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下楼吃早饭时,胡畔才见到云石口中的“色鬼”,那个说起话来半死不活,偏偏又尖细刺耳得要命的芙蓉大宝。这人不只声音半死不活,长的也是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他神情萎顿地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前,其余三宝吃得兴高采烈,他只是偶尔动动筷子。破锣嗓子的三宝是这四个人中相貌和举止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只是目光常常有些呆滞,象是随时都可能突然睡着了。妙空从哪里挖来这么四个活宝,召他们进京做什么?胡畔边吃边偷眼打量芙蓉四宝,除了大宝一双小眼睛总盯着胡畔,其余三宝只当她不存在,六只眼睛里似乎只有一个云石,云石却恍如不觉。吃过早饭正要去牵马准备上路,芙蓉四宝也刚好吃完,六个人同时走到门口,云石和胡畔便停下等他们先过去。二宝忽然问胡畔:“小妹妹,你们也是要去京城么?”胡畔笑道:“正是要去京城投奔亲戚,姐姐真聪明。”和未希在一起久了,别的没长进,演技倒是好了不少,想起未希,她心中一沉,怎么会有无缘无故昏迷这种事呢?会不会是因为这时空的医学水平太低,有些病查不出来二宝见她神情忽然沉重起来,笑道:“咱们既然有缘碰上了,路上有什么事妹妹只管跟姐姐说,不过有这位小师傅在,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事。”说完笑嘻嘻地瞄了云石一眼,见云石正面带微笑望着自己,脸红了红,转身去追那三个同伴了。芙蓉四宝始终不远不近地在胡畔和云石前面走着。四个人大着嗓门谈论各种江湖趣闻,胡畔和云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说得有趣,听起来好象群口相声。胡畔本来因为京城里的事一整夜心里都象有几百只小爪子在抓挠一般,听着那四个活宝的高谈阔论。.www,16K.Cn更新最快.竟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谁知他们四个聊得好好的,三宝和四宝竟又忽然吵了起来,两个人无聊地争执他们之间谁更好看些,二宝在一旁扇风点火,大宝全当没看见也没听见。那两个人吵了几句就动起手来。两人手中的兵器都奇形怪状,三宝地兵器象一只挂满铃铛的镯子,平时都扣在腰上,这会解了下来,硕大的铃铛叮当做响。四宝地兵器是两只小锤子,只是那锤子头怎么看都象是两个骷髅。两人打得好象仇人见面一样,金属撞击之声不绝于耳,大宝眯着眼在一边走神,二宝却边观战边叫好。他们一打起来。前行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胡畔和云石渐渐地追上他们。三宝兵器上地一只铃铛忽然被四宝的锤子打得向后飞了出去。那铃铛迅疾无比,闪着耀眼的金光朝着胡畔飞了过来。胡畔身体反应一向比普通人快些。又学过几年舞蹈,身体柔韧度很好。见那铃铛朝自己飞来。吓得忙向后仰,几乎贴在马背上。那铃铛却在半空中被云石伸手轻轻接住,动作轻柔得象是摘下枝头一朵含苞的花,他将那铃铛托在掌中,无比纯洁地冲芙蓉四宝微笑着。胡畔吓得心乱跳,好不容易坐直了,二宝一脸关切地来到她和云石面前,大呼小叫地嚷嚷着:“那两个不知道轻重的东西,要是伤着了小妹妹看老娘怎么收拾他们!”忽然又笑了:“小妹妹反应真快,身子骨也软,嘿嘿……”她把胡畔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问道:“小妹妹没学过功夫吧?有没有兴趣学呀?”胡畔还没说话,大宝尖细地声音传来:“二宝,回来,人家的小相好比你功夫强十倍,稀罕跟你学么。”二宝眼珠转向云石,咯咯笑道:“小哥武功当真了得呀,四宝那一身蛮力连三宝都吃不消,小哥竟轻轻松松就接了那带着两个人内力的铃铛……”她无限娇羞地掩口而笑,伸手到云石面前,云石微微一笑,把铃铛还给她。二宝走远了些,云石望着胡畔问:“没吓着你吧?他们是有意试探,不过这四个人当真心狠手辣,若是你躲避不及,我又没有接住那铃铛,恐怕咱们两个都要重伤。”胡畔心里纳闷,这四个人不是妙空叫来的吗?就算不是朝廷的人,至少也是妙空叫来帮忙的朋友,应该不是坏人才对,怎么竟如此心黑手狠呢?她虽然一向不太相信云石的话,却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芙蓉四宝实在象反派多过象好人啊!日影西斜,终于远远望到了京城高高的城墙。胡畔心中有一丝紧张,这落后地时空消息的传递不是即时的,昨天地情况今天很可能早就有了变化。似乎并没受到京城中一连串出事的影响,城门进出一切如常,连芙蓉四宝那样形象奇诡地江湖中人都顺利地进去了,胡畔和云石随后也进了城。谁知没走多远,就听身后一阵杂乱地马蹄声,回头一看,是一个守城官带着几个人追了上来。还没等跑到跟前便一勒缰绳滚鞍下马,几个人齐刷刷跪倒在地,那守城官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下官参见公主,老天有眼,公主平安无事,实在是百姓之福,天下之福,也是下官们的福气呀……”他们这么一折腾,周围地百姓开始还打算凑热闹围观,一听明白他的话,立即“扑通扑通”跪了半条街,芙蓉四宝远远望见,都惊讶不已。胡畔尴尬万分,她做了公主后除了在皇宫里被人跪过,平时都小心翼翼不露身份,以她一个现代人对这种状况的心理承受能力,被好几百人这么一跪实在有些受不了,慌忙下马,叫大家都起来。她心里着急回去看未希和萧声,无奈这些人就是不肯起来,竟然还有几个想告御状却求助无门的,扑到她面前来哭诉。抬眼寻找云石,却发现只剩下他的马静静地站在一边,人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了。正混乱间,远处传来鸣锣开道声,一列官兵飞快地跑了过来,官兵身后不远一个人骑着马飞奔而来,正是程无咎。胡畔一看见他就觉得心里象是忽然有了底,眼里泛起一层水光,看着程无咎下马,望着她的目光里盛满了巨大的惊喜。胡畔看着他强忍住满心激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眨眼睛,睫毛上竟挂了几颗泪珠,他的脸都被泪珠映得模糊了。程无咎强压住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好象一眨眼她就会再次消失,千言万语翻腾在他心里,到了嘴边却只说出一句:“你回来了……”胡畔点点头,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吸回去,为什么只不过几天而已,竟象是隔了整整一世那么久?这样的喜悦和感动,就好象她几次的穿越,无数的寻找,经历的所有坎坷与磨难,都只是为了要见到眼前的这个人,为了这相对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的一瞬间。程无咎向身后摆了摆手,几个轿夫便抬了顶轿子走过来,程无咎亲自打起轿帘,看着胡畔上轿坐下,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轿帘。其实他想把她拉到自己的马上,把她圈在自己的怀中,只是,他是皇帝赐过婚的侯爷,她是刚刚赐封不久的公主,他们之间隔着的,绝不只是一道薄薄的轿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