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工人阶级第一次走上舞台[1/1页]高大掌柜结结巴巴的讲了半天,庄虎臣听的直想笑,原来是工人罢工了,还把厂门给堵了,高珏是从爬后墙跑的。“就这事儿?”庄虎臣不屑一顾道。“日本、俄国在东北大战正酣,列强虎视眈眈,值此国家危亡之际,而这些工人却不知道体会时艰,不但不加班加点保证生产,却要叫歇,这还不算,而且还扬言要游街,威胁我们这些人说,不加工钱就不从此不干活了!大人,这还了得?”高珏说的义正词严。庄虎臣一摆手,点了根烟叼上,又扔了一根给刚刚过来的小哈里曼。“得,得,你少扯没用的,工人想加工钱,谈谈就是了,屁大的事情也值得跑我这里来?还国家危亡?少拿大帽子吓唬人,我说高大掌柜,你也太抠门了,你们的几个厂子在兰州一年起码也赚几百万的银子吧?我可没要过你们的钱吧?新来张的生意,三年税收减半,我算对得起你吧?别太亏心了,工人也不容易,加两个工钱又怎么了?”庄虎臣抽着烟不以为然道。“大人,工钱不低了,大工一个人一个月三两半,小工也二两三啊,一天还管两顿饭,不少了吧?”高珏苦着脸道。“哦,那是不算少了,养一家人应该是够了。”庄虎臣点了点头,这个工钱应该说不是很低了。“哈里曼先生,你们美国如果发生罢工的事情,你们怎么处理?”庄虎臣看着听高珏诉苦听的津津有味的小哈里曼。“我们一般先用高压水龙和警棍驱散他们,如果不行,呵呵,就砰”小哈里曼微笑着做了个开枪的手势。高珏感激的看看小哈里曼,庄虎臣瞧着这两个王八看绿豆,心有戚戚焉的家伙,心里暗骂。资本家都不是什么好玩意!“走吧,咱们去看看。”庄虎臣站了起来对旁边伺候的卫兵道:“叫上几个人,换了便装,看看热闹去。”小哈里曼乐呵呵的站了起来,高珏则是一脸地苦相。庄虎臣带了十几个人换了便装,怀里揣上短枪,步行着出了大营,没走多远就听看见不少人往东边城隍庙的方向跑,其中还有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妇。居然还有小脚的老太太。庄虎臣对亲兵道:“去,问问发生什么事儿了?”亲兵跑过去,拦住一个跑的满头汗的人。嘀咕了几句,抱拳道谢回来了。“大人,说是咱兰州的工人叫歇,现在凑了好几百人正游街呢,说是快到城隍庙了。”“叫歇”是罢工的俗称,庄虎臣听着有点不习惯,突然。他眉头一皱,城隍庙那里紧挨着陕甘总督府,真要是工人游行到了总督府门前,长庚这个家伙不会派兵镇压吧?这些家伙打洋人和土匪的胆子是没有地,但是杀老百姓个个都是行家里手啊!庄虎臣这些人加快了脚步,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口号声,似乎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就又传出齐声的叫好。难道有人在街上耍龙灯、唱大戏?越来越近了,影影绰绰看见一大群地人打着横幅过来,吆喝的口号声也渐渐清晰了。“早六时上工。晚六时下“干一个月歇一天!”“受了工伤的人,东家不能辞伙计!”口号喊的不齐,乱七八糟的的,打的横幅也是五颜六色,工人几乎个个都是衣衫褴褛,脸色乌青,似乎是严重地休息不足,而且打头的人中很有几个是缺胳膊断腿的。庄虎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这些工人要求的是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每个月歇一天。不能辞退受了工伤的工人,这些条件不但不能算是过分。而是对资本家太过于宽松了,看样子,他们平常的工作时间和工作环境是极端恶劣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很有一些闲汉扯着嗓子吆喝:“爷们,别光干叫唤,也唱上一段!”“对,唱一段,我锣鼓家什都准备好了,你们一唱,我就给你们伴着。”庄虎臣越看越觉得心里难过,这些工人已经够惨了,可是这些围观的人居然没有半点同情心,反而是当看大戏,拿别人地痛苦当乐趣。麻木的人民啊!国家真的有难的时候,这样的人民怎么能指望的上呢?教育还是要办,而且是大办,辜鸿铭搞的教育比自己搞的练兵、办洋务的意义高了千万倍!口号声越来越响,游行地人也越来越多,看得出来,很多人地衣服不是一样的服色,这些人穿地都是工厂发的制服,虽然已经很破旧,但是还勉强可以看出样式,同式样的应该是一个工厂的,而现在逐渐又有穿不同式样衣服的人参加了进来。人流越汇聚越大,尽管这些人破衣烂衫,脸色都是睡眠不足的乌青,眼睛里堆满了血丝,但是目光都是沉着而坚毅。上千人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口号向前走,看样子他们的目的地是总督府旁边不远的山西会馆。山西会馆是西帮商人在兰州的大本营,平常没事儿的时候,是他们消遣的所在,有大事的时候就在这里商量着解决。庄虎臣他们也被看热闹的人群给拥挤着向山西会馆的方向推去,时不时的这些人中间还爆发出一阵阵的哄笑和怒骂,大部分都是些地痞、无赖趁着人群拥挤,占女人的便宜。“啾啾”,尖利的铜哨声响起。前面的人群炸了窝,纷纷往后面挤,差点把庄虎臣给推倒了,几个亲兵护着庄虎臣、高珏和小哈里曼,路边一些店铺一看情况不妙,就赶紧的关门上板。一群端着洋枪的士兵分开人群,冲了过来。后面是一大群穿着皂衣的衙役。看热闹的百姓一见当兵的洋枪上雪亮地刺刀,都吓的往后闪。游行的工人也是一惊,但是没有慌乱,而是停下脚步,静悄悄的站住了。一个留着老鼠胡子的矮子,从人缝里钻了出来,他穿着熊罴补子,应该是个六品的武职。现在甘军已经换了新式军装,穿这样衣服的。应该是总督府的护兵。“谁是领头的?给老子出来!”老鼠胡子撇着嘴,蛮横地道。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平静的道:“大人,我们没有领头地。我们是去山西会馆,和东家商量事情。”老鼠胡子对着男人就是狠狠的一鞭子,脸上立刻就凸起一道红色的鞭痕。“大人,你凭什么打我?”男人的眼睛里满是怒火,但是还是强自压抑着。“混账东西!打你?老子还要砍了你!”老鼠胡子回头对总督府的那些护兵叫道:“来人,把这些反贼都给我抓起来!”一群穿着号褂子的兵端着洋枪,如狼似虎的冲进游行地工人群里。把前面的几个人往外面就拖,而这些工人则死命的拽住自己的同伴。“还反了你们了!公然抗拒官府?”老鼠胡子大怒,从腰里抽出六子转轮枪,对准了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庄虎臣看看旁边,小哈里曼和高珏都是一副洋洋得意的笑容。“砰”的一声枪响,人群发出齐声地惊叫。老鼠胡子的枪没有打中那个男人,而是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托着朝天放了空枪。一个甘军地亲兵在庄虎臣眼神的暗示下。立刻就明白了意思,上去一把将老鼠胡子的手托高了,然后手腕一转。把他的枪给下了。“混蛋,你敢抢官兵的枪?反了,反了!”老鼠胡子又羞又怒。总督府的护兵都把枪口掉转,指着那个亲兵,刷拉拉的拉枪栓声响个不听。庄虎臣微笑着走了出来,对着老鼠胡子问道:“敢问这位大人,这些工人犯了什么王法,他们只不过是去和东家商量一下每天干活的时间而已,值得动刀动枪的?”老鼠胡子见庄虎臣器宇轩昂。而且衣着华贵。后面还站着一群如狼似虎地年轻人,看着应该是个贵人。身边带地应该是家奴了。兰州城里衙门众多,总督、巡抚同城,更别说藩司、臬台、学政、知府,林林总总的大小衙门几十个,谁晓得这位爷是哪家大人地公子?老鼠胡子能给总督府干护兵头目的,眼睛那自然不差。老鼠胡子也不敢过于造次,一本正经的道:“这些人聚众闹事,按照《大清律》,聚众抗粮、罢工、罢市的,人数超过四十人,为首者斩立决,胁从者斩监候,本官是依律而行。”庄虎臣对于《大清律》还不是太熟悉,没想到,罢工、罢市就要全部斩尽杀绝!这也太夸张了!庄虎臣冷笑道:“这里是甘肃,现在甘肃行的新政,巡抚衙门早就颁了新律条,拿三年前已经废除了的律条杀人,你这算是哪家的王法?”老鼠胡子也有些恼怒了:“我这是奉了总督大人的令,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们这些读书人,就喜欢乱掺和朝廷的事情!”庄虎臣依然平静的道:“这位大人,路不平众人踩,理不平众人摆,总督府出来的人,更应该知道讲道理,难得是长庚让你草菅人命的吗?”“混账王八蛋,总督大人的官讳也是你能叫的吗?”老鼠胡子恼羞成怒了。庄虎臣脸色一沉,冷冷的盯着老鼠胡子看,眼光冷的结冰。两个亲兵冲出人群,抓住老鼠胡子的手给拧到后背上,对着他的脸就是左右开弓的漏风耳光。“不长眼睛的畜生!”亲兵一边扇着耳光一边骂道。老鼠胡子挨了打,总督府的护兵哪里肯干,端着刺刀就冲了过来,工人一看庄虎臣要吃亏,就自发的冲了过来,用身体挡住庄虎臣。几个工人对庄虎臣道:“这位爷,您犯不着为我们遭难,赶紧跑吧。”庄虎臣感激的对他们笑了笑,回头对自己手下的亲兵使了个眼色。十几个亲兵一起冲了出来,齐刷刷的将腰里的短枪都抽了出来。总督府的护兵一看都傻了,吓的扔下枪就跑,边跑还边叫道:“有人造反了,有人造反了!”“砰砰”两声枪响,一个亲兵大叫道:“都不许跑,谁跑就打死谁!”总督府的护兵立刻就像被钉子给钉住了一般,瞬间就瘫软成了烂泥,有几个还给吓的尿了裤子,顺着裤管子往下流,看着让人恶心。高珏一见这个场面,本来还兴高采烈,现在嘴里如同吃了个苦瓜,脸拉的老长。庄虎臣对着周围的工人和吓的魂不附体的百姓道:“不要乱,不要跑,我是甘肃巡抚庄虎臣!”被打的脸胖了三圈的老鼠胡子,一听见这个名字,立刻就吓的如同被抽了脊梁骨,软在地上了。刚才还在用身体掩护庄虎臣的工人,此刻全部跪在地上,为首的男人流泪满面道:“抚台大人,青天大老爷,我们不是反贼啊!您要给小民们做主啊!”庄虎臣亲切的把他扶了起来,笑容可掬的道:“起来,都起来吧,你们都是建设甘肃有功的,都起来。”高珏走到庄虎臣身边,忧心忡忡的道:“大人,打了总督府的人,该如何善后?”庄虎臣冷笑道:“让长庚来找老子打擂台,我在巡抚衙门等着他!谅他也不敢!”说罢,他转过头,对工人们叫道:“你们有什么要求,派出代表去和东家谈判,游行也是可以的,按照新的律条,游行、结社都是合法的,不过,最好不要堵了街道,人家这些小商户也得吃饭不是?你们把路堵了,也耽误人家做买卖。”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大人,不碍事的,人来的多,街面显得热闹。”大家都是哄大笑,庄虎臣也被逗乐了,他看看那些激动的工人道:“好了,该去哪里去哪里,你们不是要去山西会馆吗?我的亲兵给你们护驾!看看谁有胆量敢抓你们?”人群里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真诚的喜悦,只有几个总督府的护兵被吓的面无人色,高珏和小哈里曼这两个中外资本家则是苦着脸,神色黯然如同死了老子娘一般。工人阶级终于走上了舞台了!庄虎臣心底发出了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