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鸦口阻击战,是铁血镇自进入惊虹以来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败仗。尽管无双和夜莺已经拼尽全力死守,却终究没能完成阻敌的任务。世均洋的狡诈,山狗军的凶狠,还有其作战手段的丰富多变,都远远超出铁风旗诸将的预料。凭心而论,无论是方虎,沐血还是无双等人,他们都并不真正了解世均洋,也不了解山狗军,对他们的作战习惯,打法等方面的了解都极其有限。在这种有限认知的基础上进行的战术安排,注定了要冒上许多风险。试图以五百人创造奇迹挡住山狗军,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事实上,整场战斗都因为这种了解的缺乏,而显得指挥官在战术思维上的极度不负责任。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从一开始的虎口拔牙的决定,和在必要时甚至与山狗军大战一场的决定,都是一个重大错误。此时的铁风旗,根本就不够资格在战力上与山狗军一争长短,但是长期的追捕,使得追击方与逃亡方都在逐渐失去耐性。这种长期的逃亡生涯极其容易消磨人的意志,使人在疲倦中焦灼,并且迫不及待地希望将战事早点结束。这种焦虑,是长期战争中带来的心理阴影,在不间断地生与死的考验中挣扎,逐渐失去希望,失去冷静,并最终走上错误的道路。战争的胜利,有时候不仅仅要看指挥官的战术指挥水准,还要看许多因素,而这种在长期战争中接受考验,并坚持到底而始终保持沉稳心态的素质,恰恰就是极为重要的。焦躁的心情使人不安,使人无法正确的判断形势,从而极易发生挺而走险的情况,如这一次,方虎等铁风旗诸将,其实就是在极度不理智的前提下做出的。他们太渴望早点结束逃亡生涯。然而老鸦口的阻击失败,使得战争中的连锁反应出现,山狗军在河潮后通过老鸦口,开始向叠翠岭挺进。而计划中要在一天内拿下叠翠岭的方虎,却在攻打叠翠岭的战斗中,遭遇到了强烈的反击。世均洋调来的护粮队,由于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因此各方面准备充足。相比之下,匆匆而来的铁风旗,却显得有些过于小看对手了。此消彼长的情况下,铁风旗势必就要为其轻敌付出代价。由于狙击部队无法完成任务,进攻方却遭遇强力反抗,眼看着短时间内拿下叠翠岭再也无望,身后却已响起大批部队的追杀之声,方虎终于明白自己犯下的错误有多大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擅打山林战的无双竟会这么快就丢失了老鸦口,失去五百战士不说,还被世均洋来了个衔尾追杀。他再顾不得枪粮草,只能命令部队立刻后撤,向媚儿河方向撤退,但是紧随其后的山狗军,又怎么可能再给他机会让他们再度溜走?那个时候,世均洋冷冷下令:“全军追击,给我把铁风旗全部灭掉!”直到此时,山狗军才真正发力,在这山地中行军,徒步的他们,其速度竟不比铁风旗慢上多少,而这一次咬住了铁风旗,世均洋这只疯狗就再不会松口了。。。。。。。。。。。。。。。。。。。。。。。流风河的水冲过瀑布,过了老鹰山后,终于开始出现了平缓趋势,原本汹涌的激流渐渐和缓舒畅下来。由于摩云峰大雪崩引发的河流泛滥,一路蔓延了数百公里,走到南部一带后已变得乏力,老鹰山差不多已是尽头。掉下瀑布后,无双和夜莺被水流一路直冲,随波逐流的结果是直接被带出了南部群山,来到一处广袤平原上。此时的无双,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尤其可怖的是脸上也被碎石块滑出一道狰狞大口子,直接从眉心撕扯到嘴角,看上去颇有几分狰狞。流风河最后的一次急流咆哮,将他们冲上了岸边,无双只觉得浑身疼得仿佛要死过去,所有的力气都在这刻流逝。“无双!无双!”夜莺爬到他身边大声叫着。无双无力地看着夜莺,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夜莺姐,知道吗?曾经有那么一刻,我真得很想和你一起就这样死去,可惜,我终究还是没法就这样放弃。”“我知道,我明白,但是你别说话了,你伤得很重。”他微笑说:“人,总是要死的,对吗?”泪水一点一点地夜莺的眼眶中流出,她太知道,在这一路的颠沛中,到底是什么让无双一直坚持下来的,可是自己,却不能给他任何承诺。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当初爱上的是这个少年。“不,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夜莺斩钉截铁地说,她缓缓把无双背起,用淡漠而坚定的口吻道:“无双,我不要你死,因为如果你死了,那我也会立刻自杀。我们约定过,今生不能做你的妻子,来世我必定跟你。可是现在,我们依然要为生存而努力,我不许你放弃,因为我不想自己来世嫁给一个懦夫!”无双怔怔地听,傻傻地看,什么也不知道说,或许,他已真的无言。夜莺就那样背着他,就象当初边荒丛林里无双背着夜莺一样,步履艰难,却绝无犹豫。生命之舟总是在充满希望的时候,才能划到汪洋的彼岸,但是对无双来说,他的希望却变得这样可笑,因为他的希望是在来世。是为了来世相聚而立刻死去?还是为了夜莺而坚持着活下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但是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夜色,还有那漫天的星火逐渐闪亮,他迷茫不知所已。暴风雨来了。凄风冷雨夜。天幸夜莺发现了一处废弃的小木屋。木屋已陈旧,处处都在漏水,夜莺冒着雨去修补屋顶的破洞,回到屋升起篝火,那一点火光温暖着两个人的身体。偶尔会有小雨点溅进火堆,发出劈啪的声响,为这个宁静而又狂暴的夜晚带来一点生机。无双静静地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喃喃说:“我是涯国人。”夜莺恍悟道:“难怪你有这么好的泅渡之术,难怪你擅长的是穿心箭。。。离楚说过,丛林猎人,很少有用穿心箭的。”涯国,也就是观澜大陆唯一的海上强国,涯国人几乎天生就是海洋的宠儿,他们从生下来起,就需要学会在风浪中搏斗,他们的陆战能力虽然不强,但是他们的海战能力却独步天下。与丛林猎人一样,水兵同样是对弓术要求极高的职业,海战中最实用的作战方式就是远程打击,通过强力的远程打击尽可能的消灭敌人,然后在接舷战时做短兵相接。与丛林处处陷阱步步危机和陆地战场的箭似飞蝗的大场面相比,海战弓术更讲究精准,而不崇尚覆盖式射击,原因很简单,箭要是射进了海里,就再收不回来,射出去一支少一支。因此海上弓术历来崇尚稳与准,而不是丛林猎手的反应敏捷和沙场征战的密集式覆盖。谁也没有想到,无双竟然会是涯国人,这刻他说出来,却是真正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背负千年的重担。他看着夜莺,笑着说:“我不仅仅是涯国人,我的真实身份。。。。。。是涯国太子。”。。。。。。。。。。。。。。。。。。。。。。。夜深沉,雷电交加,风雨倾盆而下。夜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在述说曾经的往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又一场老套而毫无新意的权力争夺罢了,弟弟篡夺了兄长的王位,为保王座而四处追杀年幼的太子。为了生存,太子不得不隐姓埋名,隐居深山老林,四处躲藏。他逃亡时,只有七岁,身边有至少数百个忠心的护卫,然而随着追杀的无休无止,人在渐渐长大,陪伴他的人却越来越少。尽管如此,那些忠心跟随他的人却始终不放弃,因为他们的心中有一个信念--复国。“其实,也无所谓什么复不复国的事,篡夺王朝的,是我的叔叔,涯国的国主依然姓崖,也没有改国号。所以,我觉得也无所谓复国一说。那些跟随我,保护我的臣子们,总想着有朝一日,我能打正旗号,振臂一呼,带领所有国民反攻回去,为了这个目标,他们不惜一次次的在暗中煽动叛乱,拉拢,收买大臣,刺杀,陷害,无所不用,不惜让原本生活得安乐的老百姓一次又一次陷入战乱之中。”“他们教导我,培养我,让我学习治国之道,教我怎样指挥作战,要我学着做君主。可是我不明白,书上说,做为君主,应该仁政爱民,为什么我们却要为了夺权而无所不用,拉拢地皮,收买黑帮,行贿贪官,刺杀忠良。。。。。。他们说,敌人的良臣就是我们的阻力。这太可笑了,一方面教导我们要仁善,要爱民,一方面又要用民,害民,惟恐对方把国家治理得太好,惟恐对方是个英主明君。”“我问他们这是为什么,他们说,为了维护国家正统,一些手段总是必要的。我的叔叔是大奸大恶,窃国而居,为正道沧桑,无论如何不可让国家落入奸人之手。是的,我叔父是个大奸人,可他再奸再坏,自从他成为涯国国主之后,仅仅几年时间就将国家治理得蒸蒸日上,百姓安康,比我父王在位时要好上数倍,而真正为老百姓带来痛苦的,却是我们这帮试图将国家带回所谓的正统位置上的人。那么,到底谁是善,谁是恶?”“我很迷惑,不知道是自己是对是错,不知道所谓的复国到底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他们,又或是为了我自己。到底在仁德爱民和保持正统之间哪个更重要?我也不知道。我身边的人说,只要恢复了王室正统,自然可以体恤爱民,以良策治理天下。可是良策在哪?我知道我自己,我根本就不是治国的料!我说不复国,他们就苦苦相劝,不惜以死相谏。他们说,他们知道我是体恤忠良,仁爱百姓,不忍心见生灵涂炭,但其实,我只是厌倦了,也毫无兴趣。”“他们对我说,就算不复国,父仇也不可不报,可那个时候,我想起的就是这些年来,被他们杀死的一个又一个无辜。这些人的子女,又要到哪里去报仇呢?”“终于有一天,我厌倦了这一切,厌倦了权力,厌倦了战争,厌倦了你死我活的较量,孤身远走,离开涯国,不惜让所有跟随我的人失望,绝望,而执意决定放弃追随我的人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我独自一人跑掉了,跑离了涯国,从海上来到了止水。”“我在止水独自生活了两年,日子过得很艰难,因为我什么都不会,我不懂该怎样劳作,也不会为自己赚钱,只能混迹山林,靠捕猎为生。。。直到碰上浅水清,碰上你。。。。。。我永远无法忘记边荒丛林发生的一切,别人都以为是我救了你,可其实,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如果没有你,或许我已经死在了离楚的箭下。因为,我是一个只知道逃避的懦夫!而从那天开始,我不再逃避!”夜莺怔怔地听着,再不知该说什么,她看着无双,清秀少年的脸上,带着一点倔傲,还有一丝无奈和忏悔。他说:“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但我知道,当我选择了对得起涯国百姓时,我对不起的,是长年跟随在我的身边,为我出生入死的那些人。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明白一件事----无论我做出怎样的选择,总会有人受到伤害。”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总会有人受到伤害...听到这句话,夜莺的心中微微悸动,是啊,当矛盾出现时,逃避再不是办法,因为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就总会有人受到伤害。那么夜莺呢,她该如何选择?她苦涩地笑:“看来,你已经准备回到涯国,去找你曾经忠心于你的人,做你该做的事了,对吗?放弃对与错,善与恶,尽忠于自己的本分,这。。。就是正确,是唯一永恒的道理!”无双轻轻点了点头,夜莺,善解人意的夜莺,你果然明白我的心思,可惜,你不属于我。募然间,无双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抓住夜莺的手大吼道:“我没法再忍受让那个根本就不在乎你的家伙这样霸占你的心!夜莺姐,跟我走吧!我们放弃这里的一切,跟我回涯国,我要你做我的女人,做我的王后!我可以为你杀尽天下每一个人,就象浅水清为云霓做得那样!”夜莺怔然,无双已经死死地保住了夜莺,向着她吻去。他吻得那样热烈,那样充满**,那样的毫无保留,在述说了所有的心事之后,所有的**在这刻彻底迸发,爆炸,再无法控制内心的冲动。他死死地搂着夜莺,搂得她几乎要窒息,怎么都不肯放手,夜莺却只是呆呆地任他作为,没有丝毫的反抗。哗啦。衣衫破裂,夜莺的衣服被他撕开,他扑了上去,想要彻底占据这个在他脑海里魂牵梦萦了无数个日夜的女孩,他激动得全身都在发抖,所有的伤势与痛苦在这刻全部不翼而飞,他要尽情释放所有的少年情怀和积聚的精力。夜莺静静地躺在地上,任由他的嘴唇在自己的脸上,身上,亲吻着,抚摩着。。。。良久。她说:“我是浅水清的女人。”无双停住了动作。仿佛一个惊雷劈在头上,他捂着头号啕大哭起来。这句话,彻底伤了他的心。夜莺轻轻坐了起来,轻轻抚摩着无双的脸:“如果你真得想要我,随时都可以找我,我不会拒绝,但是。。。我是他的女人,这一点,无法改变。”无双轻轻地摇了摇头,重新躺回了地面。他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他情愿自己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对不起。”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