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第十章 你诈我谋落日斜阳,秋风吹拂,丝丝飞絮夹杂着秋日的萧瑟席卷地,使得苍凉荒漠的西北越发显得空寂。耶律楚材静静的卓立于山岗上,几片落叶杂草顺着秋风沾于其身,但他似乎毫无所觉,脸色深沉,若有所思,右手还不自觉的抚摸着长长的胡须,双眉紧皱,眼神深邃,似若遇到极为难于理解的事情。夜幕降临,耶律楚材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再次望了望远处的官道,此时那位宋国特使的马车早已经消失无踪,可是在他心中,和他见面的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清晰的如同才刚刚发生。这次的情况太过出人意料,直觉告诉自己,这个里面一定有问题,可是自己想来想去,都想不透这个里面的玄机,宋国那位皇上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或者这次行为只是对方那名将领的个人意思?又或者,宋国是否真的有心和蒙古求和?佯或宋军连遭挫败,已经失去在临洮路和自己一方决战的信心,故而打算弃守临洮?越想似乎疑惑越多,隐隐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思考的误区,可是却始终找不到问题的核心点在那里。一个随从模样的蒙古人走到耶律楚材身边说了几句话,耶律楚材看了看天色,点点头,转身离开这个小山坡,回到军营。让随从离去后,耶律楚材一个人走向那座金色牛皮大帐,门口守卫的忽必来亲自将他送进去,并告诉他大汗一直在等他。耶律楚材露出苦笑。没有多说。径直的走进大帐。十几枝牛油巨烛熊熊燃烧,使得大帐犹如白昼,光华夺目。原本坐在一边地铁木真看到他进来,正在和红衣喇嘛说着话地他,大笑着站起来,热烈的迎了过去,洪声说道:“我的乌图合撒尔这次又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耶律楚材看了看那位红衣喇嘛。嘴角露出无奈的笑容,低沉的说道:“是有一个消息,但我却不知是好是坏。想请大汗决断!”铁木真炯然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放开耶律楚材,豪气带着调侃的说道:“我地乌图合撒尔也有为难的时候,说来听听!”耶律楚材走到左边。在铁木真入座之后,才坐于他的下手,考虑了一下措词,淡雅地说道:“刚才那位宋国特使过来说,宋军愿意撤出巩州城。至于另外几个条件,据说临洮路地宋军主事者不能自主。所以还需要时日,等待对方皇上的答复,不过他们提出了一个月的期限,我以需要和大汗商议为由,已经让他先行离去。不知大汗如何看此事?”铁木真淡然地神情毫无变化,看了耶律楚材一眼,无可无不可的说道:“你是不是认为宋人如此轻易的让出巩州城太过简单?害怕他们有什么诡计?”耶律楚材知道铁木真此时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可是他还是不得不说出自己的担忧,跟随铁木真以来,这次是最没把握地一仗。“现在从宋国内部传来消息,宋国皇帝已经派出他的大军前来西北,况且这次和宋军交锋以来,对方不仅武器犀利,尤为让人担心地是对方的作战意志,我们曾经包围了数支宋军,可是无论人数多寡,对方皆是死战到底,誓死不降,极为顽强。还有那个赵范,三王子传回的消息也说此人非同寻常,这次阻截他增援,三王子损失颇大,如此将领,怎么会甘心不战而拱手让出巩州城。况且巩州城对宋军的意义非比寻常,这样轻易让出,宋军在临洮路就再无反击的机会,虽说对方犯了临阵换将的兵家忌讳,可是这个孟:据说也非一般,就算他因为年轻气盛而和赵范不和,也断然不会视战场如儿戏,犯下如此大错。在短短时间内就犯下如此多的错误,实在让我感到困惑,除非是宋军主事者突然变糊涂了,否则,我只能怀疑,宋军的作为是有意为之,目的是诱引我们进入圈套。”静静的听完耶律楚材的担忧,铁木真坚强的脸容竟然毫无变化,反到是坐在一边的红衣喇嘛突然说道:“刚才中原的四王子来信说,宋国这次派来的援军,其统帅并非是先前所说的岳风,而是宋国皇帝赵昀本人,兵势极强。”耶律楚材的脸上露出不可掩饰的惊讶之色,据他所知,宋国自从南迁后,还没有一个皇帝敢亲自上战场,看来这次宋军真是来者不善,由此可见,让出巩州城一事,一定有诈!“大汗,这么说来,宋军轻易让出巩州城一定是有图谋,大汗不可不谨慎。”铁木真突然笑了,笑的十分大声,充满一种说不出的欢快,犹如遇到平生最值得高兴的事情。就在耶律楚材和红衣喇嘛双目相对时,铁木真洪声说道:“真是痛快,自从义兄扎木合过世后,我南征北战,灭国无数,可是我在战场上却再未碰到像样的对手,如今不想却在这里撞见了,好,好!”笑声不绝,语调高亢,似乎极为高兴。笑声蓦然一停,铁木真的脸色又变的森然冷静,神情中带着无与伦比的睿智和明辩,就像一条饱经岁月磨练的头狼,充满无比的智慧和勇气,那种似乎有若实质的意志力伴随着他眼中炙热的野心再度沸腾起来,充斥于整个空间,在这一刻,他仿佛成了无所不能的神,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困难可说,也没有任何诡诈可以瞒骗过他,因为他是铁木真,战无不胜的成吉思汗,蒙古草原的神。耶律楚材和那位红衣喇嘛虽然是铁木真的亲信,可是对于铁木真如此威势却是罕有见到,特别是红衣喇嘛,因为面见的时间晚一些。今次还是第一次看到。一直平和的双眼终于流露出赞赏和恍然地表情,似乎苦修多年地心境也被对方这种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气势所撼动,那种有若实质,吞噬一切的野心和欲望是如此清晰,自己明若镜湖的心境被掀起丝丝柔波,再无法保持在那种神妙的精神境界。原本已经不再骚扰自己的心底欲望也犹如脱缰的烈马,从心底狂涌而出,和铁木真身上散发野心互相呼应。其威之烈。似同排山倒海不可遏止一般。如此情况,不能不让这位自幼清修的喇嘛心神震动,知道若是任由心欲冲出。只怕多年清修都化为流水,再无昨日心境,一念于此,连忙结印盘坐,心中默诵。平息内心火热的欲望。耶律楚材却是相反,他似乎沉浸在铁木真地威势中。看向铁木真地眼神热烈,甚至还带着丝丝崇拜,其表情还有一点久违的渴望和湛然,似乎眼前的铁木真才是他真正效忠地对象。“你过来看!”铁木真并没有注意两个亲信不同的表情,直接来到一幅巨大的牛皮军用地图前,对着凤翔路那里大力一拍,“宋人的目标不是我们,而是这群西夏人,避强击弱,个个击破,这个赵昀果然不简单,只是太低估我铁木真!”耶律楚材军事上远不如铁木真,听到这么一解说,然后静心一想,也觉得极为有道理,若对方的目地是西夏,那避免在临洮损失过大而做出一些让步,暂时稳住自己一方也是有可能的。这样一来,自己这边反到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地苦战,获得巩州城,取得进攻的基地,至于到时是战是和,还不是由大汗决定。想了想,他提醒道:“大汗说的不错,可是如果我们答应宋军的条件,只怕西夏那边会有所猜疑,是不是让镇海去一趟西夏那边,安抚安抚他们。”铁木真冷哼一声,不屑之色溢于言表:“西夏那帮胆小鬼,量他们也不敢再忤逆我的意思。不过说起来,我让他们送个皇室中人来当人质的事情还没办妥,让镇海去提醒他们一下也好。”耶律楚材见铁木真没有拒绝,心头暗喜,接着说道:“那我们如今该如何办?”“告诉宋人,他们只有五天时间。那些畏兀尔人怎么说?”后面这句话虽然没有头尾,耶律楚材知道对方是想问那些畏兀尔人的工匠能否仿制从宋军手上缴获的武器。“他们说没问题,只是对宋军那些火药成分不是太清楚,他们弄出来的火药威力没有对方的大。”“那些宋军俘虏了?”“他们也不知道,据说这是宋国军部制作的,外人都不清楚!”铁木真沉吟片刻,很肯定的说道:“让他们加紧制造,如果有人能够造出和对方威力一样的火器,我就奖赏他十口袋金子,如果他们造不出来,就拿他们的人头祭奠长生天!”耶律楚材心头一寒,低声应是,转而说道:“我想明日亲自到宋军那边看看,或许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也说不定。”铁木真闻言,有些担心的看看耶律楚材,考虑了片刻才点头道:“这样也好,让纳牙阿陪你去。另外,我们今夜拔营,在巩州城外二十里地扎营。”耶律楚材的眼中闪过感激,恭身说道:“楚材遵命!”没多久,蒙古大军连夜拔营,一直前行到巩州城外二十里,一直严密监视他们的宋军哨探将情报如流水般的送入巩州城。孟珙初认为对方是想撤退,和己方主力汇合,可是不久就明白到对方是想威慑自己,干脆就命令准备应战的赵范率军撤入巩州城,竟是放任蒙古人不管。第二天早上,耶律楚材就带着纳牙阿前往巩州城,钱像祖听说后亲自到城门处来迎接,随行的还有巩州守将耶律天石和耶律雄耶律智等几名低级将领。耶律楚材和钱像祖寒暄了几句,目光有意无意的看过耶律天石等人,见耶律天石脸色神情毫无变化,微微一笑,一拉钱像祖,故意让他介绍耶律天石等人。钱像祖不明玄妙,也不管这些,将耶律天石等人一一介绍给耶律楚材认识。耶律楚材在耶律天石面前微微停了一下。正欲开口之时,耶律天石却后退一步,让钱像祖为他介绍旁人。如此作为,反到让耶律楚材愣了一下,不过极快又恢复正常,神情自然的和这些宋将一一认识。片刻之后,耶律楚材和钱像祖才动身前往巩州衙门。也就是现在巩州城的指挥中心。耶律楚材坐在马车上,沿途发现不少宋军站于路旁,对着自己一行人议论指点。其中还有不少人似乎是将领。尤为让他觉得意外地是。在进入衙门前,他看到一大群宋将正簇拥着一人似乎在说什么,可是看到他来后。他们又都闭了嘴,很快地散去,只有那名为首之人狠狠的看了自己一眼,眼光犀利凶狠,极为不服。宋军内部果然出现问题。自己派人散布的谣言没有白费。正思虑间,马车已经停下来。钱像祖走了过来,邀请耶律楚材进入衙门。孟珙此刻刚将一批前来询问的将领送走,就接到门卫转报‘蒙古使者已到’。整了整军服,下令大开四门迎接,使开自己的亲卫,派出一队礼仪兵前去迎接。耶律楚材一下马车就见到一群穿着威武,手执利刃的士兵,一个个身材高大,腰板挺直,看上去极为威武,如果是外行人,肯定会以为他们都是一群勇敢的士兵。只是耶律楚材一眼就看出这些士兵虚有其表,毫无那些百战余生地杀气,说白了,这些士兵只能充充门面,上阵杀敌,那可不行。难道这位孟珙是个爱慕虚容之人?耶律楚材暗暗叫奇,念头还未转完,就看见一位衣着光鲜,仪容出色的年轻宋将走了出来。见到此人,耶律楚材也不禁暗自赞叹,英武魁伟,神情坚毅,的确是一位耐看地少年将军。“孟:u.楚材,对此人地风采也颇为欣赏,如果不是敌对,说不定他还会有把酒论交之心。“耶律楚材,特为大汗前来和将军商议和谈之事!”“哦,如此甚好,我正在苦恼不知如何和贵大汗说明我国诚意,使臣这次前来,想必会带来好消息,让贵我两国可以和平相处,免去两国百姓一场刀兵之祸。”“那里,那里,将军年少有为,能够深明大义,才是让楚材佩服!”“哈哈……”孟珙大笑起来,似乎极为得意,一时忘了和耶律楚材继续打招呼,直到钱像祖在旁边微微提醒了一下,才猛然醒觉过来,请耶律楚材入内堂商议。耶律楚材淡淡的目光扫过孟珙毫无见怪的意思,随他进入内堂。在内堂分宾主坐定,寒暄了几句,还未进入正题,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怒吼:“谁敢拦我,孟经略,孟大人,赵范求见!”声音粗豪,直入内堂。看到耶律楚材正愕然望着自己,孟珙尴尬的笑了笑,连声说道:“属下无礼,让使臣见笑,我这就让他离开!耶律楚材笑着说道:“经略大人何必见外,听贵属的话语,不见大人是不会死心的,反正楚材有时间,不如请大人先处理此事后再商谈你我两国之事。”孟珙漏出犹豫之色,直到赵范再度传来怒吼声,他才脸泛怒色,让赵范进来。一脸怒色的赵范一走进来,愤怒仇视的目光先看了看耶律楚材,然后对着孟珙施礼道:“听说大人同意让出巩州城,范特来询问真伪!”孟珙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耶律楚材,见他雍容自若的段查喝水,似若充耳不闻,心头大定,脸上怒色越浓,厉声喝道:“圣上让我主宰临洮军政,凡临洮地军机决断,政事民生我皆有临机决断之权,你乃我属下武将,只需听令行事即可,何必多问,还不下去!”赵范的双眼先是黯然,继而一黑,流露出不可遏制的怒火,脸色也变的铁青,结实的胸膛大力的起伏着,全身抖颤,良久之后才听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微平息了自己的情绪,以一种让人心酸的冷静语调说道:“临洮路是我几万将士拼了性命夺过来的,每座城池都是鲜血所换,如今巩州却被大人一言所弃。难道在大人心中竟毫无同袍之情。半点不念将士辛劳牺牲?蒙古贼子,狼子野心,有若当初女真,若今日……”“够了!”孟珙怒声打断了赵范的话语,“来人,将此人赶出去,没有我地命令。不得让他踏入这里一步!”赵范死死的盯住孟珙,犹如要看穿他的内心一般,两人对峙了片刻。赵范终于收回目光。双眼闪过深深的失望和无奈,转过身,步伐沉重的离去。孤独的背影有些微驼,看上去犹如突然老了好多。孟珙目送赵范离开,脸上的怒容才稍微平息了些,过了片刻,才轻声对耶律楚材说道:“手下懵懂。还请使臣不要见怪!”耶律楚材爽朗地说道:“那里,那里。将军威仪过人,属下不敢轻言冒犯,这才是让人敬佩啊!”“哈哈,过奖,过奖!”孟珙突然笑了起来,原本因为赵范而出现到一点不快也迅速随风而去,气氛一变又为融洽。没多久,经过讨价还价,除了其他条件还需要等待些日子答复外,关于宋军撤出巩州城的最后时间也终于敲定。五天之内,宋军必需撤出巩州城,在此期间,蒙古不得攻击宋军,宋军也不得挑衅蒙古,若有争执,协商解决。当耶律楚材带着满意地笑容离去时,巩州城内地宋军情绪终于爆发,赵范一怒之下,率军离开巩州,宋军将领或跟他离开,或留在巩州,原本就不算和睦的各路宋军竟然一分为二,使得宋军在临洮的实力大衰。如此情况传回蒙古大营,耶律楚材终于做出孟:+能容人地判断,预计宋军在他手上,很难融合一体。将此判断告诉铁木真之后,铁木真做出静观其变的决定,并让人通知留在后面的窝阔台,尽快前来汇合。孤凉寒风下,飘拂的战旗猎猎做响,向云涛站于巩州城外,默默的看着远处坚固地城墙,他不知道这次离开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不过他知道,自己今生不会忘了在临洮的日日夜夜,不会忘记那些身陷死地,却仍然死战不休地勇敢战士,更不会忘了虽然共事不久,却颇为融洽的师梦龙大将军。他的遇难,自己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若是自己当初能够警觉一些,多想一些可能,或许结果就会完全不同,可是现在……内疚像钢刀一样的切割心灵,甚至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解开胸前衣扣,大力喘了几口气,才稍微觉得好过一些,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五十多辆马车,那些马车里装着包括李平阿里在内的一些垂危将士,这里的军医已经无能为力,或许到了京兆府会有些办法。走近马车,一一个看过之后,向云涛才略微觉得放心,马车都是特制的,可以将颠簸变的极小,这些伤员也被军医用昏睡药弄晕,据说这样可以让他们的伤势不至于过度恶化。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向云涛就下令起程,车队缓缓的朝着利州方向而去,如同一条摆动的小龙,缓慢,但坚定的前行着。向云涛没有坐马车,和护卫的战士一样,骑着一匹矮小的战马,一颠一颠的前进着。“得得得……”战马急剧的奔跑声从后面传了过来,不少战士回头观察,当看到熟悉的战旗样式时,他们都松了一口气,是自己人。向云涛喝停了马车,静静的看着来人的接近,他已经看到来人的面目,但他不知道对方此刻为什么要来找他,难道他以为自己还能影响孟的决定,或者说,是皇上的……当先一骑在离向云涛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那名骑士没有等战马停稳,就大声说道:“向参谋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难道师将军他们的大仇你就不闻不问,任凭那个孟::青筋暴跳,不是赵方还能有谁。他是师梦龙这支部队,除向云涛以外,唯一仅存的高级将领。向云涛的眼中闪过内疚,惭愧的目光落到另外一骑身上,他没想到。连他也来了。赵范坐在战马上。愤的目光看向那列长长地马车,脸颊**了几下,才目相对。“没想到将军也来送行,云涛惭愧!”向云涛首先开言,对方地目的他约略猜到一些,可是现在他实在不便插手临洮的事情。“向参谋身为圣上派驻军中的特使,西北战事你皆有权过问。如今蒙古狼子野心,窥视我大宋疆土,孟:+|圣上不明西北实情,故被小人所蒙,难道向参谋不该做些什么吗?”赵范流露出罕有的期盼。眼前此人是自己最后的希望,虽然机会渺茫,可是让他赵范坐看那些小人将巩州城拱手让出,他做不到,哪怕只有一线可能。他也要紧紧的抓住。向云涛离散地目光从赵范身上移开,他有些心虚。虽然知道对方不太可能会知道皇上对临洮的真正打算,但他还是觉得愧疚,无法坦然的面对这位热血忠诚地将军。寒风吹扬了两人地额头,掠过了飘扬的战旗,最后在马车之间徘徊留恋,盘旋起阵阵旋风,卷起一些尘土灰末,飘洒着落了下来。向云涛眨了眨眼,呛鼻遮眼的灰尘让他很不舒服,轻轻咳嗽了两声,转目瞧去,赵范仍然坚定地望着他,双眼中的希望是如此强烈,让他不用细心品位,就能清晰的感觉到。“将军还是回去吧,云涛愧负皇上厚爱,实在无颜再留在西北!”“你……”满脸愤慨的赵方正欲发言,却被赵范伸手拦住,后者很平静的看着向云涛,语气诚恳,“胜负实乃兵家常事,况且先生在军中所言所行,我皆听说过,平心而论,师将军殉难地事情怪不得先生,身为统兵大将,岂能将战场胜负全然委过他人?先生实在不必耿耿于怀。为今之计,我们是应当考虑如何做,才能让师将军他们不至于白白牺牲。现如今在巩州,只有先生有能力阻止孟:推辞,空让数万战士的鲜血白流。”向云涛久久地看着赵范,他能感受到这位将军对拱手让出巩州是如何痛心疾首,如何不甘心,但他的确是无能为力,很多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他的目光越过赵范,望着远处已经模糊的巩州城,突然想起一个人对他讲过的事情,大意好像是说,草原上的民族都很崇拜狼,他们视狼为祖先,拜狼为师,从狼身上学习行军打仗,学习攻杀掠夺,孕育出一支又一支的强大军队,给中原文明造成极大的破坏,历代大一统的王朝安定后的首要目标就是筹谋对付他们,可是他们总是像野草一样,斩之不尽,杀之不绝,和中原对抗了上千年。大宋立国后,先是对契丹屈辱求和,后是被女真夺去半壁江山,现在蒙古人又杀了过来,为何我中原百姓要遭受如此多的苦难?长长的叹息一声,向云涛摇摇头,语调低沉但很肯定的拒绝道:“云涛已经败了,如今心灰意冷,将军请吧!”脸上的失望清晰可见,但仍然不放弃的劝解道:“虽然我军新败,可是我军主力仍存,赵范身边还有三万骑兵,墨平将军手中还有黄龙军团二万精锐,加上其他各部兵马,仍然有不少于七万之数,如果用以防守,那是绰绰有余。反观,若是失去巩州,整个临洮就被截为两断,到时蒙古人可随时从东西两面入侵我利州,关系极大。我军是决然不能失去巩州的,先生难道对此真的视若无睹吗?”向云涛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墨平将军的意思如何?”赵范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我问过他,他说一切听从皇上的命令行事,若是先生肯担起重担,我军将大有可为。”向云涛知道了,为何赵范如此重视他,名义上,他的确是皇上派到军中的特使,有节制军将之权,若有他的支持,孟::.支,到时巩州城就不会被拱手让出。可反过来,如果赵范想挑战孟:决定,若没有大义名分,就只有武力逼迫,可是巩州实际防务负责人墨平却让这个可能化为乌有,如果赵范动武,只能让局势更加恶化,这也是赵范不愿意见到的。互相制衡下,他的身份就成了可以左右孟:如果他肯表态支持,墨平就算不同意,但估计也不会反对,其他地方部队将领更是没有力量来挑战这两位军中重将,到时就可以借此推翻孟:的决定。为了巩州城,这位刚直的将军真的尽力了。“皇上让孟将军主持临洮军政,自有皇上的用意,还请将军遵令行事才好!”向云涛本来想说出一些内情,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有些事情,他不忍心揭穿,真相有的时候比见到的还要残酷。“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难道忘了大将军是怎么对你?忘了那些战死的兄弟,我劈了你这个王八蛋……”“住手,将他带走。”赵范制止了赵方的冲动,带着最后一点希望的问道,“先生难道不肯改变主意吗?”向云涛默然,赵范明白,事情真的无可挽回,摇摇头,神色充满失落的一拱手:“一路保重!”“将军现在打算如何做?”“这里已经不需要赵范!”望着淹没在烟尘中的猎猎战旗,向云涛突然觉得鼻翼发酸,双眼模糊。常听人说,龙是一种非常聪明的神兽,当它要捕获猎物时,一定会俯首敛爪,任凭鱼虾戏弄而不动容。而要消灭狼群,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们引入到自己准备好的猎场,只有如此,方能胜算在握。也许,延续了千年的龙狼大战又要开始了,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不能逆转的轨迹走了下去,无论是胜,是负,鲜血都不会就此停止,还会有更多,只是这里再也不会有他向云涛的身影。车轮又重新启动,碾过干硬的黄土地,留下一条条痕迹,犹如那些长眠的碧血忠魂,在各自的旅途上留下了独特的印记,直到永远……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