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艾派人将重伤的马谡送回江陵,他不担心马谡会死,在这个情况下,马谡不会去寻死,不会让襄阳马家从此成为历史。他带着荆山军新卒**,半个月后赶到了舞阳,会合了已经在些打了近一个月烂仗的法正,几乎在同时,张卫和杨昂也带着两千汉中军也赶到舞阳。焦头烂额的法正一见到他们连连苦笑,他对邓艾等人说道:“这次吃亏吃大了,四千精锐长途奔袭,本以为是奇兵,可以打个出奇不意,没想到诸葛亮居然在这里留了三千屯田兵,还修了这么牢固的堡垒,奇袭打成了烂仗,亏得荆山军和白虎军凶悍,才没能受损严重。不过仗打成这样,我也没脸再指挥了。士载,你既然奉将军的军令来了,这里就交给你吧,我回江陵去向将军请罪。”邓艾连忙笑道:“法大人这说的什么话,我是受将军之命,前来向法大人学习的,你怎么能走呢。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现在你又没有败,有什么好自责的。”法正惭愧不已,连连摇头。他在涪陵斩杀沙摩柯之后,本想着**,一定能势如破竹,所以才向曹冲夸下了海口,没想到在舞阳却寸步难行,诸葛亮的三千屯田兵战半力是不够强,但他们有依山而建的堡垒,坚决不出来野战,就窝在堡垒里跟你耗,法正想尽了办法想要诱堡垒里的人出来野战,结果劳而无功,实在让他搓火。他派人强攻了几次,损失了一千多人,却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是望着堡垒叹气。本想夺取屯田的粮食作为军资的,现在诸葛亮又把粮食抢收完了,只留给他一块白地,如意算盘全部落空了。他手头的兵力又不够,想派人出去抢粮又不敢。要不是乐进接到他求援的消息之后送来了些粮食,他现在恐怕已经不得不退兵了。“对面就是诸葛孔明?”邓艾听了法正的介绍之后。问了一句。“嗯,诸葛亮就在这里。”上火得嘴唇全是燎泡的法正点点头,破口大骂:“什么卧龙吗,分明是条虫,就知道躲在乌龟壳子里面不出来。”邓艾暗自笑了笑,心想这法正这次是真的急眼了。他在将军面前夸口说拿下舞阳没问题,结果一打一个月。一步没进,直接耽搁了曹冲将刘备击杀在柯的计划。更关键地是,法正在成都收了那些大族不少贿赂,曹冲已经有些不满了,法正本想趁着这次打仗立点功劳将功被过,哪知道却是错上加错,他不得不考虑怎么向曹冲交待的问题,也怪不得他方寸大乱,大丧斯文。邓艾见法正心情不好,没有多说什么。扯开话题说了些闲话。等到和法正私下相处地时候,他告诉法正说,将军大人现在觉得前期的方案过于大胆了。对困难预期不足,现在仗打成这个样子,他感到兵力有些不够使用。江陵已经动用了预备兵源,成都能调动的人手也基本都调出来了。庞羲一万人调往了柯,和庞统合兵一处,要对付刘备和关羽的人马。张卫和杨昂也调到这里来增援。水师早就调到乌林了,现在成都除了各地的郡兵之外,就剩下三处人马,一是白水军,一是孟达的无当军,一是剑阁邓芝手中还有两千人马,但这三处人马,他轻易不敢动。孟达要镇守成都,这是益州的中枢。不留亲信人手。他不放心。白水军是准备对付关中地,他也轻易不能动。至于剑阁的人手更是想也别想。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能抽出来的人手都已经抽出来了,再无法取胜,只有退兵一条路可想。如果乐进短期之内拿不下临沅进而威逼零陵,为法正部建立一个后方,那么仅凭着江北运粮,这显然不切实际。一旦法正等人从舞阳退兵,那就意味着将刘备堵在柯的计划破产,这次江南军事行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失败了,至少是不完美的。法正脸色红白变幻不停,他是真的觉得惭愧。如果不是自己当时夸下海口,也许曹冲不会轻易的让黄忠等人过江,现在过了江,阵势已经铺开,再要撤回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法大人不必自责,将军说了,江南无论如何是肯定要打的,只是怎么打的问题。如果这里困难实在太大,将军就想把目标修正一下,这次占据长沙和武陵北部,能在江南有立足之地即可。他说过,刘备虽然军势与我军相当,但他的经济实力不行,我们占了长沙和武陵,他不仅失去了长江天险,地盘也要缩小一半,后面地发展就受到遏制。如果不打这一仗,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后面的仗就更难打了。”法正慢慢地冷静下来。事已至此。急也无用了。他沉思了半天说道:“关中地战事。是不是快有结果了?”邓艾淡淡地笑了。他点点头。从虎士手中接过一个铜盒。打开铜盒。取出一些茶叶。放在虎士用开水刚烫过地茶杯中。然后又让虎士倒上小半杯茶。轻轻地推到法正面前。微微点点说道:“大人所料正是。关中大公子处得到我益州地支援之后。战事进展顺势。马超韩遂已经打疲了。这两年关中收成不好。他们已经无力支撑。溃败在即。”法正叹了口气。他接过茶杯。有些茫然地摇着头:“我有点搞不懂将军是怎么想地。一千万石粮食。去支撑大公子。这不是……”他忽然觉得有些失言。连忙看了邓艾一眼。掩饰地将茶杯递到嘴边。浅浅地尝了尝。笑道:“这是今年地秋茶?”邓艾笑道:“正是。这是公子特地让我给你带来地。”他说着将铜盒放在法正面前。铜盒上有一个奔马地蚀刻。栩栩如生。毛发飞动。极是有神。“这是襄阳新出地茶盒。将军说你肯定喜欢。让我给你带了一个来。”法正愣了一下。放下茶杯拿起茶盒仔细地看了看。心中一阵暖流。他低了头。半天没有说话。邓艾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端起茶杯呷着。不动声色地看着法正。法正沉默了半晌。慢慢抬起头说道:“士载。你跟我说句实话。将军是不是想撤兵了?”邓艾点点头。又摇摇头。法正有些不解地拧起了眉头,怔怔的看着邓艾:“将军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顾忌着我地面子。不好直说让我撤回去?打仗不是儿戏,该进则进,该退则退,不能有情面在里面。这里离后方太远,运输颇为不便,如今你和公礼地四千大军到此,粮食消耗量将更大,又没有人手可以调配,再打下去对我们很不利的。”邓艾微微一笑:“法大人,你想错了。将军如果想撤兵。是不可能把情面关系放在其中地。他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说要撤军,只是说如果这里一直没有进展。那就撤兵以免进一步损失。他说不撤军,是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在这里有困难,对面的诸葛亮更困难,他同样无兵可派,现在就看谁能最先打破僵局。如果我们先撤了,他就会立刻调兵接应刘备。刘备一出柯,他的人马就会北上,我们想要取下长沙就更困难了。”法正也点了点头:“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里不再是主攻,而是牵制作用?”邓艾点点头:“水无常势,兵无常形,将军的意思是要法大人见机而行,有机会打就打,没有机会打就作为牵制。也是有作用地。”法正忽然笑了:“张俊和黄汉升是不是拿下长沙了?”邓艾摇摇头:“还没有。不过也快了。我在半路上听说,张平狄在兰水河畔大败张翼德。已经把张翼德拖在了益阳附近,现在就等着乐拆冲取临沅了。一旦拿下临沅,他就准备围歼张翼德,那样的话,至少可以断刘玄德一臂,这一仗就不算白打了。所以,这里暂时还不能撤。”法正一听张大败张飞,不由得兴趣盎然,让邓艾详细的说了说。邓艾也是半路上得到的消息,并不具体,翻来覆去也没有太多的细节,让法正听得很是不过瘾。他咂吧着嘴,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看着地图说道:“士载,我们这里有五千人,虽然未必能拿下前面的堡垒,但缠住他们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刘玄德的大军在柯被士元打得很狼狈,关云长要去接应他,暂时没办法派人来支援,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你看这样如何,我们也分兵,来个围魏救赵?”邓艾一听,颇有兴趣,他也走到地图面前,看着法正安排。法正在地图上指了指舞阳,然后斜斜的拉出一条线,直指零陵郡的郡治泉陵:“诸葛孔明在这里防着我,你就带着人直奔他地老窝。泉陵现在的兵力有限,留守的只有蒋琬,没有什么名将,你也许能一击而中。就算打不赢,你也可以回军直取长沙郡治临湘,从侧面呼应黄汉升他们拿下长沙郡。”他回过头看着邓艾:“你把荆山军新卒给我留下,把白虎军和荆山军带走,他们都是经过血战地精锐之师,必然有所襄助。”邓艾摇了摇头:“法大人,你这个想法很妙,但是也有很少不确定的因素。我们这里没有稳固的后方,要想在敌境之中长途奔袭,难度不小。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来之前,将军一直没有提到让我们分兵,反倒是强调了几次让我们困住诸葛亮,尽最大可能的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忽然停住了,转过头看着法正,眼中透出一丝惊喜。法正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禁笑道:“士载,你想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邓艾有些神秘的笑道:“法大人,我知道了,将军不让我们立刻撤,是因为他还有一只奇兵未出,他在等那只奇兵地消息。”“骑兵?”法正也笑了:“你是说庞令明和阎彦明的两千铁骑?他们现在不是将军的亲卫骑吗,怎么这次将军又想用骑兵突袭这招?这里山地多,水道纵横,骑兵未必行的。”邓艾摇摇头:“法大人,你说错了。我说的奇兵不是指那两千铁骑——那两千铁骑一定是要跟着将军去围歼张翼德的——我说的奇兵是说另外一个人,法大人想想,还有什么人没有出动的?”法正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如梦初醒,他也神秘的笑了。他用手指点点邓艾:“士载。还是你脑子活。既然如此,这分兵取泉陵地事我们就不管了。从明天开始,我们集中力量攻打诸葛孔明地这个乌龟壳子,就算不能拿下来,也要让他喘不过气来。”“法大人说得正是。”邓艾哈哈大笑:“要打得他连睡觉地时间也没有。”接下来地几天,邓艾和法正配合默契,换着招儿的轮番攻击诸葛亮建筑的堡垒。他们不再强攻,而是换着花样来。三天两头的想出一个新招来。廖化和帅增则带着两千荆山军新卒在附近扫荡,收集粮食,和本地的大族联系,向他们购买余粮。这些大族刚刚秋收完毕,手中的粮食多地是,反正留在手里最后也要被诸葛亮借走,不如卖给曹军还能换点现钱。再说了,照这个架势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呢,万一曹冲赢了,自己现在不卖他粮食。以后岂不是要倒霉?不管怎么说,人家还是用现钱呢,虽然价格低了点。总比白赊给诸葛亮好。关键还有一点,你不卖也行,但你得挡得住那两千荆山诸葛亮得知法正又增添了了兵力,可以分出人来玩出这种流氓招,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他手中无兵可调,要不是仗着善守的霍峻建的这些卓有成效的堡垒。只凭这三千屯田兵他早就被法正打得满地找牙了。现在刘备在柯,三天两头的发急令来要他送粮食,他粮食倒是有呢,屯田收获的粮很多,就是没人运。只有一千运粮兵,没人替换,来来回回全靠他们。因为要防着柯的雍劫粮,他还要让人绕到南面去,依仗着关羽的兵力掩护才也进入柯。好在现在关羽已经到了柯。总算路途近了许多。“仲邈。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关将军将主公从柯接应出来。我们这里就没事了。”满脸疲惫的诸葛亮对同样满脸疲惫的霍峻说道:“那些抢粮地曹军,我们暂时就不要问他们了,他们也猖狂不了几天。”霍峻点了点头:“军师,我理会得。我们兵力不足,只能如此了。只要主公尽快撤出柯,我们兵力上就不会受制于人,到时再反击也不迟。只是张将军在临沅,被大军围困,情势危急,军师是否有所安排?”诸葛亮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手中已经没有兵了,就是想救,也无能为力。我已经派人向关将军求援,希望他能派出两三千人支援,现在还没有消息。另外江东还在观望,这些人……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坐山观虎斗,我们败了,他们又何尝会有好处?”霍峻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地笑容,诸葛亮看在眼里,却无言以对。江东的这种做法确实不妥,但细说起来又情有可原,谁让刘备趁着周瑜打江陵偷偷取了江南四郡呢。这次孙权派人来要江夏半郡,他不敢私自做主,一面派人去和孙权交涉,一面将消息急报刘备。哪知道刘备象是没看懂,每次来命令只有催粮,一句也不提是不是割让江夏的事,搞得他也不摸不清刘备在想什么。孙权等了一段时间没回音,已经有些恼了,干脆把在江夏和文聘对峙的水军撤回了柴桑,老子就是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孙权最后的结果也许未必会好,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会比刘备多支持几天。诸葛亮现在最怕的还不是这个,他生怕孙权最后破罐子破罐,以协同攻击刘备为条件,向曹冲取得割据扬州、交州地好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曹冲就算拿下了江南四郡损失也不会小,以他的兵力,短期之内也无法再打,孙权还可以再苟活几年。万一曹操一蹬腿,说不定曹冲还要借助孙权的力量夺嫡,这种情况下,曹冲以同意孙权割据江东为条件换取孙权的支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对孙权来说,是慢性毒药。可对刘备来说,就是必杀技。诸葛亮不明白刘备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让出江夏半郡。显然这半郡已经守不住了,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换取江东的支持,共同对抗曹冲。这些话,他都憋在心里,不好向霍峻说。但看到霍峻的脸色,显然霍峻也不是傻子,他也在想这些问题。大家跟着刘备混。都是想混个好前途的,如果刘备一步步走向深渊,也许不要曹冲动手,他的手下就能分崩离析。毕竟刘备现在手下地这些得力干将,有一大部分都是南郡和南阳人,一旦这些人心生悔意,刘备地小命也就去了半条了。这个时候,诸葛亮感觉到了曹冲让襄阳那些大族发财的潜在杀伤力,当初他还觉得曹冲这是饮鸩止渴,养虎为患。以后可能会尾大不掉。但还没等看到曹冲那边出事,他先看到刘备这边要出事了。最近蒋琬传过消息来,不少跟着刘备南下地襄阳人心神不定。经常聚会,估计在考虑是不是要回襄阳去跟着曹冲发财的问题。眼前的这个霍峻就是南郡枝江人,他会不会也有这个想法?诸葛亮有些担心的看着霍峻,说不定他现在这么卖力的防守,就是为了让曹冲看到他的能力,以后好换到更大的好处。人心隔肚皮,什么事都有可能地。除了眼前的霍峻,还有殷家,马家,他们都是襄阳的大族。马谡,马谡会不会是战败之后回了襄阳?诸葛亮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的心头一惊,额头沁出汗来,匆匆和霍峻道了别。招来了从事胡济。“伟度。最近可有幼常的消息?”一见到胡济,诸葛亮就急冲冲的问道。胡济字伟度。义阳人,对诸葛亮很是敬重,投入刘备帐下后一直跟着诸葛亮,马谡到涪陵打仗后,他的事情就交给了胡济。马谡打胜仗的消息是他告诉诸葛亮的,马谡打败仗的消息也是他告诉诸葛亮地。胡济摇了摇头:“幼常自从沙摩柯阵亡这后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诸葛亮眉头紧锁,他算了算日子,那也就是说马谡有近一个月没有消息了,他战败了为什么不回来?就算不回零陵,他也可以去临沅张飞那里啊。张飞和关羽不一样,他对读书人至少表面上还是尊重的。现在音讯全无,他能去哪里?西面是去不了的,难道向北了?向北能去哪里?渡江回南郡。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眼神闪动不已。胡济看在眼里,小心地向前挪了挪:“军师,幼常不知所踪,万一……”他咽了口唾沫,看着诸葛亮直视过来的眼神,没敢再说下去。他知道诸葛亮和马家的关系好,和马谡的关系更好得象亲兄弟一样,自己万一说错话可不好。“伟度,幼常战败,到现在也不见踪影,你说他是战没了还是……”诸葛亮显然也明白胡济想说什么,他也有些犹豫。“军师,如果战没了倒不可怕。”胡济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万一他在襄阳出现了,军师可不好向主公交待啊。”诸葛亮脸色一阵发白,半天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个后果,刘备对他使用马谡一直不满,前些天听说他之所以在昧县和庞统打了一仗,就是因为刘封提到了马谡,可想而知他心里的恼火。如果马谡现在还在,哪怕是打了败仗,他也许心里反而好受一点,大不了怪他用人不当,也就罢了。可如果马谡投降了曹冲,他可就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伟度,按败军法,发布公文吧。”诸葛亮抬起手说道,这几句话,好象抽空了他浑身的力气,让他再也无法坐稳,他扶着面前地案几,勉力站起身来,有些摇晃的向后室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住了脚步,顿了半天,才轻轻的说道:“要快!”“诺!”胡济冷汗涔涔,颤着声音应了一声,连忙拱手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