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十二年,四月十三日。朝鲜,汉城。鸣锣开道,骏马奔飞。随着一声声“肃静回避”的声音响起,曹振镛的车马队伍,浩浩荡荡的在汉城穿行而过。戴着斗笠,穿着白布衣的朝鲜贱民跌跌撞撞的四下回避,很多人躲避不及只能战战兢兢的跪在路边,头也不敢抬的等候他们过去。曹振庸以外交部副部长的身份领钦差使臣之衔,到朝鲜的唯一任务就是为大中华尽最大的努力去捞取好处。他的父亲是曹文埴,前任内阁总理大臣,乃是继周青竹之后的帝国第二位内阁总理大臣,在两年前已经过世了。当年天下未定之时,敢为天下先的曹文埴被满清记为天下贰臣之首,对于中华帝国而言这可是铁铛铛的招牌。元武五年,周青竹卸任总理大臣之后,出于安定天下的考虑,梁明将曹文埴捧上了这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高位。曹文埴胸中有丘壑,为人也老到厚重,干的相当不错。老头过世之后,他的长子曹振庸就步入了梁明的眼帘。曹振庸去年秋季调入了外交部,之前他一直在地方任职。这一次,既是对他的考验也是他证明自己的一次良好机会。极目四望,这座后世更名为首尔,二百年后号称远东国际化大都市的城市,如今还是大半是土坯茅屋。临街少数木质小楼,点缀其间。街道狭窄,却是人头涌涌。不时的还可以见到一两处焚毁的楼阁,残壁断恒,一种破败的景象显lou出来。不用说,这些肯定是第三师“解放”汉城时留下的痕迹。市容破乱零散,那里有一国之都的大气,就连远处视线可及之内的王宫,都是透着一副小家子气。这队车马直奔朝鲜的奉恩署所在,那里一直是朝鲜藩国接待天朝钦使的地方。一路行来曹振庸摆够了威.风,路途所过的朝鲜地方州县,无不尽心尽力的予以接待照应。那股子小心劲就连随行的仆从都感受得出。如今进了汉城,一众随从自然摆出了自己最英武的一面,浩浩荡荡地来到奉恩署旁。 奉恩署这里都是一些砖木混合,粉刷一新的建筑。一条青石大道直通门口,道中明显留的有一座空牌坊。这地方原本立的有块牌碑,刻有四个大字“东海波偃”,是康熙时名臣熊赐履的手笔。不过现在天道变了,那块牌子朝鲜政权那里还敢还竖那。一众朝鲜臣僚穿着类似明人的.衣冠恭候于此,朝鲜奉恩署尹,礼曹判曹,议政阁左右赞成,都按照藩属迎接上国天使的仪注,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形势比人强啊!大队人马才转上道中,准备的.乐手立刻开始吹打,几声号炮同时震响。入耳之处。就是这些朝鲜大臣们异口同声的汉话高呼:“恭迎上国钦使大人!”曹振庸整了整衣冠,笑吟吟的下的马车来。“免礼,诸公免礼!多谢各位在这里候着,当真是辛苦.了!”曹振庸满面春风,自顾自的大声招呼,又一个个将行礼地朝鲜大臣搀扶起来。看似热情,但曹振庸明显注意到了这些朝鲜大臣们躲躲闪闪的目光,既有对国事的无奈,又有对上国钦差的畏惧,但又不得不挤出巴结讨好的笑容。这就是小国的无奈了吧……专司接待上国钦使的朝鲜奉恩署尹金正银被曹.振庸掺着起来,朝众多大臣示意了一下,笑着说道:“钦使大人,小国已经在奉恩署准备了接风地酒宴,还望上国钦使大人垂降。敝国国王还有领议政大臣金祖淳都等候钦使大人,明日拜会……”“曹某人奉旨出京,肩膀上面担子着实重了些,然.本官虽操心圣命,却也晓得轻急缓慢。国朝朝鲜,宗藩一体,正要好好唠唠,本官以及手下同僚也要好好见识一下朝鲜风物…………”※※※※※※※※※拉门轻轻被推.了开去,闭目打坐的金祖淳睁开了眼睛。门口站着两个穿着朝鲜官服的中年男子,正在深深的向他鞠躬。引着他们前来的下女,则悄没声息的退了下去。看着那两个男子,金祖淳微笑道:“二位,筵席还算顺利?上国钦使是否满意?”两个中年男子走进来,端端正正跪坐与金祖淳下手。当头那位中年官员轻声道:“劳烦大人上心,钦使大人很是满意,其一众随从都已安排妥当。”金祖淳本是兵曹判书兼吏曹判书,在正祖死后,他10岁的儿子李玜即位,正祖遗命兵曹判书兼吏曹判书金祖淳辅政。(国王下面,有辅佐机关——议政府,其首领称“领议政”,相当于中国的内阁首辅。领议政之下为左右议政,与领议政同为正一品。再下为从一品左右赞成、正二品左右参赞。再下有舍人等职官。议政府之下有吏、户、礼、兵、工、刑六曹,相当于中国的六部。其首长称判书,相当于中国的六部尚书。检察谏议机构为司宪府和司谏院(两府)。此外还有承政院,为国王起草旨意。)对于朝鲜国内权力的交接,梁明自然很清楚。但他毕竟不是百度大神,对朝鲜的历史知之甚少,根本不知道金祖淳的上位对于朝鲜意味着什么。历史上,在李玜接位的第二年,金祖淳就把女儿嫁给了纯祖,成为了纯元王妃。而金祖淳以“国丈”兼国王“义父”的身份控制了朝政大权。朝鲜近代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安东金氏六十年的势道政治就此开始。然而这一切对于现在的梁明来说有什么意义呢?知道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不同呢?因为在他的计划中,十年之内天下将不再存在朝鲜这个国家。天朝钦使抵达汉城一事,那可谓是天下皆知,之后会发生什么是也都是明摆的。别的不说,咸镜道是肯定保不住的了,而且单单一个咸镜道能否填饱天朝上国的胃口还是两说。这期间无论发生点什么事情,只要大理上能说的过去,应该都不会有人去追究的。所以,一些人要暗暗活动了。※※※※※※※※※朝鲜元山港外。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海浪一波波的拍在岩石上面,皎洁的月光下照耀出朵朵雪白的浪花。一条小船,正在层层波浪之间穿梭。一处滩涂上面亮起了灯号,三盏明灯呈“品”字型悬于空中。透过蒙蒙水汽,灯光若隐若现。船上的掌舵精神大振,吆喝着一众水手赶紧拨桨摇橹,朝着灯号亮起地地方行去。不过多一会儿,小船已经抵近,岸上涌出十几个精壮的汉子,默不作声的踏水就将小船一直拖上滩涂。看他们动作整齐地模样儿,肯定是受过统一的训练。小船上载了三人,一个引路的,这人常行与海上,受了一路来的颠簸并无大碍。另外二人却是早就被波浪颠晕了,在水手们半扶半架下,才颤颤的下得船来。又有两盏马灯亮起,就看见一个穿着便服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两个男子迎接了上来:“周先生!李先生!”船上两人,一个是中国人,另一个是朝鲜人。此时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身份——基督徒。迎接他们的人,身份相当的特殊,乃是朝鲜王室宗亲如正祖的弟弟、纯祖的亲叔叔恩彦君李裀。其身后二人也都是汉城的官员。朝鲜历来提倡“尊王攘夷”,不过此时的“夷”已经从“满夷”变成了“洋夷”。纯祖朝已经是朝鲜王朝最后的一段宁静时光.西方传教士对这个“隐士之国”的描述传到了欧洲,引起了更多的好奇和关注。1788年(元武元年——乾隆五十三年),一艘英国商船来到忠清道洪州海面,要求呈文进行交易。这是西方国家最早向朝鲜提出的贸易要求,朝鲜恪守“藩臣无外交”的规定,“恪遵法度,正言拒绝”。除了面临西方的贸易要求外,天主教势力也在不断地向朝鲜发展。在中国的天主教传教士利用朝鲜政府对西洋天文历法和天文仪器感兴趣的机会,同来京的朝鲜使臣交往,传教士的博学多闻、教堂的庄严崇高、基督教教义表述的新奇观念,也随著这些交往传给了朝鲜使臣。正祖八年(1784年),朝鲜使臣李承薰在北京天主教南堂领洗为天主教徒,教名伯多禄。他回国之后开始了秘密传教活动,朝鲜的天主教徒组织的地下教会、信徒迅速增加。但是朝鲜的教会属于自发性质,没有经过教会任命的神职人员,教徒为教徒受洗,不符合天主教教义。可朝鲜严格禁止西洋人入境,所以北京教区主教决定派遣相貌与朝鲜人相同的中国传教士进入朝鲜。元武四年初,传教士周文谟历尽艰辛,潜入朝鲜国境,随即开始了传教活动,入教信徒有两班显贵,也有卑贱的士卒。朝鲜政府将天主教视为邪教,不断逮捕处决教徒,在得知有中国传教士潜入之后,为了自身的安危更是加紧了搜捕,逮捕、拷打教徒。那个时候,中华帝国刚刚统一关内,与满清的争斗虽占据了绝对优势,却是无意中形成了明末局势,使得朝鲜政府手足无措,不敢轻易下子。两面讨好,仅此而已。那时候,他们对于从中国越境而来的周文谟,视之如跗骨纹蚁,自然是杀之而后快。周文谟、李承薰陆续发展了洪乐敏、金建淳、丁若镛等人,还有恩彦君李裀,以及北学论者朴趾源、朴齐家。正祖以及两班士大夫认为对朝鲜威胁最大的,便是被视为邪教的天主教。在这种迫害下,朝鲜天主教被迫向偏远地区发展,咸镜道就是其中之一。如今正值局势大变,这群人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们也想参上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