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东周乃至晋国招募士兵时,都把能跳高超远者,轻足善走者当成精兵培养。由于对这一类招募者有丰厚的奖赏,对平民有极大的**力,因此奔走,投石,跳高,超距等训练得以在民间广泛展开。欧阳家族俨然此类活动的倡导者,当然不甘人后,例凡大小宴都要安排一段这样的活动。那天的天气也出奇的好,久违的阳光羞答答露出半张脸,操场上半丝的风也没有,四周搭起了大小不一的看台,坐上看台可以远眺一望无垠的草场,坦露在眼前的有青褐色的帐篷,白色的羊群、还有奔腾的骏马是草场上流动的精灵。被白云纠缠的远山和碧绿的湖水是美丽的背景。看台搭得十分讲究,但大型看台才四座,欧阳家族当仁不让占据主看台,而后由东至西一字排列的是公主与重耳,奚齐与尚家以及公孙家,最后是一帮翼城的权贵们。奚齐一双眼睛自打重耳出来就没离开他身边的两个女人,上首清丽美丽的弄玉公主,下首是娇艳如花的季槐。两个人的美各不相同,公主身上所流露出来的气质犹如独具一格的完美艺术品,让人感觉到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任何一点俗物可以与之匹配,任何东西都无法融入她那种独立的格调之中。而季槐所流露出来的那种娇艳,仿佛已经超出了美的范围,因为任何男人看到她,都会觉得是自己曾经梦想中的那个人。但让奚齐痛心的是,弄玉看他的眼神,那冷如止水的眸子,深邃得似乎是无底的龙潭,那似乎有形有质的目光更如一盆冷水,可以浇灭任何人心中升起的燎燃之火。更让他气茬的是她回首看重耳那坦诚而亲密的目光。「公子别急,就让那小子再得意几天吧,先把欧阳家的娇女弄到手,到那时,嘿嘿,天下女人都将属于公子。」奚齐听完公治方的话,心里也稍微平静下来,低声对公治方道:「我看那个大祭祀到现在依旧面无表情,昨天没出什么问题吧。」公治方镇定道:「不会有问题,我让他们连夜送往翼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回来,等这几天过后,再作打算,嘿嘿,他既然能做大祭祀,镇定工夫必定是有的,公子等着他低头好了。」重耳似乎感到奚齐的强烈敌意,眼角上扬毫不示弱的针锋相对,两人的眼神有如在半空中闪出火花。不知为何,欧阳倩的出现令重耳一阵不安。因为她的眼睛瞧都不瞧他的看台一眼,反而对着奚齐露出娇艳一笑。难道她已有了选择?可她不应该这样快忘记旬生才是啊,好像哪里不对,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情况,令他有被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欧阳家族的选择将决定任何一方的命运,就如同正在表演的投壶比赛般,两人一组在乐曲伴奏和鼓掌声中,远在五十码处举矢投入壶口,由『司射』统计投中次数,而后宣告胜负,胜者有继续比赛的机会,而负者则永远没机会再举矢。哪里有热闹,总少不了翼城那一帮人,说他们是晋室的精英毫不为过,他们代表着大多数权贵的选择。操场上欧阳家族的几百家丁身披重甲,手持兵器,绕着场地不停的奔跑,直到族长欧阳埙喊停,才次序井然的脱盔卸甲,丝毫不显疲乏之态度,看台上响起了一阵喝彩声。厉无厘欣然道:「听闻过晋『先锋营』之传说,但族主这队精兵却是实实在在的厉害,我想就奔跑速度与耐力恐怕丝毫不下于『先锋营』,如作为先锋一定所向披靡。」欧阳埙哈哈一笑道:「公子过奖,这些人哪比得了『先锋营』,简直污没了『先锋营』的名头。」一轮客气话过后,终于进入主题。欧阳埙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宝贝女儿,抬头道:「小女自幼刁蛮任性,蒙大家厚爱,这次为她选一佳婿,本着公正,特请这么多朋友前来。」重耳特别注意了欧阳倩的反应,总感觉她在父亲说到选婿的同时有意识的扫了他一眼。而大祭祀欧阳郐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直视奚齐。欧阳埙继续道:「诸位都是当今名流,平常很难请到,今天我想请大家帮个忙,翼城一直是个谣言满天飞的地方,纵然是瞎传,我自知无能封住别人的嘴巴,但今天我们会对大家有个交代。」欧阳埙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继续道:「我族已有决定,谁能在两天内提赤狄甍瓦的人头来,他便是我的女婿。」「啊!」四周一阵**。奚齐立时脸色大变,低头和公治方说了句什么话。重耳奇道:「这个甍瓦是谁?赤狄的头不是路氏婴儿吗?」弄玉眉头轻皱道:「赤狄有两个分支,路氏婴儿为最大一支,但这个甍瓦却是最残忍一支,经常活动在晋秦边境,所过之处,从不留活口,据说连路氏婴儿都畏惧三分。」尚渔装出一副不解状道:「两天?能否找到甍瓦都成问题,还得提他人头?族长这显然是推脱之词。」「不。」欧阳郐起身道:「据我们的前哨来报,甍瓦已离我们不足百里,手下带四千死士。」说到这里抬手指向远处深山道:「就在那里。」众人不约而同向蒙在雾中的大山望去。「我同意族主条件。」重耳的声音一出,全场呆然。「哈哈!笑话!就凭你的三百来人?」奚齐讥讽道。重耳淡淡一笑,道:「对付一个野人,三百人足以。」欧阳倩现出迷茫的神情,这个男人的眼神与身形明明就是那个人,但又比那个人多了点什么,是流露在外的自信,是一种霸气……奚齐猛然起身道:「好!多说无益,我也赞成族主之举。」重耳潇洒的起身对欧阳埙道:「那我就先告辞了,这就去提那家伙的人头来。」说完看了一眼欧阳倩,便在公主与季槐的陪伴下离去。一行三百余人分成六队人马行进在大山中。最后一队人甚为怪异,三十几人中,竟然有一群娇美如花的女子,均骑着清一色的黑色骏马,不徐不疾的沿山上行,为首的是一位剽悍健壮的大汉,后面三马并行,中间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左右是两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弄玉感觉十分新鲜,不停的东眺西望,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重耳轻声道:「玉儿怕吗?」弄玉百了他一眼,漫不经意的说道:「哼!你那些剑招都不是我教的,怎么?忘记了?」重耳「呵呵」一笑,对季槐说:「槐儿切记任何时侯都不能离开公主,你毕竟经历过战事。」季槐俏皮的道:「恩!我保证寸步不离。」弄玉突然问:「这件事情太突然,一定不那么简单,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重耳苦笑道:「的确复杂,公主还记得昨天晚上吗?我与槐儿送走你后,遇到一群杀手,是奚齐的人,他怀疑我与欧阳家族的大祭祀有对他不利之处,于是通过一直潜伏在欧阳家的卧底,把祭祀的女儿与两个丫头绑架了,希望能逼迫祭祀靠向他。呵呵!但人算不如天算,人被我与槐儿救了,并当晚就送给祭祀,但奚齐一方还以为人在他们手中,他们的八个人全部被杀,连报信的都没有。」弄玉「噗哧」笑道:「这样说来,这一切都是你与祭祀想出来的方法啦。」重耳静默片刻,点头道:「是的,天命循环,如果不是昨晚阴错阳差让我救了他女儿,恐怕今天他们就会宣布欧阳倩许给奚齐。欧阳一族这个祭祀是力主接纳奚齐的人,欧阳醌鹏则态度含糊,族主欧阳埙从未表过态。」季槐也喜孜孜道:「公主没见那祭祀生气的模样,几欲当晚就要找那小子算帐,后来在我们的劝说下,总算冷静下来,并想出一个报仇的好主意。」弄玉放缓马速,不解道:「怎么报仇?」重耳笑答道:「甍瓦是欧阳家族的大仇人,族主二弟就死在他手里,而这个主意也正解欧阳埙的烦恼,有时让人选择不如让天选择。」弄玉娇嗔道:「不要再兜圈子,快说说这件事如何能帮祭祀报得女儿被捋之仇呢?」重耳道:「消息与方向,祭祀会给我最真实而有利的情报,而奚齐则会因此而首先与甍瓦遭遇,山林是甍瓦的天下,奚齐就算能胜,也要自伤其七,而在他们两败具伤时,我们就会出现收拾残局。」「啊……那我们现在……」「找个地方休息,不必急着进山,等着祭祀的好消息!」一行人绕过前面一座小山坡,寻找到一处可以歇脚的空旷地,坡度平缓,往上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往下杂草丛生,极目可见一道干枯的河滩,有雨下则成溪。「有点不对头。」重耳刚坐下便站起身来,神色肃然道:「这里太安静,这么茂密的树林,竟然连鸟叫声也听不到?」「是不正常。」赵衰眉头紧锁走了过来。「魏?叽?怂闹懿樘饺チ耍?M??优卸嫌形蟆!辜净弊彀退湔庋?担??睦锶丛缫咽瞧呱习讼拢?囟?丫?奘?窝橹ち怂?羧竦母芯酢?「奚齐走的不是这条道?」重耳皱眉道:「按说不会有问题,狐毛一直跟在奚齐后面,如他们有异动,狐毛会给我发暗号的。」「那……」公主欲言又止。重耳心中一动,对赵衰道:「也许是我感觉有错,但小心些总没坏处,你让大家分散休息,随时保持警惕,十二道墙与八凤卫紧跟公主,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也要确保公主安全。」「这里有没有马贼?」「开玩笑,在赤狄的地盘里还能容忍小毛贼存在?」「奚齐那边如有动静,我们应该能听得到吧。」「可能吗?」「三千多人总不能像一个人似的悄无声息吧。」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个不止。季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公孙榷与尚家的人有没有跟随奚齐进山?」重耳微一错愕,苦笑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据说奚齐先进山,而后他们两人有什么动静我不清楚,还得等欧阳郐祭师的消息才知道。」「就这么等下去吗?」重耳再次苦笑道:「别无它法,只能等待。」奚齐心中的恼怒几乎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真想放一把野火将这片密林给烧个精光。如果能把赤狄给烧出来,他一定会这么做,但他明白自己也得靠这片密林藏身,否则三千人也就无所遁迹。已经在山中逛悠了半天,别说赤狄,连只野兽都没看见。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所有的路线都是欧阳家族给的,要怪只能怪自己人生地不熟,还有那狡猾凶残的甍瓦。公治方突然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身体疾如闪电升空,像一头机敏的老鹰般在林间滑翔。「禀公子,一里外发现大队人马的踪迹。」奚齐兴奋的一挥手,道:「好!吩咐众将士就地隐蔽,等他们经过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公治方得意一笑,道:「看来抓了他的女儿还的确有用,否则那会有这样准确的情报,重耳现在正满山晃悠着呢。」奚齐策马杂在一群亲兵群中,心情的兴奋,实是难以言喻。生平第一次指挥战争,而且胜利就在眼前,他仿佛看见人群在高呼他的名字,欧阳倩崇拜的眼神,一切都那么的完美。初冬季节,密林很难隐藏大批人马,再加上山上峡谷众多,奇石林立,自谷底到岩顶只不过五六丈高。奚齐不赞成在狭谷设伏,因为两边岩顶之上毫无遮拦,任何眼力正常的人在远处都可看清楚。公治方建议道:「正因为赤狄比我们更了解这里的峡谷,所以他绝然想不到我们会选择这里设伏,我刚才查探了下峡谷两边的地势,峡谷不深但狭长,不利于通行大队人马,岩顶上不行,我们可以从地面两头包抄,定能一举拿下甍瓦。」奚齐心中一动,沉吟片刻道:「大家都就按先生的话去做,违者立斩。」一声令下,来自翼城三营禁卫营待卫营与城卫营的四千余名精兵,沿谷而下,队形肃整地布阵埋伏,只等赤狄的到来。几乎转眼间,峡谷前方突然竖起一面大旗,在寒风中咧咧做响,峡谷距大旗之间不到七里地,公治方之类的高手甚至能清楚的分辨出扛旗人衣服的颜色。「呜……」牛角声划空传来。公治方闻声色变,奚齐回首往峡谷后面望去,牛角号声是从他们后方山峰传来的,一群晋兵也仿佛意识到危险而流露出不安的神情。「不好。」奚齐惶恐不安的对公治方道:「怎么我们身后有人?」他的话音刚落,「呜……」的牛角声再起,但这次是峡谷前方传来的,有些前后呼应的味道。公治方脸色突转苍白,神色不安的长叹道:「我们中埋伏了。」「那我们退吧。」奚齐慌道。公治方再叹:「晚了,公子,唯一的希望便是坚持到尚渔与公孙榷赶上来。」前面疏林乱石中,已然出现百十个身着葛麻的大汉。有持刀者,有握戟者,依然保持原有的速度,渐渐接近峡谷。公治方目光游离,又朝身后搜索观察,两耳耸竖,可知他不但用眼去看,还功聚双耳,仔细聆听。奚齐知他经验丰富,眼下的举动肯定非是无的放矢,也不敢催促,只有眼巴巴的寄希望于他。公治方忽然舒了一口气,道:「果然如此,前后均是甍瓦的人,我们退路已失,立刻把大家聚集在一个地方,防一个点,也不见得就输给他们。」奚齐神色更趋凝重,见几个带兵的将领点头,遂道:「就……这样吧。」忽然蹄声响起。几人回头望去,一个骑白色骏马头带铁盔的人在数十名剽形大汉的簇拥下,正朝他们驰来。公治方打出手势让手下集结,而后勒转马头,拥着奚齐往峡谷退去。蓦地蹄声激响,沿峡谷前方驰来一队人马,笔直的朝他们包抄过来。公治方暗叫不妙,知道时不与我,当机立断大叫道:「不要慌,前面弓弩手准备,后面刀斧手随时听我号令,不许后退。」赤狄的牛角号再起,战号吹响。公治方大喝道:「弓弩手准备……」早已准备就绪的侍卫营射手,立即应命而行。四百人分四列前后排列成队张弓搭箭,第一排呈跪姿,后三排立姿,左右交叉。阵势刚摆好,前面丛林战号大作,冲出四队赤狄,各约百余人,前面百余人手持藤甲,显然是为了对付弓箭手的,身后赤狄均手持梭镖,准备来个长距离投射。而那个骑白马的赤狄头领正从后方慢慢靠近,随时都可能发动攻击。奚齐见势不对,慌忙下令:「射箭!」一时间,箭矢如骤雨般往赤狄射去。平日里寂静的峡谷杀声震天,似潮水般起落,血雨腥风笼罩着这片荒芜的山地。第二章智胜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