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来的时候,听着有人唱‘两根筷子夹着碗,屏障在西也在南,东面不平北边平,黄山胜过九华山。’哪位能为本官解释一下,这首民谣是什么意思?”王维和等人自然不敢把马德的“邀请”不当回事,寿宴过后三天,他们就早早地就找到了巡抚衙门。由于此次王维和只是想来探探马德的口风,所以,并没有通知太多的人,只带来了几个在徽商总会比较有影响力的大商家。他们本以为马德会拐着弯儿的要钱,肯定会说什么安徽刚刚遭灾,百姓生活困苦,急需诸位慷慨解囊之类的话。为此,他们还商量了好一阵子,为了不得罪这位土地爷,还商量了一个交钱的底限。可是,真见到之后,马德却并没有这么说,只是跟他们不着边际的聊了一会儿,等到施世纶和陆珑琪赶来之后,才正式开口。可是,仍然不是要钱,反倒问了这么一个民谣的问题。“回抚台大人,这首民谣唱的是咱们安徽的事情。两根筷子,指的是长江和淮河;巢湖如碗;西面的大别山和东南面的天目山如屏;北边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而皖南则有风景尤胜五岳的黄山以及佛家四大名山之一的九华山。”王维和带来的一个名叫刘裕卿的徽商回答道。“原来是这样!看来,咱们安徽果然是个好地方啊!有山有水有平地……可是,本抚想问一下诸位,为什么安徽会这么穷呢?而且,这么好的地方,还老是闹灾!”马德又微笑着朝几个人问道。“这个……大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咱们安徽的一道民谣?”王维和想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马德的脸色,这才开口问道。“哦?又是民谣?”马德问道。“这首民谣其实很有名,名叫《凤阳调》!”王维和答道。“原来是这首!我听过。‘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的那一首,是不是?”马德问道。“大人说的不错,正是这一首!”王维和答道。“提这首民谣……王会长,难道你是想把安徽的贫穷归怪到朱元璋的头上?”马德又朝王维和问道。“不敢不敢!”王维和连连摆手道。虽说现在是清朝,可是,康熙南巡的时候,还是到南京的皇陵祭奠过朱元璋,并且,在祭文之中对朱元璋自称为“臣”!虽说这么做有收买人心,以稳定江南之嫌,可是,朱元璋依旧不是能在公开场合乱批评的人物。“凤阳原本确实是个好地方。可是,由于是朱洪武的出身之地,被封为‘中都’,官吏太监一大堆,搜刮无度,才使得此地从此败落。而且,前明官吏贪风之炽烈,朱洪武‘扒皮填草’之法尚且镇慑不住,就更加不要说其后的皇帝了。……”施世纶也说道。“你们这是说的官吏不够清廉!是不是?”马德问道。“下官正是此意!”施世纶答道。王维和等人却是没敢吭声。“仅此一条吗?”马德又问道:“一个省,如果只是因为官吏不够清廉就败落这么多年,穷了这么多年,以至于本地胆大有识之人纷纷出走,闯出了‘徽商’这天南地北都踏遍了的名号,也未免有些太过了吧?”“……”王维和等人相视一眼,无言以对。他们一时之间没听出马德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在赞他们呢,还是在说他们有钱?而且,马德的这个问题太大,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商人敢随便出头谈论的。刚才王维和不过是想凑和着过去,可惜,马德不买帐。施世纶和陆珑琪也相视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马德的这个问题虽然看似简单,可是,要想回答清楚,不好生研究一下,根本就不可能。……“官吏!百姓!地理!风俗!天象气候!……还有商人!士子!”马德拿眼睛盯着面前的这几个人,一眨不眨,“本抚要你们从我列举的这些里面,找出安徽为什么一直是个穷省的原因以及解决这些东西的办法。本抚给你们一个月……不,已经不到一个月了。本抚给了那几个知府和知州一个月的时间去找出如何让他们的辖区变得好起来的办法。你们比他们晚了十几天,可是,你们都比他们精明!所以,本抚让你们到时候跟他们一起,把这份答案交上来!”“抚台大人,您……您是说让我们?”刘裕卿指指自己和王维和等人,全身上下能装东西的地方,都是不敢相信以及不可思议。“没错!你们是商人,而且是精明的商人,对安徽的了解恐怕比某些地方的百姓自己还要清楚。所以,本抚找上了你们!记着,你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本抚要你们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写下来!当然,如果你们怕事,或者怕有人借此大作文章,那么,你们可以找人代写,甚至印制出来都行,也可以不用署名。不过,份数一定要足,要不然,本抚就要找你们算帐。记住,也不能相互抄袭。”马德说道。“大人,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说让我们帮您想主意,这个……”王维和几人还是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外带着受到了点儿惊吓……这个时候如果马德让他们出钱,一定会大有收获。“当然不只是你们。本抚还要去找桐城的那些士人才子,只是暂时还没有成行。所谓兼听则明。本抚不会只相信官吏,也不会只相信你们。不过,既然你们都是安徽人,如今已经有所成就,就应该多为家乡做点事情。据我所知,王会长你虽然经商,却也买了十多万亩地种着,就在皖北,是不是?”马德问道。“是的,大人所言不错。”王维和答道。“这就对了。谁不想自己的家好一些?以诸位的财力,完全可以去扬州、江宁那些地方,也完全能在太湖一带买上更好更多的土地。可是,你们回来了……这是为什么?落叶归根!……本抚只是个外来客,施大人、陆大人也都是外来客,我们都想把事情办好,你们身为安徽人,难道就只愿在旁边看着?”马德问道。“不敢!抚台大人所言,着实让我等感佩莫名。请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您吩咐的事情办好!”王维和带着几个商人朝马德深揖一礼,说道。“这就好!本抚就等着诸位的‘答案’!”马德微笑着,派人把几个商人送了出去。……“下官还以为抚台大人您找这几个人来是想让他们捐输一些钱来做事,却不想大人却只是随便说了几句话,就把他们放了回去!”王维和等人一走,施世纶就对马德说道,言语中似乎有些埋怨的意思。“呵呵,这些人都是有钱人,到时候当然会让他们掏钱。可是,施兄,你的意思不过是让他们掏一次,顶多也就两三次。每一次的钱或许会不少,可是,那不能持久,而且,还会招来这些人的怨气。这些商人你别看他们表面上对咱们恭恭敬敬,可是,真要耍起横来,你们可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马德说道。“是啊,去年安徽大旱,这些商人有的跟那些贪官一起,买卖朝廷拨下来的救济粮食,有的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当时,整个安徽乱成一团,其中可没少了这些人的功劳!”施世纶说道。“没错。我承认有害群之马。而且,当时若是这些人每个人都愿意拿出一点儿东西来救济灾民,安徽也不至于乱成那个样儿。可是,施兄,你会舍得把自己的钱送到贪官污吏手中吗?”马德反问道。“这事不一样!他们就算不把钱粮送给贪官污吏,也可以自己开粥场赈济灾民啊!”施世纶不满道。“那样的话,就等于是得罪了那些贪官污吏!”陆珑琪拈着胡子说了一句。“是啊!商人都是这个性子,趋利避凶。当时若不是来了你这么一个施世纶施大人,要是换个其他什么人来,恐怕到现在安徽这口锅里还是一锅烂粥呢!而且,就是你施大人,如果后面没有皇上硬撑着,恐所也早就连渣子都没了。如此局势之下,那些商人敢做什么?”马德又朝施世纶反问了一句。“那大人您又为何让这些商人来写什么答卷?”施世纶又问道。“不错,大人,此举恐遭人非议!”陆珑琪也说道。“我知道!可是,我的目的其实是挑动这些商人出来,帮我随时注意各地的情况。不仅是省内的,我还要省外的。这样一来,我就有了三个消息的来源:官员;士子;商人!到时候,我还怕有人给我捣蛋?……二位大人,‘知讯者生存’啊!安徽这片地皮可不是好呆的地方,总得多几手保证才好!”马德答道。“……”陆珑琪和施世纶同时默然。“对了,我明天还想去一下桐城!去看看那个专出大才子的地方,同时,去拜访几个人。两位,愿不愿意陪我同去?”马德又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