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要变天了 [ 返回 ] 手机回京的道路,对两宫太后来说,到处都是危机。行出宫门,外面早有内务府安排的数十辆大车在等着了,都是肃顺亲自安排的。两位太后带着同治小皇帝,上了最大的一辆豪华马车,也就是御驾,宽大的轿厢之中,即使坐上十几个人,也不会觉得拥挤。景寿以御前大臣和懿亲的身份,骑马在御驾左右扈从,这也是肃顺的安排,起一个监视的职能。护驾的部队,是前锋营和步军衙门的兵,除去先导和殿后,走在几十辆大车周围的,也有上千人之多。等车队走到离热河三十里的喀喇河屯行宫,奉了大行皇帝梓宫在此等候的肃顺、杜翰,还有惇王醇王睿亲王等一众亲贵,迎上了御驾,陪着太后和皇帝,行祭奠之礼,算是对大行皇帝做最后的告别。祭奠完毕,重新上路,仍是由第二拨的御驾先行,肃顺等作为第三拨,护送梓宫,随后启程。当御驾绕出喀喇河屯行宫的路口,两位太后在轿厢里,终于看见了大群身穿步军衙门服色的骑兵,衣甲鲜明,只是帽子上的红缨已经摘去,沿路边摆开,在战马旁一手持缰,一手扶地,以请安的姿态,恭送御驾。在大雨滂沱中,一番客气的寒暄问候之后,便是图穷而匕首见了。曾纪泽率军奔向古北口,很快就进入密云境内。他让二虎吩咐下去,一会由湘军护送两宫太后回京,谁也不能阻挡,挡路者杀,“胜保挡路就杀胜保,荣禄挡路就杀荣禄,让旗人见识一下湘军洋枪队的战斗力!”肃顺给曾纪泽的任务,是收回两宫太后的两方小玺“同道堂”、“御赏”,不交则格杀勿论,这是肃顺和其他顾命大臣商议的结果。那天,肃顺对怡亲王载垣说:“即便不杀了慈禧,至少也要把规矩给她定下来,我们处理政务,让两宫太后看折子,原本就是多余的事,以后没有这一说!至于她们手里那两方印,我们回京的路上一定要收回来。交司礼监保管,每次用印,照常记档,知会她们一声就是了。”即使是肃顺的死党,怡亲王载垣听了这话,也觉得这事太大胆了,嚅嗫半晌道:“御赏和同道堂这两方玉印,是大行皇帝当着满屋大臣亲贵的面,赐给两宫太后的,说收就收,大行皇帝尸骨未寒,这样太过分了吧?”“一点也不过分。”肃顺理直气壮地说:“顾命大臣,奉保幼主,不能事事被太后掣肘!现在御赏和同道堂大印我们管,等到将来皇上长大了,自然给他。”端华也提出了一个疑问:“老六,要是她们不肯交,那怎么办?”“不肯交也得交。”肃顺冷冷地说,“不然就杀!”说来说去,倘若两宫不肯交印,则还是要以武力胁迫,这与谋反,其实也没什么两样了。老实无用的景寿,急得浑身直冒冷汗,自己好端端的一个额驸,被他们拉来充数也就算了,现在又无端卷入了这么一场大逆的案子,他战战兢兢地问:“要是以后皇帝亲政后追究我们的责任怎么办?我们的下场岂不是会像鳌拜。”“我呸!皇上离亲政,还有十好几年,将来的事,谁说得准?”肃顺严肃地说,“现在如果不按照我的法子来办,一旦让她们两个回京和鬼子六联手,在座的诸公,到时候想求一个全尸,恐怕亦不可得!”曾纪泽知道,胜保率兵来热河,是恭亲王派他来的。当时,奉旨督办直隶山东剿匪事宜的胜保,已经将自己的行辕从山东德州府移到了直隶沧州府北面的青县。自从英法夷兵进攻京城,山东巡抚谭廷襄带了部分兵力“北上勤王”,东捻的“庆王”刘玉渊趁虚进入山东,不仅威胁直隶一带,而且两次直逼城根,进窥曲阜,几乎夺占了孔圣人的家乡。那天,胜保照例穿着为大行皇帝戴孝的白袍,正在中军帐中跟部下谈粮草的事,一位瘦高的旗牌官禀报,说营外有从京城来的一位商人,说是大帅的老友,要见大帅。胜保皱起眉头,他在京城里面也没有什么老友,从何说起?再想一想“京城”,忽有所悟,忙道:“带那人进来!”等到那人进来,他衣衫褴褛,样子像是叫花子。不过,胜保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是恭亲王的心腹曹毓英。他带来了恭亲王的密信,信写得很客气,把胜保夸成“中流砥柱,国之干城”,同时建议胜保到热河去叩谒大行皇帝的梓宫,告诉胜保这是建立“不世之勋”的好机会,落款还有醇郡王的附名。胜保看到“不世之勋”四个字,浑身一哆嗦,他将大营北移到沧州府,也是为了热河局势变幻,万一有事,就可以随机应变。现在的局面是明摆着,恭亲王和醇亲王站在两宫太后一边,自己作为带兵在外的大将,只要有所表示,维护正统的功劳是一定有的。对肃顺,胜保象其他的旗营将领一样,怨气很大,他还看不起肃顺。胜保三十岁不到,便曾以钦差大臣的身份督师,节制各路,赐尚方宝剑,二品副将以下,可以先斩后奏,算是满洲名将。他的脾气极大,比肃顺还要跋扈,因此在武将之中,也是肃顺最为忌惮的一个人。恭亲王拉拢胜保,也是他觉得胜保可用。胜保于是带兵日夜兼程去了热河,以叩谒梓宫的名义。胜保的钦差行辕,摆在了距行宫五里的地方,由礼部的官员陪着,在大行皇帝的梓宫前,放声嚎啕,直哭得天昏地暗,让整个行宫的人都知道,他胜保来了。然后,咸丰皇帝的灵柩被送回京城,胜保率兵一路护送两宫太后回京。而在京城中的醇郡王,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了,他一遍又一遍地掏出鎏金的大怀表,看着时辰,等待两宫太后和小皇帝回京。只要两宫太后安全回京,他就立即率神机营捉拿肃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