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卢氏几近疯狂的样子,曹三郎忙追去,林赛玉嘱咐英儿看着三姐,自己提裙也跟上了,比起刚回村时,这段日子的确有些不好过了。由于古代消息闭塞,一开始大家只是知道林赛玉被休了,猜测是那刘家人身份高了富贵了嫌弃这个村妇,所以对曹家都怀着几分同情,当然不可避免的有一些人幸灾乐祸,比如曹地保以及其近亲属们,少不了冷言冷语的嘲讽,但倒也没什么过分的动作。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了,有关曹氏被休的真相从汴京城流传了过来,全村人一片哗然,原来她曹家的大姐可不是人家刘家眼皮高忘恩负义要休的,而是她自己行为差池,辱母虐夫让皇太后给下旨休了,自此,曹家还算平静的日子就到头了,出去遇到的不再是同情的眼光,而是惊恐厌恶。皇太后在这些不谙世事的村人眼里,那就好比神一般,曹家大姐该有多大的罪才惹怒的她老人家?这让他们难以想象。林赛玉早已不是以前那种神经大条,她一时间就**的察觉人们态度的变化,这让她原本就有些不安的心更加慌乱,幸好不时有外乡的农户来请教技术,借着这个机会,她一天一天的不在家,到最后,就算没有人请,自己也要外出,要么在地里转悠,要么在河边坐着发呆。卢氏被如今的境况气得直跳脚,一家人不用猜也知道是那曹地保说出去的,曹地保对他们一家可是恨得到了骨头里,不知从哪里打听了京城发生的事宣扬了出去,害得曹家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一般,卢氏要去找人家理论,被林赛玉拉住了,说道:“娘,人家说的都是事实,又没屈说咱们,你又能怎样?去了也是自讨没趣。”卢氏也自觉理亏,只得忍下这口气,见她如此,村人们印证的传言,曹地保便不时的抱怨,说些曹家的大姐是得罪了皇家的人,留她在这里是给官家作对云云,吓坏了才能勉强吃上饭的村人们,赶走曹家大姐的言论随即而起,由最初人趁黑在家门口撒脏水,如今发展到毁了他们家的地,这让卢氏积压已久的怨恨一起爆发了。“我就是死了,也要拉上你!”卢氏站在曹地保的大门前,拿着刀在那紧闭的大门上砍,一边哭一边骂,“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当初不是我家姐儿,能有你们今日吃饱饭?”曹三郎与林赛玉忙上前拉着,也被卢氏推开,将曹地保家的门砍花了,正骂着,曹地保猛地开了门,夫妻二人手里拿着扁担棍仗,新招的一个女婿五大三粗,一头就把卢氏顶个跟头。“你这嚼舌头老**妇,老苍根,老猪狗,怪道你养的姐儿被人休了!你已是得罪官家的人,还来我门前闹,当真不把我这族长放在眼里,我原念着祖上血缘,留你们一家,事到如今,没得为全村人引来祸事,咱们就开了祠堂,在族谱上削了名号,任你们杀人放火,也跟咱们曹氏一族无关。”曹地保冷着脸庞,将手里的扁担在地上戳了几下,一面招呼围观的几个年轻后生,“去,请了几个族老,今日开祠堂。”众人又慌又怕,有几个关心曹家的,有心说句好话,却又怕殃及池鱼,只得在人后唉声叹气,曹三郎听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冲那曹地保连连磕头喊着叔啊婶的,卢氏愣了片刻,猛地跳起来,举着菜刀冲曹地保劈了过去,曹地保正喊着人去开祠堂,也没想到卢氏竟有这雄心豹子胆,险险的才躲过,脸上被划了一道皮,即刻渗出血来,曹地保家的看见了杀猪一般叫起来,曹地保的女婿上前就将卢氏按在地上。“反了反了!给我绑了送官。”曹地保捂着脸,又惊又怕的喊,一时间曹三郎的哭声,卢氏的骂声,曹地保的暴喝声,妇人们的叫喊声,男人们的招呼声,一起冲击着林赛玉的耳膜,眼前的场景有些模糊,一切犹如前世里看到的电影大银幕一样,是那样的不真实。“各位,各位乡亲。”林赛玉慢慢说道,却见无人能听到她的话,人群开始挤挤攘攘,乱成一团,林赛玉掩住耳朵,用尽力气发出一声她都不认得的尖叫,看到被这突然的声音惊呆的人们纷纷看过来,就连哭骂的卢氏也止住了声音,才放下手,冲人们一笑,再看向曹地保慢慢说道,“凤凰无宝处不落,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主子的一声,我这就走,离了这里让你们安心,但是,别再借故欺负我的爹娘。”说着伸出瘦长的手指冲曹地保做了个开枪的动作,“你以为我现在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就治不得你了么?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曹花如今已经这个样子了,再坏些名声也不怕什么,只是你曹地保还有更好的日子要过不是?”一席说话的众人都楞楞的,曹地保被她说中心事,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待要拿起威风说些什么,林赛玉已经转身走了,卢氏与曹三郎起来跟了上去,一家人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都看什么?散了!”曹地保看着那妇人略显萧索的背影,没由来的一阵心悸,转身呵斥围在四周的人,一边不忘教训道,“都给我长点眼色,仔细得罪了官家,把自己也填进去。”说的众人都白着脸乱点头,才收拾家伙,招呼婆娘女婿进去了。果然是三月不寒杨柳风,前几天还冷得让人骨头缝钻风,眼看清明就要到了,天即刻就暖了起来,村边的大柳树已经露出嫩嫩的芽头,几个孩子爬上爬下的捋嫩芽做苦累吃,一旁的大杨树叶抽了穗,随风一荡满地都是,林赛玉便指着说道:“金蛋,记得捡些放到鸡窝里,鸡吃了多下蛋。”一面又嘱咐,“别去跟他们捋柳芽,那个苦不好吃,等榆钱下来了,再去吃。”说的金蛋咬着手指头流下口水,忙点头。林赛玉便拍着他的头,一面问英儿可带好食粮了,英儿笑得眉眼具开,点头道:“拿了,我做的菜窝窝,十几个呢。”再转向哭红着眼的卢氏和曹三郎,笑道:“是我自己要走的,你们放宽心。”说着伸手将金蛋抱起来,嘱咐道,“不许到河里玩水,不许跟大孩子们打架,不许偷人家的东西吃,不许再捉鸟,不许糟蹋庄稼玩……”说的金蛋皱着脸,从她身上挣脱下来,说道:“姐,记得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回来。”林赛玉点头应了,又嘱咐曹三郎与卢氏几句道:“娘也别怪他们,他们本没什么心思,只想吃口饭安安生生的活着,倒不是坏到哪里去,也说不上对不住咱们家,娘,宁得罪远亲不得罪近邻,将来姥娘送老,还要用人不是?”说的卢氏红了眼,道:“你一个妇人家,怎么学那行脚一般,四处走?”说的放声大哭。林赛玉便笑了,安慰道:“其实我早就想出去走走,一直没机会,爹娘放心,我问过了苏家店铺的老爹了,正好他们有车队往南边走,能捎我一程,也不怕,我自己带着钱和粮,到时候再跟他们一起作伴回来就是了,我定期捎信到苏家的铺子上,爹有空去问问便可,省的牵挂。”又说了半日话,卢氏嘱咐着穿的差一些,别盯着人看,别跟男人们说话等等,眼看时候不早,林赛玉便带着英儿拜别,两人一起徒步而去,走了好远回头去看,见那一家四口还站在村口张望,站定身子瞧了一刻,叹了口气接着走去,英儿欢欢喜喜的跳着,一边道:“我听人说过,阳春三月下扬州,大姐,我们是去扬州吗?”自从得知刘小虎成亲后,林赛玉便不让英儿一口一个夫人的喊她,只让喊大姐儿,听了笑道:“如今咱们还没那实力,只能跟着人家走,等以后有了钱,咱们再到扬州去。”英儿本就不晓得扬州是哪,也不在意,一面又问道:“大姐儿,咱们这一趟出门要做什么?是不是你就是为了避开那个狗眼看人低的曹地保?”林赛玉歪着头想了想,笑道:“不是,真的不是,我早就想出去走走,干咱们这一行的,单看书是不行的,必须四处走,四处看,请教老农,才能学到真本事。”英儿听的一头雾水,张口就问干咱们这一行是什么行?林赛玉失笑,才知道自己说顺了嘴,忙岔开,想起一事,心内终究是有些不放心,迟疑一顿,道:“英儿,二郎他整修花园子,是不是推到了那些整好的地以及那个温……那个屋子?”英儿嘟着嘴点点头,扯了一根柳枝在手里扶一面说道:“是啊,新夫人说要种花种树,还要建什么亭子,老爷也不管,她自己带着人修呢。”林赛玉听了望着京城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清明了,二郎,你可要记得云苔浇水,别当菜卖了啊,全靠它榨油才能还得苏官人的苗钱。”想来想去,那心里沉甸甸的,再叹气那郁郁之情也在心头排解不去。到了城里,苏家店铺的车队已经整装待发,乔掌柜看到她来了,忙迎过来。“有老乔掌柜费心了。”林赛玉带着英儿与他见礼。乔兴儿忙还礼道:“大娘子客气了。”一面又简单的给她说行程。“旱路走到博平郡,然后就走水路,大娘子要到哪里,就跟他们说,派个人送一程也没什么的。”林赛玉皱眉想了想,也不太明白他说的是哪里,点头应了,反正终点是江宁,怎么走也丢不了就好了,于是乔兴儿又引荐了车队的几个管事,一听她是曹娘子,几个人便都拱手道知道知道,总听李大管事说起,乔兴儿便放心了,再三嘱咐好生照顾,看着他们扬鞭启程,一路向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