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被关押在巡抚衙门的郑宏心神不宁。被关在这里已经几天了,这两天始终都没有人来提审自己,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根本就不知道。黄谷山走了进来。现在的郑宏和他已经非常熟悉了,他是福建巡抚张肯堂的亲信,这两日都是他来给自己送饭送水。郑宏,已经完全与外界隔绝了……黄大哥。”郑宏急急的问道:“外面究竟怎么样了?抚帅什么时候才提审小人?”黄谷山朝他看了一眼:“宏爷,有件事情对你来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水月楼被一把火烧了,蔡翠儿和霞姐儿全部都葬身在了火海之中了那……啊......”郑宏先是一怔,接着放声大笑:“好,好啊,报应,报应啊!这两个臭婊子在公堂上冤枉我,这是老天爷给她们的报应啊!”“宏爷那,你想得太简单了吧......”黄谷山却不慌不忙地道:“蔡翠儿和霞姐儿是死了,可你也不想想,在抚帅和那些大人们看起来,这是有人在为你杀人灭口那。”笑容僵硬在了脸上,郑宏呆在了那里,黄谷山的话一下便让他清醒过来了。是啊,肯定会有人这么认为的,那么这么说岂不是自己的命运更加危险了吗?“我还偷偷听到了抚帅和几位大人商议的话......”黄谷山朝外面看了看,放低了自己的声音:“据说你的叔父郑副镇。已经和抚帅他们达成了协议。不再继续为你申冤,而是准备放弃你了……这话顿时让郑宏面色如土:“不,不会的,叔父不会这么做的……老弟,你怎么不动动脑子那。”黄谷山叹息了一声:“他若坚持要为你申冤,那是在和谁作对?是和东厂的人在作对那!何况,又发生了水月楼被烧。全部证人死去的事情,你以为郑副镇能够摆脱得了嫌疑?老弟,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你叔父眼里你又算是什么地位?难道不是可以随时牺牲的吗?”郑宏怔怔的听着,黄谷山的每一句话都印到了他的心里......是啊。自己在郑家的地位,在叔父心目中的地位,无足轻重,随时随地都是可以牺牲的......现在叔父急于摆脱自己的嫌疑,为了洗清自己,他郑宏又能够算得上什么呢……难道,难道我就这么被冤死了吗?”郑宏想着想着,眼泪慢慢的流了出来。“我还是那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黄谷山忽然说道:“我倒有一条明路可以救你。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按照我是说的去办。”如同行将溺死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郑宏急急地道:“只有黄大哥能够救我,将来我变牛变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黄谷山低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郑宏听得面上忽白忽青,半晌做声不得。等到黄谷山把话全部说完,郑宏这才害怕地道:“黄大哥,这,这太阴毒了吧?万一失败的话,我叔父,他是不会放过我的那……路。我已经给你指了,做不做就看你自己了。”黄谷山淡淡地道:“你叔父如此待你,你又何必再去在乎什么?难道非要等刀架到脖子上了才后悔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八个字和黄谷山的话不断的在郑宏的脑海里盘旋着......郑宏知道自己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危险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砍掉脑袋......他忽然咬了咬牙:“黄大哥,麻烦你知会抚帅一声,我有重要情况要向他报告!”黄谷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已经查清楚了,郑芝龙这次带了他的五弟郑芝豹一起来到了福州,但水月楼被烧毁,大牢被劫持后,郑芝豹便离开福州,现在只怕已经回到了泉州了!”贾校尉在一边恨恨地道。“贾大人动作如此快吗?”丁云毅看起来有些惊讶的样子。贾校尉冷笑了声:“我东厂的人要查一些事情,也费不上什么劲……贾大人辛苦了。”张肯堂拱了拱手:“按照这样看来,郑芝龙和这两桩事情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这人杀人灭口,还劫持福州大牢,那都是死罪那。可惜我们现在却定不了他的罪名……证据,又是证据!贾校尉心中顿时大为不满。哪里有那么多的证据要去找?按照东厂作风,一旦怀疑上了谁,别管有没有什么证据,先行抓起来再说。偏偏遇到了这么个张肯堂事事都要讲求证据……抚帅......”这时张肯堂的心腹黄谷山走了进来:“郑宏说他有机密事情要报告。”“哦?”张肯堂抬了下头:“把他给带到这里来吧。”郑宏一被带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抚帅,诸位大人,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要报告。郑芝龙,他要谋反!”谋反?这话一出,满堂皆惊。张肯堂急忙道:“仔细说来,是怎么一回事情?”“是!”郑宏咬了咬牙说道:“郑芝龙海盗出身,本来就不是真心归顺朝廷,他曾经几次在我们面前说过,若是朝廷厚待我,那我就专心为朝廷办事;若朝廷慢怠了我,大不了再回海上去做海盗而已……这话郑芝龙完全说得出口,张肯堂几人对这一点深信无疑。这时又听郑宏说道:“他虽然是朝廷官员。也曾为朝廷尽心尽力的剿了几次匪,但却和那些海盗始终都有来往。尤其是在大海盗刘香为丁总镇歼灭后,郑芝龙大肆收留那些刘香残部,充实自己力量。旁的不说,便是小人麾下,也有许多当初刘香的海盗。其实,郑芝龙在福建最恨之人也不是旁人。正是武烈伯丁总镇……张肯堂微微点头,这点上他是早就知道的。郑芝龙在福建无非只有两个对手,一个是自己。还有一个,当然就是丁云毅了!郑宏喘了口气:“丁总镇的升迁速度,在我大明实在罕见。不过几年时间,已经变成了郑芝龙的顶头上司,这点让他最不自在,他在自己家里,时常谩骂丁总镇,说什么孺子小儿也能当上总兵诸如此类……就算他这么说我,也不能构成郑副镇谋反的理由那。”丁云毅倒显得毫不在意地道。“是,但有一件事却促使他下了谋反的决心。”郑宏把心一横,自己既然开始诬陷郑芝龙了,那便已经再也没有了退路。是死是活就看今天的了:“那天,我去他那里办事,听到他在书房里和一个人一直在商量着什么,我就躲在外面悄悄的偷听了好大一会,结果却被我无意间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的那个客人。是金虏派来的,他告诉郑芝龙,金兵即将大举入关,一举灭亡我大明,若是郑芝龙肯协助,在福建大举所谓义旗。彻底扰乱我大明后方,那必然可使朝廷动摇,金虏便可以得了我大明的江山。只要郑芝龙愿意按照他们说的去做,金虏便封郑芝龙为王爷,永镇福建!”“好大胆的郑芝龙!”听到这,贾校尉勃然大怒:“他身为福建副镇,不思尽忠报国,却和金虏勾结,密谋造反,他难道不怕株连九族吗?”“他不怕。”张肯堂苦笑了下:“在福建他用得着怕谁?三千战船,整整三千战船那,他还把谁放在眼里?”郑宏吞了口口水:“他们两人在书房里谈了好大一阵子,郑芝龙最后下了决心,告诉那个金虏使者,‘你且回去告诉皇上少安毋躁,只管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了……郑芝龙嘴里的那个“皇上”,所有人都知道必然是虏酋皇太极无疑。“接着说。”贾校尉阴沉着脸道。郑宏不敢有丝毫怠慢:“其实郑芝龙早已做好了一切谋反准备,抚帅不妨派人去泉州秘密打探,郑家水师早已完成集结,随时可以出动。抚帅,若不是小人贪生怕死,一心要以此来换取小人之命,便是借小人三个胆子,小人也不敢把这事说出来那!”这话倒是完全说得通的。只怕为了活命,郑宏什么也都顾不得了。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若是仅仅凭借郑宏的一面之词,便判定一个副镇意图谋反,万一失实,将来谁能够承担得起这个责任?正在犹豫之间,外面忽然来报泉州知府叶原先到了。“叶原先忽然来此,泉州必有大事发生。”张肯堂面色一变:“快请!”叶原先一进来,也来不及和众人说客套话,急急地道:“抚帅,总镇,泉州最近有一些古怪事情发生,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特来汇报。”“快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张肯堂表现得更是急切。叶原先急忙说道:“这几日,郑家水师忽然频繁调动,一些大型战舰已经从外调回,出现在了泉州港内,而且大量的火炮、弓箭也都运送到了这些船上......我本想派人却查探一番,但郑家水师防备严密,除了他们自己人,其他人一律都无法接近……郑芝龙必反无疑......”贾校尉大声叫了出来:“眼下福建太平,既无海盗,也无红夷,郑家频繁调动战舰做什么?”“事急矣!”张肯堂面露焦急:“不管郑芝龙是不是真的要谋反,我看都要尽快的把他控制住,然后再慢慢审理,从他嘴里探出真实情况!”“要抓住郑芝龙谈何容易?”丁云毅忽然道:“他身边护卫从不离身,这次来到福州,他也带了上百名护卫。我曾经观察过,个个都是百中挑一的厉害角色。万一被他奋起反抗,成功逃出福州只怕会引起一场灾祸啊……那依总镇的意思该当如何?”张肯堂追问道。丁云毅在那沉吟一下:“我们只当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然后再以公开审理郑宏为借口,把他请到巡抚衙门来,尔后就在巡抚衙门拿住!”“此计大妙!”张肯堂心中一喜,但随即想了一会:“可还得做两手准备,拿得住郑芝龙最好,但他的两个弟弟都在泉州,听到郑芝龙被拿,岂肯善罢甘休?万一纵兵为乱,以郑家水师的力量来看,我的军队不是他的对手,纵观全福建也只有总镇能够对付的了。”丁云毅一笑道:“我身为大明福建总兵,焉能不尽心尽力?我这就派人回到台湾,尽调虎贲卫精锐水师,随时监视郑家水师。他们若老实本分也便算了,可若骤然发难,我数万虎贲卫精锐必然一举歼灭!”“有劳总镇!”张肯堂拱了拱手:“这事情实在是太大了,不可有一丝疏忽,不然必然酿成福建之大祸。丁总镇,贾大人,我看我三人可以一起上书,不管他郑芝龙是真谋反还是假谋反,总得让朝廷知道此事,早做准备为妙。”丁云毅和贾校尉一齐点头应了,当下由张肯堂起草,把福建这些事情的经过详细写了下来,写完,让丁云毅和贾校尉一起在上面署了自己名字,叫进人来,让其八百里加急立刻送往京城。到了这个时候,贾校尉也开始有些害怕起来。他东厂的人虽然平时作威作福,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能抓到郑芝龙什么都好说,但万一被逃脱,只怕自己便要深陷其中。一旦自己落到郑芝龙的手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丁云毅和他的虎贲卫了。虎贲卫的精锐天下尽知,只要他们能够专心对付郑家水师,自己在福州便可稳如泰山。这么一转念间,对丁云毅的态度也便亲热不少。丁云毅没有去管贾校尉的态度,对于他来说解决郑芝龙的机会终于到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