丁疯子也就算了,现在来到边关,居然又出了个吴疯子。”吴长贵也是连连摇头:“疯子,疯子,这两个人已经完全疯了!”正在那里叹息间,丁云毅和吴三桂两骑快马已回。吴三桂将颗头颅朝地上一掷:“那尔布不过如此,首级在此。二弟,可还能再杀?”“大哥能杀,我就能杀!”这时候的丁云毅意气风发。不管将来吴三桂会变成什么样的人,起码这一时期的吴三桂是大明真正不可多得的良将,是无限忠于大明朝廷的。和他在一起杀鞑子,也是人生一大快事。至于以后他会不会成为汉奸?丁云毅并不想知道,他只清楚,如果历史真的无法改变,吴三桂还是成为了汉奸,那自己也会和他决死于疆场。现在,他们共同的敌人只有一个——金虏!吴三桂的笑声在战场上响起:“二弟你看,那边那个叫程六十八,右手那个叫何尔哈齐,二弟你要哪个!”“我要何尔哈齐!程六十八归你,大哥,且看你我谁想杀之!”丁云毅一语落地,战马已经奔出。“二弟如何耍赖,等一等我!”大笑声,吴三桂也是飞奔而出............“八进八出了,老天,丁云毅和吴三桂已经八进八出了!”祖大寿身边一个副将连连咋舌道。再看那些明军将领,也是人人骇然,似乎不敢相信那两个年轻的明军将领,竟然已经在金虏中杀了个八进八出。“丁项文,吴长伯,我大明有福了!”祖大寿连声赞叹:“从哪里给我大明赐了这两个如此勇猛的将领。若是二人联手,金虏岂是对手!”“总镇,快看,他们又杀了哲瀚和费哈喇思。现在第九次冲进去了!”“疯子,疯子!”祖大寿的嘴里也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九进九出,九进九出啊!这两个人杀红眼了,杀疯了!”说着环顾众将,厉声道:“丁云毅,吴三桂九进九出,遍传三军,杀敌!”......“十五贝勒,南人两个将领,连杀我副将一名,游击三名......”“看到了,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多铎面色阴沉,满腔的怒火都清晰的写在了脸上:“九进九出,杀我战将一十六名,我女真人的颜面都被他们杀光了!难道我女真的勇士,就没有人能够挡住他们的吗?”身边诸将谁都不敢说话。那两个南人将领实在是太骁勇了,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挡者死,战者亡。“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多铎暴怒地问道。“一个是参将吴三桂,一个也是参将丁云毅。”“吴三桂我知道,那是我们的老对手了,可那个丁云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多铎咬牙切齿地问道。“回十五贝勒,此人是台湾参将,据说在明朝中原剿匪之中,仅以三百骑便大破流寇悍匪首领张献忠指挥的五万军,后来又在颍州......”“够了,够了!”多铎狂暴的打断了部下的话,手指阵前,怒发冲冠:“我女真人的威名在这里丧失殆尽,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谁与我把这两人的首级拿来,赏万金!”一众金虏将领面面相觑,对方士气早已杀起来了,这个时候上去,除了送死还有别的用处?丁云毅和吴三桂这两个人,此刻已经成为了战场上最为耀眼的两颗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