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新派的提督刚刚到地方不到一天就被总督给软禁在了衙门里面不让出来,如此激烈的事件,不到七天就从昆明传到了北京城,在北京刮起了一股旋风。官员们都很兴奋。谁叫这年头的好戏太少了呢?总督抓提督,而且是刚刚到任,还没有正式接任就被抓起来了,这简直就是奇闻啊。不过,奇闻归奇闻,这事却不是那么好处理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康熙的头很疼。自打从天津回来之后,费老头就递了乞休折子,要求裁撤掉一直只是挂着个名号的理藩院尚书一职。他也知道这是费老头在置气,不过,费老头长时间呆在奉天,这理藩院尚书确实不再适合让其担任。所以,他一方面赐给费老头三眼花翎、黄马褂、府邸以示恩宠,一方面,同意了费老头所请,并调在吉林呆了好多年的伊桑阿回京,接掌理藩院。可是,康熙却没有想到,伊桑阿还没到京就给他惹了麻烦。要知道,这位伊大人一直是在宁古塔的。这些年,随着海参葳成了到达北美的中转站,堪察加半岛上的金矿、阿拉斯加的金矿以及各种各样的特产,还有北海道的产品在此集散,油水何止是“丰厚”二字就可以简单概括的了的?而伊桑阿不仅是吉林参领,还主掌着满洲水师,哪怕就是随手沾上那么一点儿,也是不得了的一笔大财。而在东北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回京享服了,挣下的大笔家财自然不能再留在宁古塔了!所以,接到进京的旨意之后,新任理藩院尚书扈从上千,大车上百,一路浩浩荡荡的从宁古塔就开到了山海关。于是乎,这些年因为南面事情不少而眼光很少向东北倾斜的都察院御史们看不过去了。发财就发财呗,还这么显摆,这不是摆明了欠扁么?就这样,弹劾的奏章一道道就像下雨一样扔了上来。康熙自然头疼无比。可是,伊桑阿才刚被他调任理藩院,总不能还没坐到椅子上就被轰下去吧?那岂不是显得他康熙皇帝很没有眼光?而且,在康熙看来,当年伊桑阿抛弃在京城的“大好前途”到了宁古塔。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虽然弄了点儿钱,却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大过,谁有证据说人家是贪污来着?那当初于中、马德两家人离开满洲的时候,也不见得比伊桑阿穷多少吧?所以,这些御史很有可能是出于嫉妒。而且,发现阿拉斯加、沟通北美、支援大阿哥胤?……这一项一项都是可以看得见地功劳。再者,除了伊桑阿,他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署理理藩院。所以。只好下旨将伊桑阿斥责了一番。罚没一年俸禄,仍然入京接掌理藩院。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东北的事情才刚刚解决没多久,西南又有麻烦找上门来了。而且这一次的事件比伊桑阿不知道收敛还严重,总督软禁提督?这叫什么事啊!闹窝里反也不是这种闹法吧?人家蔡?才刚到昆明,怎么得罪你于中了?“皇上,于中现在还没有奏折上禀!”康熙这两天没去上书房,在乾清宫书房里接见了众人。听到康熙问话,佟国维有些幸灾乐祸的站出来说道。“没有奏折上禀?哼,他倒是稳座钓鱼台啊。……阿灵阿有没有奏折呈上?”康熙冷笑了两声,又问道。“启禀皇上,阿灵阿有六百里加急快报!”佟国维又站了出来。伸手从袖口里面拿出一份奏折,递给了康熙。“皇上,云南布政使杨名时也有加急快报呈上,请您御览!”张廷玉见佟国维呈上了阿灵阿的奏折,也从袖口里抽出一份奏章说道。“哦?巡抚和布政使一齐送来奏折,倒是做事的总督不急不燥,哼,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看到两份奏折一起呈上。康熙反倒不急着看了,将两份奏折往御案上一放,反而先朝三个上书房大臣问了起来。“皇上,无论此事到底是谁先挑出来的事儿,总督软禁提督,实在是有碍物听,传扬出去,大损朝廷颜面。所以,奴才以为,于中无论对错,都应担上不小地责任!”佟国维首先说道。“这话说得有理。无论怎么说,做事这么不分轻重,于中这个错是犯下了!”康熙点头,算是认同了佟国维的话。“皇上,于中虽然有错,可是,奴才以为,还是要先弄清事情的原委,才好处置。要不然,恐难免有人以为朝廷处事‘不公,!毕竟,于中也是我朝大将之一,不可轻忽。”马齐又说道。“不错,是老成之言!”康熙又点了一下头。“……”佟国维和马齐两人先后发言,书房里面就只剩下了张廷玉。可是,康熙三人的目光转过去的时候,却只看到这位张相爷在那里低眉顺眼的看着地面,好像是意图从乾清宫的金砖缝里找出几只蚂蚁的样子。“衡臣,你怎么看?”康熙的语气有些不耐。张廷玉哪都好,就是太闷了,闷到让人有时候忍不住想踹上他两脚。“回皇上,臣没什么看法!”张廷玉答道。“衡臣,皇上问话,你岂可不答?”佟国维插嘴说道。“启禀皇上,微臣只是以为,云南远去京城数千里,消息传到京城之时,昆明之事不知已经变成了什么样。与其在此不着边际的猜测,不如看一看阿灵阿和杨名时二人地奏折,再议定于中和蔡?二人之过!”张廷玉没有理会佟国维,又朝康熙躬身说道。“你说地没错,可是,朕怕看了这两份奏折之后,更加生气啊!”听了张廷玉的劝谏,康熙又拿起那两份奏折看了看,苦笑着说道。“原来皇上是这个心思……”佟国维心中暗道。康熙是担心阿灵阿和杨名时的这两份奏折所说地内容不一样,各有包庇,让他无从决断。这才想先让他们猜测一番,至少,在这种不说明事情原委的情况下定的罪名就算不准确,按照他们的心思,也不会太偏颇,不会有太大的失误。当然,这样做也有缺点,那就是很容易将犯事地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使事情不了了之。“看来皇上还是向着于中多一点啊!……”一个提督,而且是初来乍到的提督,跟总督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甚至连面也是第一次见,任是谁来猜想,也不可能认为是这个提督会胆上长毛,首先招惹总督。康熙自然也是能想到这一点,可他却不想去看奏折,那么。除了是因为向着于中。不想看到“真相”而对其降罪之外,佟国维找不到第二种合理的解释。“呵呵,真是想不到啊。……很好。很好!”佟国维动心思的时候,康熙也摆了一下手,翻开了阿灵阿两人的奏折看了起来,不过,出乎意料地,他却笑了起来。“不知皇上何事发笑?”马齐凑趣的问道。“这两封奏折写得都不错,你们也一齐看一看吧!”康熙笑道。………………平白!没有偏袒,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只有叙述……佟国维、马齐、张廷玉三人挨个看了一遍阿灵阿和杨名时地两封奏折,都只看到了对事情从头到尾的叙述。中间竟没有掺杂任何一丝写奏折的人自己的观点。不过,对康熙四人来说,这样写也就足够了!“这个蔡?……”看完奏折之后,佟国维由幸灾乐祸成了感觉最不舒服的人。因为杨名时那封奏折上面提到了蔡?所说的一句话:“佟国维佟相爷可为证!”这如果让人理解错了,他岂不是就成了蔡?地后台?天可怜见,按照奏折上叙述的事情,这蔡?明明就是自找苦吃嘛,虽然于中的表现也有些过火,可是。这干他佟某人什么事?“蔡?陛辞之时奴才不在,皇上难道您真的降下口谕将云南军事都交由他来主持了吗?”佟国维想着万一康熙问起自己该怎么解释,所以,这一回是马齐先开口问了出来。“云南提督不主持云南军事,那朕让他去做什么?难道还让他去抢布政使地事情吗?”康熙摸了摸额头,苦笑着摇头道。“这么说来,就是蔡?自己误解了皇上地意思,结果,自以为是地得罪了于中喽?”马齐说道。“朕若是真让他去主持云南军事,又岂会只给他一道口谕?他不是误解,根本就是为了自己不能够不在于中面前堕了面子,坠了威风,这才拿着朕随口的一句话在那里做文章……”康熙冷哼道。“还不只如此,这家伙居然还攀污奴才,实是可恶之极!”佟国维急忙也凑上来说道。听康熙的语气,蔡?算是完了,他可不想被人误会是这家伙地后台。“那你们说,朕该如何处置这位‘蔡提督,?”康熙又问道。“皇上,蔡?的罪名,说重一点儿,那是假传圣旨,威胁上峰;说轻一点儿,就是不知道事情轻重,不敬上司!这如何处置,恐怕还要您圣裁才是!”马齐暗暗佩服于中的手段。蔡?说自己有康熙的口谕,这要是放在其他地方,就算有人不信,也必定不敢乱来,更加不要说将之软禁了,就算日后把事情查清,一个“误解圣意”就够了,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朝廷也必然不会严加审查,自然可以轻松过关。可是,于中这一下狠手把事情闹大,蔡?可就算完了。总督软禁提督,还传得沸沸扬扬,朝廷总得给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是?可这么严重的事情,又怎么能轻易的应付过去?尤其是于中一开始就扣了蔡?一个“可能假传皇帝口谕”的大罪,朝廷也不能避开不谈。当然,朝廷也可以避重就轻,宽淙一次蔡?,就说他是“误解圣意”,可是,于中那里怎么办?为了解决云南的事情,于中可是早就提出了一个庞大的计划,并且还获得了康熙地批准。如今计划已经开始,新到的提督却和总督成了对头,如果因为这次的仇隙,坏了朝廷的大事怎么办?谁负得起这个责任?所以,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蔡?要么就当个光杆提督,要么就只能调走,可是,无论怎么样,留下这么一笔恶劣的记录,蔡?的前途都算是完了。“于中自然能想得到,朝廷抚平西南的计划缺不得他从中指挥调度,那么,在蔡?刚一说出口那什么圣意让其主持云南军事的话的时候,于中就应该料到这家伙是在说大话。可是,云南提督本就是要主持云南军事地,蔡?的话也不能算是有错,应该只是没有说明还要听从他这个云贵总督调遣才对。这也就是说,这后面的事情,极有可能是于中在故意激将蔡?,让蔡?自己挖坑自己跳……”张廷玉闭上了眼睛,为蔡?默哀!惹谁不好,偏偏惹于中那一伙人?说什么大话不行,非得攀上皇帝?菜!真菜!正蠢材!“皇上闲置了费迪南,可是,现在看来,剩下的这几个也不是什么等闲角色呀。只是不知道这回整治蔡?是不是于中在故意发泄对朝廷的不满呢?”张廷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眼观鼻,鼻观心,入定去也。………………“传朕旨意,新任云南提督蔡?处事不当,行事鲁莽,误会圣意,且不敬主官,着即撤销其提督之职。但念其往日稍有微功,着改任长沙副将,旨到之日即刻启行,不得有违!”沉思了一会儿,康熙终于说道。“好嘛,从提督一下子降到了副将,从独当一面到被贬到长沙去听人调遣,嘿嘿,看来嚣张果然是要代价的!”听到康熙的话,三名上书房大臣各自都有些心思。“再拟一旨,……云贵总督于中行事鲁莽,擅禁大臣,深失朕望。但念其往日为朝廷立有大功,不予追究。着即追回先前所赐之尚方宝剑,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