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四月二十八这一日,天还未亮的时候,便有一队骑兵悄悄靠近了京郊。不一会儿,城门那里的动静便大了起来,火把的应照下,城门上出现了隐隐绰绰的身影。守门的将士见到城门下来人出示的令牌,自己也不敢做主,便立即叫了城门尉来一探究竟。那城门尉也不敢大意,连忙让人开了小门。待到看清楚了令牌,人即刻便跪了下来,却被来人用巧劲托了起来。“邹副将,如今城门还未来,不知……”“开城门,我们即刻就要进城,耽误不得。”邹副将脸上没有表情,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更加冷淡了几分。那城门尉往邹副将身后看了一眼,竟然是毫不犹豫的就点了头。他从小门进去,只听到里面提高了几分的声音:“开城门,放行。”“头,如今还不到开城门的时间,这么一大队兵马,还是检查仔细些。”城门内的声音太小,自然传不到门外去。“闭嘴……”那位头领训斥了自己的下属,“你看清楚,那是铁骑军,领头的是邹副将。他们深夜入城必定是有急事,若是耽误了事情老子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你是想害死老子吗……”骂骂咧咧间,城门已经大开了。黑压压的军队整齐划一的进了城,盔甲在月色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属色泽,给人森然的压迫感。只是这么多的将士,罗列行走间竟然不见大的响动。守着城门的将士疑惑的往马匹上看过去,才发现马蹄上已经绑了棉布,也不知是绑了多少层。居然没有什么动静。然后这些铁骑军中间,夹杂着的三辆马车显得尤其打眼。一个守城的守卫忍不住多看了那马车两眼,只觉得被守在马车附近的一个兵士看了一眼,顿时觉得背上冷汗淋漓了起来。待到整队铁骑军悄然的进了城,城门压抑到快停滞的气氛这才徒然间松懈了下来。“卫大个子。你还傻愣在那里干嘛,还有半个时辰才敲晨钟呢,关了门快进来。”城门里有人说了一句。他口中的“卫大个子”依旧是站在那里没动。“你傻了不成!”那人上前来打了卫大个子一拳,半拉半扯的把他拉了进来,这才关了城门。好半天那卫大个子才缓过神来。背上的冷汗被晨风一吹。早已经干了。他凑近了拉他进来的那个人,低声道:“那些,刚才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头怎么那么客气?”卫大个子问到的便是方才在城门尉旁边说话的人,那人得意的一扬头,神秘道:“咱们惹不起的人。”那卫大个子还想再问,没想到那人打了一个大的哈欠,咕哝道:“这个时辰进京。真是扰人好梦。离开城门还有一会儿,你守着,我再去趴一会儿。记得叫醒我。”说完那人竟然是转了个身立刻走了。卫大个子抬头遥遥看了远处一眼,那一列军队早已经看不见踪影了。天大亮之后。护国公府迎来了久未回京的大少爷。还是刚刚进府,没走几步路,赵渊便见到护国公身边的长随赵进在大门内等着了。赵进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很小的时候便跟在护国公身边,在府中很有脸面。赵渊眼睛往赵进督了一眼,却是脚步未顿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大爷,老太爷听说大爷回来了,让我守在这里传话。”赵进看了赵渊一眼,见他终于停了步子,才松了一口气,“老太爷让您去书房说话。”赵渊没有回头,倒是他身边的余炼看了赵进一眼。他刚想说话,却没料到赵渊点了点头:“我换下这身衣裳再去。”说完竟然是头也不回的走了。赵进看着赵渊步履匆匆的背影,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虽说是换一身衣裳,但是赵渊却是在小半个时辰之后才进了国公爷的书房。进去的时候赵老太爷正在看着什么,他脸上倒是没有怒意,只是招呼赵渊道:“子深,你来看看这字如何。”赵渊眼睛一抬,却没有走近,只是远远道:“赵进方才说祖父有话要问我,不知是关于什么。”就连府中的二老爷都尊称赵进一声赵管家,在护国公府,恐怕也只有赵渊会直呼赵进的名字了。赵老太爷闻言手上一顿,这才笑道:“怎么,只是寻你说说话也不成。”说罢他指着自己面前的太师椅道,“坐下,帮我看看这字如何。”赵渊看了赵老太爷一眼,这才依着他的意思在太师椅上坐下了,又看了一眼赵老太爷手上的字,半晌之后轻轻吐出四个字:“刚劲不足。”赵老太爷便笑了起来:“这是你二弟写的字,是少了几分刚劲。”赵渊便不再说话了。赵老太爷独自练了几个字,见赵渊还是正襟危坐着,便问道:“今日一早便进京的?可是跟着吴将军一起进宫面圣了?”赵渊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还未等赵老太爷回过神来,赵渊便道:“若是祖父没有什么事了,我还要出去一趟。”“还有什么事情?”赵老太爷不失时机的问了一句,等了一会儿见赵渊不回答便道,“这次回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可是出现了什么变故?”这次若不是赵渊早一个时辰前打发人回府取了东西,赵老太爷压根不知道赵渊已经回京了。“过两日祖父便知道了,您现在问我,我也不能说清楚。”他等了一会儿,才见赵老太爷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赵渊给赵老太爷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这才头也不回的出去了。赵进一直默默的待在角落里,赵渊前脚出门,赵老太爷便拼命的咳嗽了起来。赵进立即上前去扶住了赵老太爷:“老太爷……”竟然是欲言又止。赵老太爷止了咳,朝赵进摇了摇手:“没什么大碍,老毛病了,不碍事。”“大爷他也……太不近人情了。”赵进憋了半天,却也只能憋出这句话来。赵老太爷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和苍凉:“怪不得他,当时,也是我没想清楚……是我对不起他和梓清,子深也不容易。”赵进见赵老太爷神情悲凉,本来想说两句话安慰一番,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便转开了话题:“今日三姑娘跟着二太太去西宁王府了,二太太这些年待三姑娘不薄,大爷虽然看着这样,但是却是念着旧情的,不然这些年也不会……”“三姑娘跟着二太太去西宁王府了,今日是西宁太妃的六十大寿,这两年太太也常带着三姑娘到各个府中走动。”那丫鬟回了话,便稍稍抬起眉眼去看坐在椅子上的赵渊。赵渊听她说完,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那丫鬟看了赵渊的背影一阵子,旁边的丫鬟便道:“大爷都快三年不曾回来了,若不是突然见到,我还忘记了府中还有这位爷,还以为三姑娘是太太生的呢。”“是啊,二太太对三姑娘真的跟亲生的一样,吃的用的比大姑娘都好,只是三姑娘的胆子太小了,都这般大了,如今见到生人还是怯怯的。”另一个丫鬟便附和了起来。“是高嬷嬷平日里太严厉了吧,管的三姑娘胆子也小了。”最先说话的丫鬟便低声说了一句,又道,“只是那高嬷嬷是公主身边的老人,就是二太太也不敢管多了……”“小声点……”不知谁“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警告了一句,屋子里的丫鬟这才散了。赵渊回了自己的院子,对着院子中间的一株海棠看了半日,便唤来了身边的余炼:“你去大将军府中走一趟,动作快些……”最后他叫住了转身欲走的余炼,低声道,“动静不要太大。”余炼了然的笑了笑,见赵渊一脸的严肃,便自觉的敛了笑意出门不提。而西宁王府这边的聚音楼里戏都已经唱了两出了,姑娘们不爱看戏,便都三三两两的聚在园子里。贾家的姑娘们鲜少出门,也只识得黛玉和湘云。迎春是个闷葫芦,见探春和宝钗四处跟人说话,却也只寸步不离的跟在黛玉和湘云身边。湘云平日里出门走动的多,倒是认得几个府上的姑娘,便请到了一处说话。正说话间,黛玉便见肖凌薇拉了一位姑娘正往这边过来,到了黛玉跟前,肖凌薇便把那位姑娘往黛玉跟前一推道:“上次我跟你说在京中认得几位性子极好的,这便是其中的一个,我先不说她是哪个府上的,咱们先一起说话话。”黛玉斜眼看了肖凌薇一眼,见她得意的看着自己,不禁好笑起来。连忙让那位此刻显得有些拘束的姑娘坐了,便说起了前段时间在南安郡王府办的那场诗会。肖凌薇带过来的这个姑娘口条极好,说话神态落拓大方,也没带什么主观的偏颇。一席话说下来,黛玉对她倒是真有些好感。肖凌薇这般推崇她,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的。(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