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料到李诚中竟然用杀马的方式来解决口粮问题,更没有料到怀约联军采用了袭扰的战术来威胁我们的补给,这是我的失误,我向诸位兄弟认错。”阿保机很光棍的向曷鲁、阿平、阿钵兄弟道歉。“啜里只哥哥别这么说,战场上的事情谁也料不准。”阿钵宽慰阿保机。“无论如何,总是错了,咱们的牛羊和口粮只够维持十日,除非西辽泽的补给能够顺利抵达,所以现在缺粮的是我们。”阿保机向几人道。“要不,咱们撤退吧?向北走,暂时离开饶了山,将来再找机会?”阿钵有些心虚道。严峻的形势让几个人都开始犹豫了起来,就连阿平都偏向于继续向北。阿平是阿保机几个铁杆中战场经验最为老辣的,阿保机望向阿平,希望听听他的解释。“我们低估了怀约联军,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暂且不做评论,但其指挥者却很有头脑,他令咱们陷入了一神很尴尬的局面。现在看来,想在饶乐山下一战解决李诚中是很困难的事情,我认为咱们可以暂避锋芒,继续北撤,唔,可以北撤三百里到五百里,拉长他们的补给线。”阿平从战术角度提出了建议。阿保机在沉思着,一时没有发出声响。阿钵想了想,道:“西辽泽那边,咱们还有两个月以上的补给,只要离开饶乐山,咱们在两个月内,应当还处于主动之中。”阿平补充道:“不错,到时候咱们可以根据李诚中的应变来选择方略,无论李诚中是否继续与咱们交战,主动权在我们手上如果他打算紧随而上咱们就避让开,以袭扰战术伺机破敌;如果他就此罢手,试图在饶乐山和扶余城这一线稳固防守,那咱们打起来就更容易了,那么广阔的地方,他怎么守都守不住的。”曷鲁问道:“如果他就此退回营州呢?咱们可就丧失歼灭李诚中军队的最好时机了。”曷鲁始终还是不想就此罢手。阿平笑道:“如果他退回柳城,那草原就是我们的了,咱们只要拿下扶余城,啜里只哥哥就能登上大于越的宝座到时候咱扪契丹人整合好各部的战士再择机和他打过,局面要比今日更好。”一时之间,大帐内一片沉默,阿平、阿钵和曷鲁都望向阿保机,等待他拿出最终的决策。“……钟都虞指挥的怀约联军,应该已经抵达扶余城,预计五日至十日内可到达饶乐山下。当然如果钟都虞直接带领两个骑兵营先期出发的话,此刻应当已经在契丹大营后背或是侧面的某个方向了。按照战前的决战计划,怀约联军全军而动和骑兵营先动这两个方案,其选择权交给了怀约虞候联席本部的,究竟钟都虞会选择哪一个,目前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经过指挥部虞候参谋们的分析,大伙儿的一致意见是我营州军左厢还将孤军坚守至少五日,才能得到怀约联军的支摇…另外,张都虞指挥的右厢集团也应当于这两日间出发,训练大纲上,他们的合成演练日期应当是三天前完成……”右厢指挥使孟徐兴在军议中缓缓道。李诚中问道:“虞候们讨论出结果没有?阿保机的两万多人能够支撑到什么时候?”孟徐兴看向崔和崔和忙道:“之前后勤处的几位同僚已经上到饶乐山,居高临下观察过契丹人的大营和行动规律,没有发现专门的补给营地,几个方向上的敌军大营都有各自的畜牧营枷…粮食的存粮无法统计,但以畜牧营地来看,能够维持两万人十日至十五日的肉类食用。后勤处认为,其牛羊数量与草场的供应量是相互配比的,这片草场的畜牧能力也就只能喂养那么多牛羊。当然契丹人也许存在一个很大的牧场,可以源源不断的供应契丹大营,这片牧场的位置我们虽然不能获知,但大致方向应当为东北,因为我们于十一天前发现契丹人有过一次从东北方向而至的补给车队同样是奚车,另外还有数千只牛羊……”李诚中追问:“就只有一次?”崔和点头:“只有一次从那天之后,我们一直没有发现任何补充给养的契丹车队。”李诚中道:“说说结论吧他们究竟能维持几天?后勤处有没有算出来?”崔和道:“契丹人的吃食惯例为每日一斤肉、二两粮,以及少许茶叶,战兵在战场上会增加两成供给,这个数字是扶余城王划事发回来的,后勤处为此征询过咱们军中的前契丹士兵,大致相同,当然,长途奔袭的作战条件下不循此例,这一点咱们不用考虑。经过统算,我们以契丹牛羊的数目来配比其粮食存粮,得出一个结论,对面契丹大营的给养只够半月之用,这一点甚至赶不上我军。”“他们的下一次补给应当在什么时候?”“按照留存十五日的用量来看,现在应当是其下一次补给的时间,不是今天,就是明天,顶多不超过后天,这么大规模的战役,如果契丹人的粮食留存低于安全线,那就太冒险了。”崔和道。“也就是说,三天之内,契丹人应当有补给过来?”“是的,所以后勤处希望左厢或者老营能够调配更多的虞候参谋,我们想在饶乐山上增加远望的哨位,严密监视契丹人的补给路线和补给规律。李诚中点头:“可以,左厢和老营的虞候参谋由你去抽选,这是当前的首要任务!”撒兰纳在军议中听得目瞪口呆,这种通过计算的方式来确定对方补给,是她从所未闻的,她忍不住插话道:“适才你们说的,契丹人的补给只够半个月,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咱们只要有一支军马不停骚扰他们,契丹人岂不是就会陷入绝境?”李诚中道:“我们战前已经做过各种预案,这也是其中之一,怀约联军是否会选择这套预案,尚不清楚。”撒兰纳道:“如果怀约联军采取这种战术,那这仗可就真的好打了。可是,我之前这几天一直听你们讨论的,都是怎么在和阿保机在这里决战,不知道你们想过没有,阿保机要是补给出了问题,他还会和你们在这里打么?他要是撤军怎么办?比如继续向北?他们可以继续拖长咱们的补给线,然后找准机会下手。”李诚中笑道:“他不会撤军的,如果他撤军了,咱们不用打下去就赢了。”“我们不能撤军,如果咱们撤军,就永远没有机会打这一仗了!”阿保机忽然摇头,语气极为坚决:“绝不能撤!”阿平、阿钵和曷鲁都是一怔,他们等待阿保机拿主意,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咱们已经后撤了数百里,撤到了饶了山,再想撤,还能撤到哪儿?继续向北?如果要撤的话,咱们还得回西辽泽,接上部族和可汗,十万多族民,咱们怎么可能跑得过敌人?”阿钵咬牙道:“我先回去组织部众撤离,啜里只哥哥给我十天时间,我就可以带部族北撤三百里以上!咱们再寻机会吧。”阿保机叹道:“没有下一次机会了,如果咱们撤军,人心就散了。别忘了,咱们统辖而来的战士除了迭剌部以外,还有乙室部、突举部、突吕不部,还有阿大何部、吐谷浑人、室韦人、暂人,把他们凑到一起的,是你我兄弟过去的赫赫武功,如果这次不打就走,你我兄弟今后如何带兵?你我兄弟能够将可汗,将追随我们的各部部众迁徙到西辽泽,凭的是什么?凭的是我们手上的勇士,凭的是可汗和部众对咱们兄弟胜利的信心!如今锅已经架好了,柴已经点燃了,锅里的肉都已经煮熟了,咱们兄弟却要告诉大伙儿,这肉咱不吃了,咱们吃不了,诸位,咱们怎么向大伙儿交代?”这句话问得几人都沉默不语,确实如阿保机所言,这是吃肉的问题,更是信心的问题。“如今,所有能战的战士都抽调到了这里,可汗陪着部众们一起在西辽泽饿肚子,支撑他们的,只是因为他们认为,咱扪弟兄能够一战而定草原!咱们只要一撤,可汗会怎么想?长老和贵人们会怎么想?咱们手下各部的战士扪会怎么想?而且,诸位别忘了,滑哥他们还在扶余城!咱们只要退缩了,向北撤军了,这片草原就由李诚中说了算,大于越的位置就会名正言顺的落到滑哥他们手上,到时候旌旗一打出来,咱们的军队就会立刻分崩离析!”阿平、阿钵和曷鲁三人都怔怔的望着阿保机,终于,曷鲁点了点头,阿平紧随其后,阿钵则叹息:“看来咱们撤不了……”阿保机缓缓道:“所以,饶乐山是咱们的底线,咱们最多只能退到这里……这一仗,必须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