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一日,武烈侯丁云毅兵进山东。这个时候京城被破,崇祯皇帝殉国的消息已经传来,武烈侯丁云毅领虎贲卫全体将士面向京城方向跪拜,放声痛哭,随即全军缟素。丁云毅随即下令全军为崇祯陛下戴孝,斩旗明志,誓报陛下之仇!所有的虎贲卫将士都清楚,现在他们目前的敌人已经只有一个了:贼军!虎贲卫进军的速度还是非常快的,他们打的是“勤王”的旗号,所到之地,各地官员畏虎贲卫之名声,无不夹道欢迎,没有丝毫的阻碍。当到达山东的时候,京城被破,崇祯殉国的消息让丁云毅下达了虎贲卫暂时停止进军的命令。三月二十二日,李自成的使者到了!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十九日李自成夺取京城,二十二日他的使者便找到了虎贲卫。其实使者并不是李自成派来的,而是他麾下非常重要的谋士李岩!李岩居然亲自来了!这一点是丁云毅之前没有料到的。“武烈侯进兵速度好快。”一见到丁云毅,平素从未谋面的李岩就如同一个老朋友一样笑道:“我大顺军才夺取京城,武烈侯便已经到了山东,就好像知道京城早晚为我大顺军所夺一样。”丁云毅面上一点表情也都没有:“武烈侯丁云毅奉旨勤王,虎贲卫全体将士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怠慢!”李岩朝浑身戴孝的丁云毅看了一眼:“朱由检已经死了啊......”“我知道。”丁云毅默默的点了点头。“那你还奉的什么旨?”李岩轻轻叹息一声:“武烈侯,我知道你是个天大的忠臣,但自古以来忠臣难道便有好报了吗?你为大明立下了如此多的功劳,不是一样受到了你们皇上的猜忌?武烈侯,天变了,现在的天是我大顺的天了。”“天,还是大明的天!地,也还是大明的地!只要我在一天,这天就不用被贼军遮蔽!”丁云毅的回答斩钉截铁。李岩似乎已经知道了他会这么说了:“武烈侯的忠贞,我是佩服的。但现在明朝没有了,你还能够继续效忠谁?战争已经进行了太长的时间,难道武烈侯还想继续把战争进行下去吗?现在天下凋敝,民不聊生,当务之急是偃旗息鼓,恢复民生。我听说武烈侯的恩德布于天下,昔年天灾,武烈侯以台湾偏僻之地招纳灾民,各地灾民无无感恩戴德,难道到了现在,武烈侯却要继续让百姓们处在战争之中吗?”丁云毅淡淡的笑了笑:“当年的情况和现在不同。李岩,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大明的武烈侯,我是大明的福建总兵。大明有难,我义不容辞。现在陛下虽去,武烈侯尚在,即便粉身碎骨我也不会有任何后悔的。”“武烈侯,我开门见山的和你说吧。”李岩定了定神:“我是来劝降的,你虎贲卫虽然天下精锐之师,但你想以一个虎贲卫对抗我大顺军吗?你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你若肯真心归顺我大顺,无论你要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我要陛下复生,我要你们全部退出京城,你们会答应吗?”丁云毅冷冷地道。李岩正想再劝,忽然蒋奇冲了进来,一见到丁云毅之面放声大哭:“侯爷,老爷,老爷回来了啊!”丁云毅“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再也不顾李岩,几步便冲了出去。这时候外面虎贲卫的将领们已经纷纷从各营出来,只看到段三儿正从一匹马上,搀下了一个乞丐一般的人,若不仔细的看,谁能想到他是儒雅潇洒的丁远肇?“父亲!”丁云毅快步向前,一把搀扶住了丁远肇:“云毅不孝,让父亲受苦了,请负责责罚云毅!”一边才到虎贲卫军营不久的丁家姐妹也都纷纷出来,见到父亲平安脱险,也都放声大哭。丁远肇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忽然“叭”的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到了丁云毅的脸上。这一巴掌如此的清脆响亮,让所有人的都惊呆在了那里。尽管是父亲打儿子天经地义,但被打的可是武烈侯丁云毅那!“畜生,畜生!”丁远肇颤抖着声音:“贼军几十万围攻京城,你这个畜生在哪里?陛下发出勤王令,你这个畜生在哪里?陛下壮烈殉国的时候,你这个畜生在哪里啊!”“父亲啊!”丁云毅放声哭道:“孩子没有接到勤王令啊,云毅是知道贼军行将逼近京城,不顾没有圣旨,擅自发兵的那!可是云毅没有想到,京城那么快就破了,云毅日夜兼程也来不及那!”“父亲。”丁家姐妹哭泣着来到父亲面前:“项文真的是在日夜兼程那。他知道陛下殉国之后,下令全军戴孝了啊!”丁远肇的目光落到了丁云毅的身上,落到了那些虎贲卫将士们的身上,是的,他们都在为皇帝陛下戴孝那!一瞬间,丁远肇老泪纵横。他想到了崇祯陛下,想到了鬼伯,想到了许德忠,想到了周喜,想到了无数在城破那天慷慨死节的大明子民......他擦了一下眼泪,忽然大声说道:“武烈侯、福建总兵、骠骑将军、上护军丁云毅接旨!”“臣丁云毅接旨!”丁云毅也收住眼泪,带着所有的虎贲卫将士们跪倒在了地上。丁远肇从怀里拿出了那份他视若珍宝的圣旨,当缓缓打开的时候,他居然怔了一下,这份圣旨实在太不像了,他犹豫着,还是缓缓念了出来:“项文那,贼军眼看就要破城了,朕已经决定以身殉国......朕死了,可是大明还在,你武烈侯和虎贲卫还在,朕的江山就亡不了。朕知道你过去立了很多的功劳,也受了很多的委屈,你心里对朕有个结啊,可现在朕一死难道还不能解开你心中的结吗......”“解开了,解开了,陛下,臣心里的结,这次,是真的解开了啊!”丁云毅嘴唇颤抖着喃喃说道,这一刻他的眼泪是真的流了下来......丁远肇也已经是泣不成声,他竭力的念了下去:“项文那,朕想来想去,能够救大明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吴三桂,还有一个是你丁云毅。吴三桂那里欠响欠得太多了,恐怕士兵们无心再战,而且吴三桂这个人那,朕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太相信他,所以那,朕不知道他会不会继续忠于我大明......可你不同,王承恩曾经对朕说过一句话,你绝对不是奸臣,你的心是忠的,要救大明也只有你。你和朕相见相识的那一幕一幕朕到现在还忘不了,所以朕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到了你的身上,带着你的虎贲卫到京城里来吧,帮朕把那些贼军赶出去。朕求你了!”“陛下啊!”丁云毅的眼泪忍不住的“哗哗”流着,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落泪过:“臣知道了,臣一定把那些贼军赶出京城,把他们挫骨扬灰!”李岩在后面的军营里默默的听着,这时候的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办法改变武烈侯丁云毅的心思了。此时丁远肇的声音猛然提高:“朕提你为太子太师、加授龙虎大将军,勋右柱国,晋天下兵马大元帅、封讨逆大将军,朕再异姓封王,武烈王!项文那,你是王了,这是朕唯一能给你的了,大明,朕就交给你了!”全场鸦雀无声。武烈王——丁云毅!“丁云毅,你还不谢恩吗?”丁远肇威严的声音响起。“臣丁云毅领旨谢恩。大明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说的是大明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已经不在,但——大明还在!丁云毅站起来,接过圣旨,然后环顾三军将士。“大明——万岁!万岁!万万岁!!!武烈王——威武!威武!!威武!!!”那是虎贲卫将士们的回答!丁云毅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升旗!”两面巨大的旗帜升起,一面,是当年崇祯皇帝亲自赐给虎贲卫的:武勇忠烈虎贲卫!还有一面大旗上,写着八个大大的字:誓死一战,誓雪国耻!看着这两面大旗,丁远肇也长长的出了口气,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儿子的心意。儿子,从来就没有背叛过大明!儿子,早就已经做好了雪耻的准备!“今我奉陛下命,重夺京城,以雪国耻!”丁云毅的声音在每个将士的耳边激荡:“我没有旁的可说,我只想告诉你们,我丁云毅,生,是大明的臣,死,是大明的鬼!誓死一战,以雪国耻!!”“誓死一战,以雪国耻!”数十万将士的呼声,足以让大地颤抖!丁云毅转身,朝军营那的李岩招了招手,李岩有些麻木的来到了他的面前。丁云毅指了指那两面迎风猎猎飞舞的大旗:“还用我说什么吗?”李岩摇了摇头,他已经不用丁云毅再说什么了......站在他面前的,是武烈王,大明的武烈王,是一个已经和大顺军不共戴天的武烈王............丁云毅成了武烈王,崇祯殉国的消息也传了出去,天下为之伤心。在这个时候张溥带着江南的士子们也日夜兼程的来到了丁云毅的军中。这些士子们见到丁云毅便放声大哭,哀哭京城的沦陷,哀哭陛下的殉国。丁云毅好言安慰了他们,请这些士子们坐了下来,张溥收住眼泪说道:“如果陛下已经殉国当务之急是先立一个新皇。尔后请武烈伯发兵,重夺京城,誓雪国耻!”“国耻,一定要雪!”丁云毅的回答义无返顾:“新皇,也一定要立,但不是现在,而是在重夺京城之后!”张溥对丁云毅是无条件信任的,他也认为能够雪国耻的除了丁云毅外就再也没有旁人了:“武烈王所言甚为有理,诸位还请安心等待,一夺京城,武烈王必然自有安排。”丁云毅让人把这些士子们先安顿下来,只留下了张溥。张溥见军营内再无他人才问道:“武烈王心中想必已经有新皇人选了吧?”丁云毅笑了笑:“西铭先生认为呢?”“当然是从陛下的几个皇子中挑选一个。”张溥来的路上早就已经想好了:“万一,我说万一几个皇子有什么不测,有人说福王之子似乎可以继承大统。”“朱由崧?”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丁云毅似乎非常不屑。张溥提出的谁来继承大统的问题倒的确显得比较棘手。丁云毅很清楚,崇祯殉国之后,这对大江南北的明朝诸臣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事已至此,原来形同陪衬的南京留都的政治作用就凸现出来。很显然,摆在留守诸臣面前的首要任务是拥立新君,组织政权。说到血统亲近,福王,桂王,惠王成为不二人选。而由于福王在三藩中年龄最大,又加上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乱撞,流串到南京附近。比起其他两个远在广西的藩王来,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江南士绅中部分东林党人从狭隘的一己私利出发,以福王昏庸为名,坚决反对。但内中隐情却要追溯到天启朝时,为反对老福王继统和老福王之母郑贵妃干政,东林党人已和福藩结下不解之仇。为防止朱由崧登位之后趁机报复。以东林领袖钱谦益为首,以立贤为名,大张旗鼓地推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继承人——潞王。潞王血统偏远,自然缺乏继立的理由。但他的所谓贤名,却赢得了许多人的同情和支持。其实,抛开潞王是否真贤不说,嫡长子继承制,自有其现实考量。大明政治以内阁负责,即使皇帝昏庸,负责的臣下仍可以维持政治机构的正常运转。以局势而论,留都诸臣需要的只是一个形式上的精神领袖。而并不一定非要雄才大略的贤君不可。现在以立贤为名抛开福王。明王朝散居各地,小有贤名及野心才具的龙子龙孙,大有人在。既然潞王可立,何人不可立?他们自然不可能要求进行全国范围内的普选,却总有大批的野心家趁机上下其手,借拥立争功。南京的拥立大会正开得热闹不堪之时,远在淮安的朱由崧却慌了神。作为三大热门侯选人之一,却没有人来请他发表竞选演说,施政纲领。前来表忠心,搞投机的也寥寥无几。这一切都使朱由嵩感到情况不妙。而实际上,史可法、马士英等南明重臣一开始就是把他们所挑选和准备拥立的皇帝看作土偶木像的。不论是谁为君,重要的是不会妨碍他们掌握手中的权力。从心底深处,曾经天威凛然的皇帝对这些重臣不过是一个象征,一个摆设。在史可法指出福王不可立的七大理由中,其一就是“干预有司”。是的,重臣忌讳的正是一个“干预有司”的皇帝。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大家看来脑满肠肥,糊涂昏庸的朱由崧竟走出一着妙棋,一举击溃了南京城内自以为得计的衮衮诸公。朱由崧害怕自己不得立,书召南窜总兵高杰与黄得功、刘良佐协谋拥戴。刘泽清素狡,先附立潞议,至是以兵不敌,改计从杰等。朱由崧竟懂得枪杆子里出政权的真理,直接向雄踞江北的三镇总兵求助。高杰,黄得功本人本来就是野心勃勃的流窜军阀,见有“定策拥立”的大买卖可做,真是无本而有万利的好机会。于是一拍即合,甩开他们的顶头上司——正与史可法密商的凤阳总督马士英。做起了定策元勋。消息传到南京,所有人无不大惊失色。马士英老于官场,见自己部将窝里反,想来争也没用。连忙向朱由崧表白心迹,成为从龙文臣第一人。史可法一开始还蒙在鼓里,指手画脚的不服,又在写给马士英的信中痛骂朱由崧昏聩糊涂。没想到却成为落在别人手中的把柄。随即马士英便带领大军杀气腾腾的护送朱由崧来到南京浦口。大势已定,满心悔恨的史可法和东林党人也只好接受这个现实了。朱由崧求助于三镇军阀拥立,对以后的局势变化产生了重大影响。最直接的作用即是使他自己得偿心愿,顺利地登上了至尊的宝座。而间接影响,则是江北诸镇以“天子恩人”“从龙元勋”自居,南京从皇帝到重臣再没有人可以控制这支飞扬跋扈的军队。从此开了南明军阀勋镇势力尾大不掉的滥觞。其实,高杰与黄得功、刘良佐等都是出自行伍的悍勇匹夫,其部下各怀心事,却不乏良将猛士。倘若朱由崧稍有他祖上太祖,成祖的权谋阅历,只要驾驭得当,完全可以在仰仗三镇拥立之时,施加手段影响,使三镇为己所用。可惜,朱由崧继承了乃父的心宽体胖,却没有继承乃祖的雄才武略。求助于三镇而得帝位,已算得上是他的超常发挥,想做皇帝心切,一开始就高开了价钱,自贬了身价。三镇也看清了这位“承天启运”之人乃是阿斗。从此对他的权威再也不屑一顾。不过这个时候的丁云毅,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新的皇帝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