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夹虎岭大捷!当清晨的阳光不情愿的铺撒到夹虎岭,战斗已经停止了......一地的尸体,夹虎岭已经被鲜血染红。那些还没有死透的,在血泊中发出哀号,企图让谁来拉自己一把。八百明军阵亡一百二十三人,伤二百三十七人,斩流寇首级八百一十九级,俘虏七千余人。于是,在夹虎岭出现了一个奇观:几百个疲惫不堪的官兵,看押着几千人,可那几千俘虏,却团团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当熊文灿亲率主力到达夹虎岭,他和他的部下完全为这一场面所震撼。当他终于看到丁云毅后,好半天才长长一声叹息:“五千人对十万人,三日三夜寸地未失,斩首无数;八百人袭几万流寇,斩首、俘虏十倍于己,古往今来用兵如神者,怕是不过如此了吧?”“督帅谬赞,丁云毅不过侥幸成功。”浑身浴血的丁云毅倒是对自己的战绩并不太放在心上:“只可惜跑了贼首张献忠,不能克尽其功,还请督帅降罪。”熊文灿哪里知道其中的真实情况:“丁副镇何必自谦如此?副镇用兵,不逊任何名将,张献忠损兵折将如此,他的后队刘文秀部也被击溃,此时已成惊弓之鸟,这次逃入湖北,我以为这股逆贼可以定了。”“督帅,请借一步说话。”把熊文灿请到一边,丁云毅低声道:“督帅准备如何追击张献忠?”熊文灿不暇思索。脱口而出:“他在南阳一败,夹虎岭二败,后队刘文秀三败,有此三败,张献忠兵力锐减三成,这一路跑到湖北,他粮食已尽。路上又会散去无数流寇,我估计他此时手中之兵不过四五万众,我以新得胜之师挥军而上。张贼可以定了。”“逼虎入绝境,虎必反扑。”丁云毅低低地道。见熊文灿怔了下,丁云毅这才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以为此次张献忠进入湖北。必然直取谷城,而罗逆汝才早已窃据郧阳,他二人一个在谷城,一个在郧阳,两相呼应,合兵又有七八万众,若是官兵剿得凶了,流寇誓死一搏,就算督帅能胜,也是个两败俱伤局面。万一李自成再来救援的话就麻烦得很了。”熊文灿渐渐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难道你的想法是招安他们?”“不错,剿不如抚!”丁云毅微微点头:“张献忠穷途末路,逼得急了则拼死一战,可要此时前去招安,张逆必降!”熊文灿在那想了一会。有些迟疑:“丁副镇,这想法原是可行的,但张献忠掘了皇陵,圣上最恨此人,况且杨兵部也说过,罗汝才可赦。张献忠难饶,怕上面不肯答应那。”“这倒不必担心。”丁云毅已经成竹在胸:“圣上是恨张献忠,但和尽速平定流寇相比,那皇陵被掘之恨也算不得什么了。至于杨兵部那里......督帅,就算拼着自身损失惨重,剿灭了张献忠,功劳不过也在杨兵部身上而已,可要成功招抚了张献忠,那就不一样了。督帅可以立即对李自成进行进剿,李逆再能平了,督帅之功当称华夏第一!”这话说到了熊文灿的心坎里。杨嗣昌是兵部尚书,他同样也领兵部尚书衔,但却要受杨嗣昌的节制。这“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计又是杨嗣昌一手策划的,流寇灭了,杨嗣昌的功劳第一。但若按照丁云毅的计谋,先趁着张献忠力穷,成功招抚了他,然后合兵对李自成进行追击,那么自己的功劳便转眼便可以超过杨嗣昌了。熊文灿的心动了......在那仔细琢磨一会,忽尔笑道:“丁副镇,你非但勇冠三军,而且智谋也是旁人所不能及的。也罢,我便按照你说的意思,派人前去招抚张献忠。”丁云毅淡淡的笑了。这时候的他,心态已和初来这个时代完全不一样了。他记得自己那时候再三劝谏崇祯,对于李自成、张献忠这些流寇,千万要赶尽杀绝,万万不能招抚。但自己的一片忠心,换来的却是崇祯对自己的猜忌,处处牵制自己,处处防范自己。自己到处追杀流寇,为大明镇守台湾,血战泰西,但崇祯却给自己在郑芝龙之外又树立了张肯堂这么一个敌人,而且还派了陆齐诚前来监视自己。如果流寇真的被灭了,那么崇祯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对付自己了。可流寇只要还在一天,崇祯就还需要自己。自己和台湾,就必然稳如泰山。丁云毅从杀流寇,变成了保流寇。某些时候,甚至可以说自己的命运和流寇是息息相关的。“报!李自成急攻成都未果,退师梓潼,正在与总兵左光先,曹变蛟激战。洪督帅恳请熊督帅立刻分兵增援渭南!”突如其来的战报,让熊文灿和丁云毅各自收起心思,熊文灿在那沉吟一下:“丁副镇,洪督帅请求增援,我不得不分兵。这样,我率主力奔赴湖北,调给你一万精兵,你赶往渭南与洪督帅会师。”“是!”丁云毅大声应了下来。熊文灿有些不太放心:“丁副镇,我知道当年颍州时候,洪督帅增援不及,让你独自浴血奋战,你心头上有根刺那。但此时是剿灭流寇,平定天下的最好机会,千万不要因为个人恩怨而耽误了朝廷大事那......”“请督帅放心。”丁云毅笑道:“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云毅绝对不会因为一些个人私怨,而误了剿匪重任。”“如此最好!”熊文灿振作精神:“你我就此别过,丁副镇。你为我出了如此计谋,我记在心里了,他日必然有报答的机会。你自去选一万精兵,你我大捷之后再见!”“督帅保重!”这一次的出征,和前次大有不同。上一次丁云毅在洪承畴手下,以几百兵浴血奋战,但这一次身后有杨嗣昌撑腰。熊文灿又对他感激,一万精兵便成为了丁云毅胜利的保障。而更加想不到的是,当到达渭南时候。洪承畴居然会以一种极其特别的方式表达对自己的欢迎......一万名精心挑选出来的士兵,精神旺盛,日夜不停向渭南赶路。如果说之前他们只是听说过丁云毅的威名。那么,这一次他们是亲眼看到了。南阳之战,丁虎贲杀得张献忠溃不成军,在夹虎岭甚至差点生擒张献忠。和这样的将领作战,胜利不过是每天都可以到来的常态。“副镇,三边总督洪承畴,亲率部将出营十里迎接!”当前面探路的侯鲁飞马来报,丁云毅笑着对皇甫云杰道:“皇甫,你的老上司来了。”皇甫云杰显得非常平静:“副镇,洪督帅是我的老上司。但皇甫早已是副镇麾下,生死都是我虎贲卫的人,况且......”他轻轻叹息了声:“颍州一战,我、侯鲁、范小天三人,都追随副镇。浴血厮杀,几乎身死,但援兵却迟迟不到,那件事情我三人刻骨铭心......”丁云毅默默的点了点头。孤军血战,对于皇甫云杰这些幸存者来说伤害实在是太大了,尽管这责任并不在洪承畴身上。但是他身为三边总督,皇甫云杰他们却固执的认为这是洪承畴不肯救援才发生的悲剧。“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在想了。”丁云毅有些出神:“他到底还是三边总督,到底还是你们曾经的上司,那些不满,不要流露出来。等咱们回家以后你想怎么发泄都可以。”这句话,让皇甫云杰这些人精神振作。台湾,那才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归属,已经不在这里了!远远的便看到了洪承畴和他的大批部下,丁云毅和皇甫云杰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忽然大笑,策马便向那里飞奔而去。一见到洪承畴,丁云毅几人翻身下马:“何德何能,敢劳督帅出营十里迎接!”那么多时候没有见到洪承畴,丁云毅发现他也老了,中原流寇的势力浩大,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这位督帅的心。洪承畴笑道:“破贼的丁虎贲来了,我洪某焉能不出来迎接?”说着一指丁云毅:“这个人,你们有的人和他是老相识,在信阳的时候便认得了,有的人却只听说过他的名字。你们可知他是谁?他便是大战信阳、浴血颍州、生擒伪逆闯王高迎祥,边关九进九出,杀得金虏惨败而归的武烈伯丁云毅!”“我等见过武烈伯!”那些个总兵、副将、参将一齐大声说道。“督帅何必如此客气。”丁云毅急忙道:“一些小胜,不过仰仗圣上天威,侥幸成功。督帅挥师血战流寇,殚精竭虑,那才是真正的栋梁。云毅前次在督帅麾下,受教良多,这次又可追随督帅,兴奋莫名,还请督帅不会因为丁云毅的粗鄙而嫌弃我。”洪承畴眨了下眼睛,他忽然发现,丁云毅和过去有些不太一样了。浴血颍州时候,明军救援不利,致使丁云毅死伤惨重,这虽然和洪承畴没有太大关系,但到底救援明军的总指挥,到底还是洪承畴。这一次洪承畴听说丁云毅又回来了,并且熊文灿以其为增援主力,他深知若要剿灭流寇,丁云毅的勇武是绝对不能少的。而如何消除丁云毅的颍州心结便成了所第一要考虑的问题。所以这才有了洪承畴亲率部下出营十里迎接这么一出戏来。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丁云毅却似乎全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颍州的事情。为什么?他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在刻意隐藏着自己的情绪?洪承畴定了定神,笑道:“这次既然丁副镇亲来,贼寇旦夕可破。丁副镇,请先至大营休息,而后你我共同商讨破贼事宜。”丁云毅朗声道:“云毅肩负重任,督帅朝夕勤奋,云毅岂敢休息?”“好,好啊!”洪承畴大笑,居然挽住了丁云毅的手:“走,走,我们一起回营。”洪承畴的部下无不面面相觑,督帅居然拉住了丁云毅的手,表现得如此亲密?过去听说他们因为颍州之事,彼此有些龌龊,但从他们今天的表现来看,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一到大营,洪承畴带着众将来到帐中,也不再客气什么,开门见山:“诸位,丁副镇这次在南阳再破张逆献忠,八百骑于夹虎岭设伏,差点别活捉了张献忠。如今张逆流窜至湖北,其势已衰,不足为虑,我们的主要对手便只剩下了一个李自成。”他说着指了指地图:“目前,李自成正在四川,他连日攻打成都,都没有取得成功,在梓潼与左光先,曹变蛟连续作战,也都是败多胜少,我欲趁此良机,兵进四川,围剿李自成,诸位以为如何?”一众将领没有人站起来回答的,洪承畴笑着道:“丁副镇以为如何?”丁云毅起身道:“督帅,末将以为,凭左光先,曹变蛟两位总镇,足以抵敌李自成,李逆在四川占不到任何便宜,况且那里也不是他的老家所在,久战不利,李逆必然撤出四川。而在这个时候若是督帅大举入川,反而惊动李逆,使其四散逃窜,那么我们一举歼灭李逆的计划,便也要因此而困难许多。”“丁副镇一开口,便让本督收益匪浅。”洪承畴的几乎虽然遭到反对,但却没有一丝一毫不满的:“那么,若在丁副镇看来应当如何?”“在陕西截击李逆!”丁云毅没有任何迟疑:“李逆在四川屡战屡败,必然再度流窜回陕西,督帅兵精粮足,李逆新败之师,又是长途跋涉,督帅何不便在陕西以逸待劳,大破贼军,克尽全功?”“好,丁副镇此言大妙!”洪承畴闻言大喜:“在陕西以逸待劳,全歼反贼,一战而定中原,诸位,报效朝廷,建立功勋,廓清中原的时候到了!”“我等愿随督帅奋战!”那些将领一齐站起来大声道。丁云毅笑了笑,也随着一众将领大声的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