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衰上场,华容竟不怒反笑。「哈哈哈!我平生有四大恨事,看来今天老天要让我一解宿愿!」「只怕是旧仇未报,又添新恨啊!」赵衰冷冷的道。激动中的华荣突然平静下来,眼中异芒闪闪,淡然道:「不错,你的马上功夫的确是无人可比,想起当初和你在宛平一战,我就恨不得剥你之皮,喝你之血,这里虽然也是战场,可究竟和那时不同,你如果脸皮够厚,就骑马上阵吧。」赵衰大喝道:「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在手底下见真章吧!」「好!虽然你是我必杀之敌,可你却是我最佩服几人之一,事后,我会在你的坟墓上撒上一把黄土。」华荣说着,抽出身后长剑,斜指向赵衰,大步迎了上去。赵衰见华荣依旧龙行虎步,与兆凿一战,对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影响,甚至不露分毫疲态和破绽,赵衰便知道他定比当年的华荣更为可怕,如果让他和兆凿分出个胜负来,也得百招之后。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华荣微微一叹道:「你已败了,看来你把你的全部心思都放到马战上去了,否则怎么会如此不济呢?」赵衰脑中轰然一震,登时明白华荣功力已达心神通一的境界,上来就抓住自己的破绽,一句话就打败了他,突然间他想起自己的一生,追求的只是短暂的目标,除了成功顶峰的刹那兴奋外,其他都是在苦难中度过,而他目前至少还有一个明确的目,就是要放手搏斗,直至被杀。心中不由奋起万丈豪情,仰天长啸,但这丝毫掩不住英雄末路的悲凉!「且慢!他已败,这个轮次挑战权归我」全场倏地静了下来,因为这个的声音来得那样突然。可以用破空而来形容也不为过,虽然那股浑厚之声略带点沙哑,甚至感觉出那声音不大响亮,但那声音夹杂在那震耳欲聋的长啸中,但就象在所有人耳边轻语般清晰。狐熙喃喃道:「他终于要出手了!」狐毛一脸兴奋的道:「既然他肯出手,华荣必败无疑,有他在,谁敢再行挑衅。」狐毛说完却发现熙总管竟然没有一丝毫的高兴之色,反而神情更加凛重,不解的问道:「怎么管家不看好他吗?」「对于他我当然有信心,但我们这次最重要的砝码不是他,于跋本来不必要这么早下场的。」「那谁才最重要?」季槐忍不住问道。狐熙长叹一声道:「是里克,也唯有他才有能力保住太子申,他也肯定死保太子,只要太子不倒,重耳公子自然无忧。这也是你父亲唯一能指望的,可眼下夷王子的临阵脱逃却帮了那女人的大忙了。」「啊——」「我早就看出那夷吾不是个好鸟。」刚回到席间,重耳忍不住随声附和道。季槐白了他一眼,冷冷道:「哼!难道你就是那只好鸟?你的所作所为又比他好多少呢?简直是丢人现眼,重耳公子的德名今天就毁在你的手中,我看狐突将军这次可是看走眼了。」重耳闻满脸的惭愧,第一次没有开口反驳。季槐又担心自己话说得过重,补充道:「你如果和我们大家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局势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啊!」狐毛也是满脸的不茬,欲言又止的想开口说些什么,倒是已退出战场的赵衰打圆场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公子以后凡事得三思而后行。」重耳听到此时,心下更是惭愧不安,自己枉为他们的统率者,其实比不上他们任何一人,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浅薄,毕竟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赵衰也怕公子太过难堪,话题一转道:「你们看,华荣已发动进攻。」华荣自看见于跋下场后,便知他遇上一生中最为强大的对手,单从于跋那轻松自如,有如闲庭信步般的站姿,仿佛全身都是破绽,可又让人感觉全无一丝的破绽可寻。这感觉让他全身徒然紧张起来,在对手的强大压力之下,华荣甚至觉得自己有若在怒海中飘汤的一叶扁舟,需要一个稳妥的崖岸,以供停泊,这也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也同时带给他新鲜感,也可以说成是一种快感,毕竟好手难寻啊!顷刻间,华荣全身仿佛松懈下来,华荣所修之武学心法最重心静气平,压力愈大,心情愈是平静,心境在压力下也如洪炉上的一点冰雪,冷然视物。于跋见此,不由得露出一丝的赞叹,同时也夹杂着一丝的怜惜,同是武道中人,能凭借着后天的不懈努力而能达到华荣这个水平的罕见,简直可以说是绝无,不过,我还是要毁了他。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是无法打发掉这疯子的,看他此刻那种进入疯狂的模样,想再说些什么也是无益的。实力,就是此刻最好的说话。「果然不错,但你如果技止于此,你的恨事就又要增加一件了。」面对于跋的狂妄,华荣并没有开口反驳,他说得的确没错,就算如此,他也坚信自己仍有一拼之力。「看来我今天运气真是不错!」华荣瞳眸一缩,冷声喝道:「看剑!」一道凌厉之极的剑气破空击出,其速度之快、力道之狠,与对阵兆凿时的力道和速度有着天然之别。于跋不由赞道:「好剑法,好功力。」话虽如此,但手底下却丝毫没有闲着,木无表情的随手一剑洒出。这一剑看似不快,可其势凶猛,长剑空呼啸之声,震耳欲聋,不绝于耳。大家都屏息静气,观看自比剑开始后最紧张刺激的拚斗。于跋所修之武学在当时来讲,属异道邪门,虽剑惊天下,却无法让其名震天下,这也是于跋的一大憾事。他所独创的心法中,最重「忘情」把一切精神,维持在一个一尘不染、毫无杂质的境界里。丝毫不起恐惧之心,所有喜怒哀乐,甚至父子亲情、夫妻之爱,也弃於心外。这也是当世人所不能接受的邪说。华荣见势凶猛,自问膂力内力均及不上于跋,竟一改其上来必咄咄逼人的剑招,游身圈外,迅捷灵动闪躲,不和他硬架硬碰。于跋丝毫不变招,依旧刺出第四剑。华荣暴喝一声,连连以剑撩拨,仍是只守不攻,采化解而非硬格之式。场边观众以为于跋已全面压制住华荣时,剧变突起……「狂风斩」华荣突的大喝道,剑身瞬间幻出来无数半月形的异芒,明明是一把剑,却给人感觉像是有无数把利刃劈来的感觉,此招化长剑为刀,挟带惊人的内劲,剑劲尚为近身,剑气所到之处,就好似温度突然下降,兀的让人冰冷之极。观众大惊失色。于跋好像早知道他会变招似的,华荣的欲前欲退,即使在眼光不及之处,他却是了然於胸,可迅速决定策略。不慌不忙间亦改变打法,严密封架,同样采取游斗方式,且战且退,在场内绕着圈子,步法稳重,丝毫不露败相。奚齐席上一干人见华荣势起,都纷纷站起来为他喝彩,每当他使出奇招,都疯狂地叫嚷打气,为他平添了不少声势。赵衰突然叹道:「华荣中计了!」重耳讶道:「你从何得之?」「华荣求胜心切,愈攻愈急,而他本身功力就不如于跋深厚,此长彼消,华荣白白耗泄大量气力,当他力道减弱时,当是于跋发威的时侯。」赵衰深感有趣的谈论道。正如赵衰所言般,于跋突然停止后退,暴喝一声,一挺身,剑身刺往华荣腰身处,其角度之刁钻,线条之优美,令场下观众顿时发出一阵雷霆喝彩。华荣大惊之下,只得匆忙回剑相迎。「啪!」的一声激响,竟硬把自己震退了半步。而于跋竟不做丝毫停顿,手中长剑旋飞狂舞,迫得华荣节节后退,招招硬接,不过此人亦是强横之极,虽落在下风,仍没有丝毫慌乱,看得好武的晋人,不论男女,无论何派之人,均如痴如醉。剑与剑每接触一下,均发出“咯咯”的刺耳声响来,其产生之气劲爆发外散,直将场地草皮卷席而起,而距离他们最近之观众则被这股气流带得往后抛跌,纷纷落席,样子好不狼狈。于跋见时机已到,厉啸一声,蓄满气势,手中长剑化出一个个光圈,倏地扩大,临近华荣身体时突又幻成一点寒芒,闪电般破空奔至华荣的咽喉处。华荣见此情形,不得不放开全身空门,转剑守住头颅部。「咯」的一声剧响,华荣之剑已然断裂,已经到了守无可守之地时……就在这刻,却听见晋献公一声大喊:「住手,华荣已败!」全场再次静了下来。于跋愕然半晌,极不甘心的望了望正跌坐在地的华荣后,才对献公施礼而归。重耳和季槐骇然对望,想不到晋献公竟然公开支持奚齐一方,要是这样都杀不了华荣,那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祭史官判太子胜,太子也夺回了蒲邑四镇,场下也再次响起狂热的掌声。奇怪的是,接下来竟然冷了场,不见一个挑战者上场。今年的秋祭竟无一丝往年的热闹,往年虽说比武者的功力没有今年上场的高,但场面极为热闹,你上我下的,甚至有很多的家族都为抢先上场而争个不休。更有异于往年的是,以前晋王室只是看客,很少参于这种家臣贵族的纷争,今年则完全相反,全然成了王家之争,晋国的众多大豪门却不见一丝的动静。观者见此都有点意兴索然。重耳到是深感欣慰,没人下场也就是没人挑战他。狐偃突道:「尚家终于闲不住了。」「是啊!他们到是蛮会捡便宜的,明知道于跋想要再战得等下一循环,不知道他们想挑战谁呢?」狐熙疑虑道。话音未落,尚渔席上跃出一道人影来。只见来人凌空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场地中央,跪禀道:「尚渔门下勒庆下场挑战,请大王恩准。」献公大喜道:「准请。」这勒庆年约三十许,面色稍嫌苍白,但眉目极为俊朗,只是眼肚泛青,有些酒色过度的现象,一对眼似睁非睁,给人阴狠毒辣的感觉。手上提着红婴枪,枪身极短,且枪头镶嵌着白光闪闪的一圈银钉。明白人一见便可知,那绝不是什么装饰品,而是一种致命的玩意。「此人乃尚家七虎中排名字第二的高手,你们千万要注意他枪头的银钉,在关键时刻,他会做暗器用。」狐熙回首对众人交代道。「这次我上吧。」狐偃请战道。重耳不以为然的答道:「兴许他不来挑战我们呢?咱们等等要什么紧?」季槐轻哼一声,小声的咕隆道:「除了咱们他还能去挑战谁呢?我看全场人都心知肚明,就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不清楚。」「等等不就知道了吗?不过早做准备也未尝不好。」狐熙不偏不倚的说道。说完惊讶的伸手指着勒庆道:「他怎么去了……那边?」不只是狐熙深感惊讶,就连晋献公都为之鄂然。身旁的梁五见状不由得朝尚渔猛使眼色,意思是你是不是搞错了?尚渔似乎没有感觉到,依旧和身边人说笑着,仿佛根本就没把这场比试放在眼里。「哈哈!我猜对了吧!」重耳大感得意之下猛的拍了拍季槐的肩膀。正如重耳所想,勒庆笔直的向欧阳家族的坐席走去。「勒庆请战欧阳家主。」身为一族之长,欧阳埙的确有其非凡之处,对此非但无有一丝的惊讶,反而哈哈一笑道:「既然尚大人看得起在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罗,不过,你还没提出你的要求,我们欧阳家族和尚家可比不起比财富哟,如果你开出的价码是大笔的黄金,那简直是在为难我嘛。」勒庆恭敬的回答说:「尚家出黄金一千两。」全场立即发出轰然之声,一千两黄金在当时是个什么概念呢?要是换算成流通钱币,可供三百个家庭一年之用,可以买到几百个如花似玉的妙年少女,如果是在战时,则不止这个数,甚至可以买一个小国家。欧阳家族虽说乃晋国第一大豪门,可他们凭借的是其一脉相传的高超武学,以及家族的团结,在战国年代,血浓于水,亲族的观念远比国家观念为强。如果谈到财富,那是骑马也赶不上尚家,不要说一千两黄金,就是让欧阳家族现在拿出五百两都有点困难。这点尚家应该很清楚,可他们为什么还提出这不实现的筹码呢?欧阳埙对尚家提出的要求微微一愣,略一思索道:「你想交易什么呢?」「一个人。」「人?什么人?」欧阳埙奇道。「香姬。」「哈哈哈!」欧阳埙再次大笑,以掩饰内心的震惊,他暗自惊叹尚家的情报工作之高明,同时也为尚渔的心计所震撼。这个老狐狸,暗地里答应施优帮助奚王子,现在看情况不甚明朗,即将冷场时却派人上来救场,随便找一个对手玩玩,又不得罪任何一方,可你也太精明了吧,竟然想顺手牵羊拿走香姬?欧阳埙神色不变,缓缓望往尚渔,见他朝自己微一点头,一派得意扬扬之态,便气往上涌,暗道,哼!我会让你后悔提出这样的要求。主意拿定,他双眼厉芒电射,朝勒庆道:「好!同意交易。」说完朝身边一人使了个眼色。「欧阳修前来应战!」一黑衣人缓步而出。一露面,立刻让场下一半观众倒嘘一口冷气。青黑脸膛和乱草窝似的黄虬须,还长了一双死鱼眼和满脸的横肉,瞄一眼就令人浑身发毛,有胆小之人甚至没有看第二眼的勇气。「这个人是?」尚渔低声对身边人道。「……?」尚渔见此情形,脸色不愉的低斥道:「尚子淳?你一天到晚都做了些什么?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人都没做调查?哼!你这外总管我看是做到头了。」尚子淳脸色大变,欲言又止道:「主上请息怒!此人小的曾派人查过,他一直呆在欧阳家族的祠堂里,且从未见他动过手,因此……以为他只是个小人物……没想到……」「没想到他会来应战勒庆是吧?看来我们这次注定要做次亏本买卖!」尚渔看了看场上的打斗道。尚子淳小心翼翼的道:「以勒庆的能力,我看还是有胜算的。」「哼!你以为欧阳埙是吃白饭的吗?以他对勒庆的了解,他必会针对他做出精心安排,勒庆此次必有大难啊!你再看看场上……」尚渔不愉道。「啊——」尚子淳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