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第三章 接连惨败||残月被乌云所遮挡,不见丝毫光亮,夜色漆黑如墨,笼罩在寂静幽深的永寿县城。青石铺成的街道上不见半个闲杂人,只有巡逻士兵单调而整齐的步伐在回荡,显得阴深可怖,更有一种难于言表的诡异,足以让胆小之人却步。在永寿的北边,耸立着一片黑压压的建筑,借着府门前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到门前的大匾上写着四个大字:永寿县衙,显得很是冷清。“得得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然后在县衙外嘎然而止,一个骑士从马上跳了下来,也不答话,直接就向县衙走去,县衙外面守卫的士兵似乎知道他是谁,什么也没问,径直的把门打开,将他的马牵到一边。这名骑士进入县衙,穿过前庭直接来到后院,然后走向西边的一栋小楼。还未接近,一声低沉的喝问响起:“是哈拉大人吗?”这名骑士扯下脸罩,显露出面容,正是完颜云花的随从哈拉。隐在暗处的人看清楚后,就轻声说道:“公主吩咐过,请哈拉大人一回来就去见她!大人,请!”话落,一阵轻微的机括响声,然后再无声息。哈拉知道门前的机关已经关闭了,用手摸了摸胸前的情报,整整衣冠,然后大步的向小楼走去。刚到门前,小楼的大门就霍然而开,一声清越优雅的喊声传出:“是哈拉吗?快进来!”哈拉面色微微一紧,加快了步伐。一进入小楼,哈拉的眼睛微微一闭,等适应了后才打量起屋内的情况。房间很大,但只点了三根蜡烛,光线显得很幽暗,窗户都被厚厚的棉布所覆盖,以防止光线外泻,在东,西,北三个方向各坐一个人,正是完颜承麟,完颜云花和金合达。“哈拉,情况怎么样?”完颜云花首先开口,屋中三人的目光都放到哈拉身上。哈拉弯下身子,恭敬的说道:“回禀公主,属下打探到,这次进犯我庆原的是蒙古名将速不台,手下大约还有五万左右的士兵,加上叛逆王仲仁所属四万部卒,其军力已达九万之众。另外,京兆的余介已经将部队集结完毕,初步估计,宋国京兆可用之兵在六万以上,具体多少,属下正在调查。至于宋国利州一线兵力暂时还无法估计,不过根据现在反馈回来的情报,应该不少于十万,只是现在至少有一半的部队还在路上,短期内无法抵达利州!西夏这边,除了凤翔马肩龙部还有一战之力外,其余各地守军已成溃散之势,已经难有作为,这是属下所探的详细情况,请公主过目!”完颜云花接过情报的同时,完颜承麟突然问道:“蒙古现在的情况如何?”哈拉看了一眼完颜云花,如实的说道:“属下探听到,蒙古军的主力已经逼近西夏中兴府,前锋距离中兴府不过二十里。”完颜承麟点点头,没有再问,转而看向有些颓然的金合达,柔和的说道:“将军怎么看蒙古的举动?”金合达沉吟片刻,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估计蒙古是想威逼西夏屈服,然后再集中力量来对付我们!”完颜云花此时已经看完情报,但似乎遇到什么难题,眉头微微蹙起,脸上的表情也泛出疑难,良久未语!完颜承麟看到她这个表情,和金合达对望一眼,然后静静的等她说话,屋中顿时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完颜云花才长出一口气,摇头道:“难解,难解,赵昀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承麟皇兄,你帮我看看!”完颜承麟接过完颜云花递来的情报,先是仔细的看了一遍,接着也流露出不解,顺手递给金合达说道:“将军熟知军事,你来看看宋国的部署有什么问题?”金合达看完情报后,脸上也露出深思的表情,好半晌才开口道:“据说宋国皇帝赵昀是当代兵法大家,这次这么做,会不会另有深意?”完颜承麟否定道:“深意?我看是糊涂才是,利州本来山高路险,数万人防守已经绰绰有余,相反,京兆一地初定,就算赵昀认为我等已经无力,但此刻蒙古强兵压境,他不将主力放在京兆,反到多方抽调兵力到利州,而且此刻还进军临洮,交恶于西夏,我看他是想趁西夏势微之际强占临洮路,落井下石!”金合达想了想,些微反对道:“我看没这么简单,赵昀也许是想坐享渔人之利,坐看我们和蒙古拼的两败俱伤之后再捞取好处。进兵临洮,就是为了向蒙古示好,使其全力攻打我等!”完颜承麟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转而看向完颜云花,沉声问道:“皇妹最为熟悉赵昀,就你看,赵昀想干什么?”完颜云花面露猜疑,有些游移不定的说道:“我也觉得困惑,难道赵昀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不然此刻他应该全力增援京兆才是!哈拉,这些情报都是宋军最近的动向吗?”哈拉肯定的回答道:“是的,西夏在贺兰山战败之前,宋军就开始了大规模的调动,而且从建康传来的情报也证实,赵昀确实已经命令赵范和墨平两部进军利州,而我们的人在路上也看到这两部宋军正在向利州行军,综合这些情况来看,此情报绝对真实!”再次听到哈拉的肯定,完颜云花才点头说道:“如此看来,赵昀确实将主力放在了利州,只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根据现在西夏的情况,就算赵昀不增援利州,利州也有足够的实力占领临洮路,就算兵力有所欠缺,也可以就近从四川和京兆调集,犯不着大老远的从后方调兵,而且就我所知,赵范和墨平两部是赵昀手中的精锐,此刻派出他们,赵昀绝对不会是无因,如果我们不能想出这里面的原因,整个西北之战,我大金都将陷入被动局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哈拉,你先出去吧!”金合达等哈拉离开后,有些气愤的说道:“如果不是王仲仁这个王八,我们岂会变的如此不堪?况且从哪个狂风军的表现来看,赵昀十有八九是想趁现在这个机会削弱我等实力。此刻派出精锐大军,极有可能是想等到我们和蒙古拼的两败俱伤之后,一举迫使我等妥协,然后为其牟利。此一手段,赵昀已经多次使用!”负伤逃回永寿后,虽然得到蒙古军的消息,但情况变的更糟糕,不仅损失了一万多精骑,而且王仲仁大张旗鼓的宣布投靠蒙古后,庆原路中的环州,庆阳,保安州,宁州纷纷宣布归附,不到十天,庆原大半就已经落入蒙古手中,将金合达等人撤往鄜延路的退路切断。虽然自己和蒙古同时在高泉山战败,但蒙古旋既又派出二万多人进攻邠州,看情况,就是想诱使己方出永寿增援,然后寻机歼灭自己这支孤军。恰在这个时候,传达完颜守绪圣旨的完颜承麟也来到了永寿,不巧恰巧的碰上了这场灾祸,也被困到永寿。现在他们除非通过宋军的防区,否则,要想回到金国,首先要问蒙古人的马刀答不答应,一想起这个,金合达的心中就愤恨无比,对那个王仲仁也越发痛恨。完颜云花十分了解金合达的心情,带些安抚的说道:“说起来,这次是云花连累了将军,若不是云花一意想趁这个机会歼灭狂风匪盗,此刻也不会连累将军!”金合达一听,连忙解释道:“此事怎么能怪公主?若非公主的远见,恐怕我们此刻除了要担心蒙古人,还要提防狂风匪盗的突袭,就我此次遇到的狂风匪盗来看,其作战方式和所用器械,和宋军确实很相似,两者之间的联系可谓昭然若揭,就我看来,此刻我们绝不能对宋国有任何幻想才是!”完颜承麟也接着开口道:“哦,将军为何如此说,听说宋国红龙军团的余介曾经派人过来了,不知说了些什么?”完颜云花看了一眼金合达,才缓慢的说道:“也没说什么,除了重申他们和狂风匪盗无关外,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要求我们和宋军一起进攻宁州,如果我们答应此事,那么蒙古进攻我等之时,宋军将会增援我们,必要时,我们可以退往京兆!合达将军觉得此事是余介的诡计,所以才如此说!”完颜承麟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带些回过味来的说道:“那圣兴皇妹是什么意见?”完颜云花迟疑了一下,才轻声说道:“我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是真,余介这个人方正无比,他说的话可以相信!”完颜承麟觉得有点意思,大有深意的说道:“没想到圣兴皇妹除了对赵昀外,对宋国其他将领也如此熟悉,真是我大金之福!”完颜云花苦笑道:“为了自保,云花不得不竭尽全力,对了,承麟皇兄,你从京城来,皇上对于庆原到底做如何打算的?”迎上两人灼灼的目光,完颜承麟肯定的说道:“皇上的意思是不能放弃庆原,最低限度也要让宋国相信我们有抵抗蒙古的决心”完颜云花和金合达有些面面相觑,半晌,金合达才低声说道:“如果王仲仁这个混蛋没有投敌,此事还有可为,可是现在,我们自保尚且不足,如何还可以应敌!”完颜承麟也知道他们的情况,带些无奈的说道:“就我所知,王仲仁的父母妻儿都是死在蒙古人手上,而且他此前也对皇上忠心无比,这次他投敌,或许这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你们看,我们能不能再从他身上设法!”“承麟皇兄不用再从这个方面去想!”完颜云花说的十分直接,“王仲仁此人,老谋深算,以前多番结交朝廷权贵,深得皇上信赖。这样的人不叛则已,如果背叛则再无挽回之余地,我们如今需要考虑如何应对现在的局势,而不是希图局势有所挽救!”完颜承麟想了想,转而问道:“那圣兴皇妹的意思如何?”完颜云花又露出淡淡的苦笑:“还是那句话,如今西北的局势已经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下,要想有所作为,就必需知道宋国和蒙古的意图,否则,不要说选择,就算能否自保也成问题!”金合达微微有些丧气的说道:“可是如今局势糜烂若此,宋军的动向诡异,狂风匪盗又消踪匿迹,西夏自身难保,蒙古又咄咄逼人,我们在西北还能有作为吗?”完颜云花对这个问题也没答案,但看到屋中几人期许的目光,只得说道:“应该还有,如果我们能断定宋军的真正意图,我们就能知道宋军此刻到底是否有合作的诚意,到时,我军一定会有机会!”完颜承麟和金合达两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许久之后,金合达才开口道:“既然公主坚持,末将一定誓死不辞!”虽然此话说的豪气,但在这种情况下说出,颇有些穷途末路的感觉。完颜承麟干咳了一声:“既然如此,不如这样,我们暂时按兵不动,至于邠州,着令他们加强守卫,然后我们多派探子,了解其他各国情况,然后再决定如何?”金合达也同意的说道:“不如让宋军先行进攻,以表明他们的诚意如何?”完颜云花沉思了片刻,无奈的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希望这次天佑我大金吧!”话落,屋中就陷入沉寂中,几个人各怀心思,一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不久,哈拉再次求见,并且递上一份关于长空无忌率军进逼西夏兰州的最新情报,屋中三人看到这份最新情报,越发的迷惑起来,商讨了半天,都不清楚宋军到底是想干什么,最后只得认定赵昀是想趁这个机会夺取临洮路。得出这个结论后,完颜承麟和金合达二人都认为宋军此刻没有合作的诚意,坚持按兵不动,虽然完颜云花心中猜疑,但因为没有其他证据,只得同意这个结论,将余介请求宋金双方分东西两个方向出兵宁州的邀请婉拒。**********耀州城外,战旗猎猎作响,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骑兵整齐的排列着,左手拿着兵器,右手牵着缰绳,统一站在战马的左侧,朴实的脸上犹如铜铸铁浇一般,没有半点表情,双目平视前方,注视着帅旗所在的土坡。没有人喧哗,没有人交头接耳,只是偶尔可以听到战马有些不耐的打着响鼻,整个队列看上去犹如被催眠一般,静静的,如同一个个石像,但是从队列中传出的那种肃杀之气却清晰的告诉别人,这些人不是石像,而是一支百战雄师,是一支不能让任何人忽视的精锐之军。他们此刻聚集在这里,已经表明他们将一切准备好,随时可以上马出击。而现在,身为他们统帅的余介虽然也希望可以下令出发,可是因为情报还未传回,他只能耐心等待。说起耐心,余介最不缺的就是他,就算全大宋的将军来比耐性,如果余介认第二,恐怕也无人敢认第一。余介此刻在土坡上,一边神色凝重的看着战地图,一边对身边的参谋长高俊说道:“皇上这次将主力放于利州,我军活动空间有限,如果此次金国不能明白形势,这场大战恐怕要旷日持久了!”高俊似乎并不明白余介的意图,有些疑惑的说道:“大将军,我军现在士气高昂,就算金人不出兵,我们也能独力拿下宁州,切断蒙古人的退路,逼其和我硬战,为何需要旷日持久?”余介笑了笑,低沉的说道:“就你看来,金人看我们和蒙古有什么区别?”高俊微微沉吟片刻:“应该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啊,将军的意思是说,如果金人不出兵,那我们进攻庆原的蒙古军在金人看来,和蒙古军并没有多少区别,如果这样一来,金人各州投降我们和投降蒙古差不多一样,还有可能让我们背负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恶名,对我们似乎更不利些!”一点就透,余介也不禁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的说道:“王仲仁投降蒙古,使得金人各州惶惑不安,人心惶惶,而且蒙古此次被迫现形,相信他们所有的布置还未完成,如果此刻金人能同我们一起进攻宁州,然后加以宣传,足以让其他人相信宋金连手,最起码,可以让那些摇摆不定的知州通判暂时观望,使得蒙人有所顾忌。如此一来,整个庆原的形势又将不同,完全可以阻敌于庆原。反过来,金人不出兵,就算我们有能力攻克宁州,也只是让我们背负骂名,陷入更不利的情况中,除了可以打乱一下蒙古的部署外,对大局无益。这次就看那个金合达是否名副其实了!”说话间,一只信鸽飞到高俊身边,高俊从信鸽腿上拿出纸条,看了看,面色无奈的说道:“金人拒绝了我们提议,说要让我们先行进攻,以表示诚意!”余介的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并没有多少低落的说道:“本来以为这次可以趁王仲仁背叛,反将蒙古人一军,只是,算了,还是按照先前的方案,大军后撤,放蒙古人进京兆,这里就拜托了!”高俊自信的一笑,也不搭言,转身对身后的传令兵说道:“挥旗出发!”一面巨大的红龙军团战旗被竖了起来,挥动了三下之后,土坡下的骑兵整齐一致的跨上战马,然后大吼道:“杀敌,杀敌,杀敌!”三声之后,前队大旗一展,当先而行。高俊左手握刀,右手横放胸前,以一个标准的战场礼节说道:“大将军,我走了,保重!”余介也用相同的手势回礼:“参谋长责任重大,还望能够忍耐,万无因一时之怒而坏全盘之计!”高俊肯定的说道:“请大将军放心,末将走了!”说完转身走出,骑上一匹战马,随着大军而去。看着大军前进而升起的烟尘,余介露出淡然的苦笑,如此一个大好战机却被白白浪费,要说不可惜,那是骗人的。**********我站于烈士陵园的一角,看着面容忧戚的人群一个接一个的走过,有些老人拭着泪眼,低声饮泣,有些妇女双眼含泪,面露忧伤,还有一些男人和小孩双眼通红,脸带悲容,不少小孩还在哽咽着,显然是哭的很伤心。和金人签定条约后,南京路的守军除了前往两淮一部分外,其余的大多各归防区,今天就是这次战死的烈士下葬后的第二天,我轻车简从,谁也没告诉,只带了少数护卫来到这里,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只是想过来看看。官方的仪式在昨天下葬的时候举行了,今天是那些烈士的亲友前来悼念的日子,虽然人数更多,但忧伤肃穆的气氛越发凝重,看着那些强忍悲痛的老人妇孺,我心里颇有些难于排解的惆怅。一人征战数人忧,可怜白发送黑发。这次作战我们是胜利者,可是那又如何?每次我到这里来,心中总是对战争感到一种排斥抗拒,可是离开这里,我又会将这些心情抛掷脑后,拼命计算自己手中的每一分力量,去为己方谋得更大的利益。这样做,我并不觉得我虚伪,也不觉得我对战争应该负有责任。人类的战争并非是从我这里开始,也不会从我这里结束,虽然我们都知道战争最后是一条不归路,可是却难于杜绝它。在这个世界上,忍让会被看做懦弱,顾全大局会被看作无能可欺,想我大宋一改盛唐的强势,在对外上采取以和为贵,可是结果又如何?上千万人无辜的被杀,无数的人流离失所。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没有多少抵抗力量的老弱妇孺,他们不是战士,可是他们还是死了,甚至死的时候连个收拾尸骨的地方都没有。难道这都是我们的错吗?难道那些人都是该死的吗?自从来到这里,我一直没想通这个问题,如果以暴治暴不好,那怎么做才是好?靠说教?还是靠你将自己的脑袋放在敌人的刀下,然后企求敌人因为怜悯而不将刀落下?被大多数人提倡的教化,虽然说起来头头是道,可是真的做起来,需要多少人的尸骨来垫底?不知他们想过没有。在这个时代,无论是我,还是别人,他们都无法解决这个死结,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或许将来有一天会有人给我们答案,可是现在,的确是没有。躺在这里的都是战士,他们可以说是死得其所,但还有更多的人躺在家里,躺在烂泥地里,躺在河沟里,躺在不知名的荒野中,他们算什么?或者他们就是该死的吗?归根结底,我可以在这里可以悲伤,但是出去后,我还是要一如既往的推行我的策略,哪怕因此这里会再添新坟,因为这里每躺一个人,至少那些妇孺百姓会少死很多人,虽然这种算法很残酷,可是却很真实。“沈公子,我们进去看看吧!”修紫暄幽幽的声音响起,很轻,似乎也怕打扰了陵园中的氛围。我点点头,走进陵园,此刻的陵园内树木葱茏,花卉茂密,白布素裹,整体环境清幽雅静。烈士的墓园就在树木掩映中,排列的整整齐齐,一如他们生前一样,似乎正在列队,随时准备出发。走过前几次战役的墓园纪念墙,来到这次‘南京路之战’的纪念墙前,看着墙上刚硬的人物线条,精心评价战役的文字,抚摩着写有阵亡将士名字的冰冷墓碑,心情越发的游离,有一种直想放声大叫的冲动。墙后密密麻麻的墓碑前,陈列着精心编制的花圈,简单但丰盛的祭品,散发着轻烟的香烛,还有亲人压抑着的悲哭声,一切显得庄重而严肃,气氛极为压抑。“铛……铛……铛……”从山腰传来的钟声悠扬清远,正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让闻者心生和鸣,心情为之一震。我望了望远处,一条宽阔的沙石小路连接着一座巍峨高耸的寺庙,钟声正是从这座寺庙中传出。我知道这座寺庙,这是专门为超度烈士而建的极乐寺,因为其特殊的环境和要求,我将这里划归为北少林管辖,其主持就是曾经和我并肩作战的悟缘大师。一时心起,我看了看远处的寺庙,淡淡的道:“我们到那里去看看,很长时间没有和悟缘大师见面了,不知他最近如何!”不待我吩咐,自有一名护卫前去打点一切。我顺着沙石小路慢慢的向极乐寺走去,慢慢的,极乐寺开始逐渐呈现在我们眼前,茂密的树林中庙宇耸立,在苍松古柏中竖起一座座白塔,像观音手中的净瓶,似乎是金属制成的塔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白塔四周还悬挂着一些铃铛,此刻正叮当作响,呼应着寺庙里传出的钟声和涌经声,令人心情为之一变,只觉整个寺庙和陵园混为一体,无分彼此。还未走近,已经感觉到这座寺庙极为宏伟精致,临到近了,更是觉得不虚此行。被粉刷成红色的寺墙上覆盖着金色的瓦片,显得明亮威严,金灿灿的牌匾上写着‘极乐寺’,字形大气飘逸,但又不失灵性,显露出威严之余,又不失庄严和肃穆的本意。阵阵诵经之声,悠悠扬扬的从里面传了出来,钻入耳朵,传入空中,神秘的节奏给人一种难于言表的心灵安慰。来这里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大多都是为亲人诵经而来,希望借用这种仪式来稍微缓解心中的悲痛,期许亲人能在遥不可知的极乐世界中转生投胎,意图凭借和尚们的诵经声来联系阳间和阴间,使得自己能和死亡的亲友进行神思上的交流,表达身前未尽之意,因此,每个来这里的人都显得很虔诚与庄重,没有任何人表现出轻佻和浮躁,仿佛到了这一刻,大家都已经立定成真,成为圣人一般。走近大门,一个穿着极为朴素,显得毫不起眼的和尚走了出来,正是许久未见的悟缘大师。悟缘看到我,双手合十,微笑着说道:“原来是护法檀越到了,有失远迎,请!”我看了看他,对他这幅打扮颇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走进寺内。寺院显然是仿照皇宫设计,以当面的超度殿为中心,对正寺门,以此为一条直线,然后依次排列着,规模完整统一。因为是新建没多久,屋顶中的彩色琉璃瓦色泽艳丽,如油敷面,闪亮之余又不反光,集华丽和含蓄为一体,和皇宫大殿的设计思想很像,不用过多的猜测,我就知道这又是梅的手笔。我没有进入超度殿中,而是随着悟缘走上一条以林木分割的小路,走出小路,就是一个以白石铺就的广场,广场正中有一座观音像,手拿净瓶,单手捏印,面容宽和慈祥,有种悲天悯人的淡淡悲伤之气,大别于以往常见的寺庙。留神的看了几眼,然后目光就转到左边一座高耸的建筑前,看着最高处厚重的铜钟,不用人介绍我就知道这是寺庙的钟楼,估计这里也是全寺最高的建筑。走过广场,面前就出现一道长廊,飞檐走角,雕饰精美,上面的图案似乎都是佛经中的故事,就算我这个外行,也看出几个佛经中的著名故事。走了一半,我停下脚步,注视着面前这幅图画,一时想不出这是那一个故事,只是上面的人让我觉得很不解,最开始的一幅好象是一个君王带着一些妃子和武士去出游,可是不久后,这个君王睡着了,这些妃子和武士就跑到一个像是佛祖的人前去参拜,可是不久后,这个君王就跑到这个佛祖身边,还拿出刀子在砍他,似乎要表达什么情绪。我看了半晌也莫名所以,不知这个故事到底想说明什么。“护法檀越也对我佛受歌利王割解身体的故事感到好奇吗?”“割解身体?他为什么会被割解,难道是他不守清规和这个什么王的妃子有染吗?”“非也,非也,护法檀越误会了!事情经过是如此,一日,歌利王率众妃出巡,于山中游猎。因劳顿疲乏,歌利王小睡休息,醒来后却不见自己的众妃和部下,于是起身寻找。后来看到众妃和部下围绕礼拜我佛,歌利王大怒,就问我佛:你为何要这样看着我妃子?佛说:我只是看,却没有任何的贪念。歌利王就问:你为何看到女色而不生贪念?佛说:持戒!……‘持何戒?’佛说:忍辱就是持戒!歌利王不信,于是歌利王用刀切割佛身,然后问道:痛不痛?佛说:不痛!歌利王就将我佛节节支解,又问:痛不痛?我佛依然说:不痛。歌利王不解,于是再次请教我佛。我佛说能忍辱,方能不起嗔念,才不会昏乱真性,只有这样,才能到达诸佛菩萨彼岸!所以这又被称之为:忍辱波罗蜜。我佛以五百世中修忍辱波罗蜜,希望能令一切众生都修持忍辱波罗蜜法,不着诸相。见一切人迷悟,贤愚,贪福,贵贱,平等恭敬,不生轻慢之心。就算是恶骂捶打,皆能容忍,更因此而有欢喜之念,不生嗔怒之心,找寻心之彼岸!”我听的匪夷所思,愣了半晌,我才说道:“我佛虽然慈悲,可是真能感化世间之人吗?如果人人是圣人,那就无需我佛,既然人分五类,那就算有了我佛又能如何?舍身成佛,不如舍身成仁!”悟缘微微一笑,平和的说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护法檀越这么说,也是没有错的,只是如果人人皆以护法檀越为样,那护法檀越觉得可有一日之安稳?”我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你们这些说教,动辄都已人人如此想,那又如何如何,可是从古到今,人人会想的一样?以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前提,来推断后面的结果,除了获得偏差,还能获得什么?算了,我今日来不是和你谈禅论道的。”对我的不耐烦,悟缘温和如故,轻声问道:“护法檀越今日到此,当是因心有疑难,既然如此,何不说来让悟缘一听!”我看了看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才缓缓的说道:“我心中的疑难除了我自己,无人能解,大师的好意心领了!”悟缘似乎明白了什么,淡淡一笑,双手合十:“原来如此,看来护法檀越这次疑难甚是不小,右侧罗汉殿内有八百罗汉之像,或许护法檀越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启示,贫僧少陪,请檀越恕罪!”我对他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点点头:“你去吧,我不想惊动旁人,等会儿我自己会走的!”悟缘再次合十之后就缓步离去,整个后院似乎都只剩下我和修紫暄两个人而已。“悟缘大师似乎变了许多,看来他的修为又精深了,紫暄,你说了!”“公子说的不错,加以时日,悟缘大师定能修成正果。紫暄听说这里的八百罗汉是请天下二十八位名家共同雕刻而成,每一尊罗汉都代表着一副众生像,无论是谁,都可以从中发现自己,公子不去看,实在是太可惜了!”我被她说的来了兴趣,也不答话,径直朝右侧走去,顺着长廊就到达罗汉殿外,这个罗汉殿的外表和前面超1/5|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