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启柴扉,迈步入内,荒坡古庵,独立寒梅。初秋的西风敝树之下,有一袭月白僧衣,依阑眺望,眉目之间,神情幽远。“真好一个妙人儿,玉人儿也!”贾芸远远的望着尚未发芽的梅花林间四角亭上那一个瘦削的身影,呼吸长叹,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酸。“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孤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这一曲《世难容》,道尽了妙玉一生的于世不容和悲惨结局,一如这满园的枯梅,虽得刹那芳华,终是零落成灰。贾芸轻轻朝前走去,仿佛怕搅乱了这幅美人图,半些儿声音都不敢露,只是静静的欣赏着眼前的这个佳人,看着她头上的几缕青丝不甘心的从僧帽之中飘洒出来,在风中摇曳飞舞,撩拨起自己的心怀。这样典雅的气质美女,在二十一世纪只怕是早已绝迹了吧。贾芸一边想着一边终于来到了亭边,将脚步稍稍放重,算是唐突之意。“可是贾府来人?”妙玉并不回头,只是冷冷询问。“正是,在下贾芸,特奉荣国府两位老爷之托,前来想请。”“不敢,妙玉飘零孤女,当不得此礼。”虽说是谦辞,可是在贾芸听来,妙玉的语气之中却压根也没有一丝惶恐之情,大概在她自己看来,无论何等的富贵逼人,又怎么能压得住自己的傲雪风骨呢。“不知贾府园子的景致如何?可比得上此处的清幽古拙?”片刻之后,妙玉再次提问,语词森然,仿佛并不是她因为孤苦无依而要寻求一个庇护之所,反而是她在考虑要不要进贾府的问题。当然,贾芸早已经从原著中了解了她的性情,别的不说,就是林黛玉、薛宝钗这样的也难免吃她奚落,又何况自己这样在俗世中打滚的男子。“景致虽佳,无奈终是人工穿凿,失却了天然之意。”贾芸思忖片刻方才开口说道,“不过,佛庵之内倒也种着极好的梅花。”妙玉愣了片刻,似乎没有想到贾芸的回答竟是如此直接而中的。“再好的梅花,也不过是供人赏玩的物件儿罢了,又值得什么?!”“呵呵。”贾芸听着妙玉的自况之词,微微一笑,“天地万物,只在开时而开,谢时而谢,至于何人赏玩,又管他作甚!”“嗯?!”一直背身而立的妙玉终于回转身来,一双如漆眼眸毫不避讳的凝神打量了贾芸片刻,似是没想到这贾府的来人竟和自己打起了机锋。“只是不知道,这何为开时,又何为谢时呢?”“妙姑差了,开谢从来只在一心,开便是谢,谢便是开,当此时也,正此时也!”贾芸说着从身前梅树之上折下一截枯枝,含笑而立。那妙玉也当即束手躬身,低低的道了一句:“领教!”西风略卷,一晌无语。————————————————————————“芸哥儿,听那妙玉的伺候婆子说,你们俩在园中的四角亭上打了一圈哑谜,最终那万人不入其眼的姑子竟是对着你躬身受教,啧啧,可真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手段,难怪二老爷放心差你前来。”回贾府的马车之上,贾蔷挤眉弄眼的腻在贾芸边上,笑着说道,“等明儿得了空,一定教兄弟两手,难怪人都说园子里的姑娘丫鬟都乐意和宝玉一处,这肚子里藏了写些诗词歌赋,果然有用,真真应了书中自有颜如玉这样的话儿。”听着贾蔷的歪理邪说,贾芸也不便分解,只是尴尬的笑笑,中文系四年泡图书馆的经历今儿才算派上了大用场,竟是连妙玉也被自己从小受辩证法熏陶学会的圆滑哲学折服了一把,不过,说起来能让这样的冰山美女留下深刻印象,这种感觉还真是爽啊!“蔷三爷说的宝玉,莫不就是传说的那个衔玉而生的公子,荣国府政老爷的嫡出?”贾芸为了岔开话题,假意询问起宝玉的事儿来。“可不就是他!”贾蔷拍着手笑道,“两府里都把他当成个宝贝,太君是个老祖宗,宝玉就是个小祖宗,除了二老爷,竟是没有敢管的。”“呵呵,这小祖宗既然生有异象,怕不是个稀罕人物,将来定能光耀门楣的,便是长辈们溺爱一些也不为过。”贾芸小心的探察着贾蔷乃至整个宁荣两府对宝玉的态度。“瞎,你那里知道,论说咱们宝二爷年纪也比我小不了两三岁,可现在还一直在姑娘丫鬟的脂粉堆里打滚呢。还说什么,男子是泥做的骨肉,女子是水做的骨肉,他一见到男子就觉得浊气肮脏,一见到女子却神清气爽,你说说,这般性情喜好,那里能光耀什么门楣?听说咱们政老爷从小也着实打过两顿,可是一来这宝二爷脾气孤拐执拗,倒和梅花庵后面的妙姑相似,二来上头又有老太君和大老爷他们护着,所以至今依旧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了。”“原来如此,有机会倒要见识见识。”贾芸装着饶有兴致的神情不住点头,心里却是长叹,这宝玉绝对是聪明通透的人物,只是一番心思全系在了女子身上,不免让那些对他寄予厚望的家族长辈失望了。一会儿功夫,马车回到了荣府,贾蔷自去回话,贾芸眼见暂时无事,便与他作别,独自一人在城内闲逛。前世的贾昀作为一个红迷,对于围绕着红楼梦和曹雪芹的一切那都是非常关注的,如今自己离奇穿越而来,自然也想要四处多多见识一下。此刻闲来无事,他便顺着厚厚的城墙,一路迤逦而行,一边看着眼前繁盛的人物衣冠,时不时还和街边路旁的老人童子闲聊两句,最终却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实在只是曹公架空的一个朝代,非明非清,或者说似明似清,至于字里行间隐含的那十年心酸回忆,也只有有心人才能理会罢了。天色渐暮,几对寒鸦掠过天际,东西两市却渐渐掌灯亮堂起来,贾芸略生出些阑珊之意,便回头往曲水街家中而去,刚回到后街口,却见几个老乡邻正急匆匆地朝自己这边跑来,内中一个老头更是连声高喊:“芸哥儿,祸事了,快些回去看看,卜嫂子被人打了!”“什么?!”贾芸因为看见妙玉而兴奋激动的心情迅速冷却下来,顾不得周围人的眼光,撩开袍子就往家中奔去,刚刚到了廊上,只见自家院子边上种的那些细竹横七竖八倒在墙角,柏木屋门大开,自己的老娘跌坐在门口,几个老婆子一边劝着一边抹着眼泪,而在她们身前,四五个壮汉簇拥着一个皂衣小帽的男子正不停呵斥着什么,另有几个更是卷袖掳拳,拿着铲子、铁锨在墙根处比划着。“靠!”贾芸大喝一声,挤开几个围观的百姓,三步两步就冲到了家门之前,那卜氏看见自己儿子回来,先是一喜,又看到贾芸满脸的怒意,一时怕他惹火上身,恶了那个大人物,又是一忧,怔怔的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好群恶奴鹰犬,光天化日之下,没有王法了么?!”贾芸脸色煞白,上得前来竟是问都不问,朝着中间那个皂衣男子狠狠就是两脚。————————————感觉一般,文笔还没有完全找到感觉,妙玉这般重磅人物的出场貌似还是早了点,有些苍白了,不过,好在毕竟只是初识,以后会有长进的。另外,书评区终于有了两条言之有物的评语,收藏昨天涨了8个,很高兴啊,谢谢大家!假如以后每天都能上涨8个以上的收藏,那我就拼命搞个三更,嗯,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