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满朝文武也是睁眼瞎子吗?或者当自己是个灾星,不敢接近。重耳叹了口气,正准备弃马与琉璃、雪丹清共乘一车以免尴尬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把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狐射姑“咦”了一声,侧首对重耳道:“有大批马队过来,最少有百十骑以上,嗯,还有车轮辘辘声?会是何人呢?”重耳心中一动,正了正盔甲,抬头挺胸,一挥马鞭,迎了上去。转过街角,约四十名开道骑兵成四路缓缓奔驰而至。随后是一辆金碧辉煌的长辕驷车,马饰非金即银,走动时发出的铃声十分悦耳动听。车的两侧,各有二十名同一打扮、同一高矮的剽悍护卫。再往后是些零零散散的,打扮各异的游骑。看这个仗势,重耳一愣,这是谁啊,比狐突的排场还大。介子推眼神一亮,低声道:“里克。”重耳全身一震,勒住缰绳。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城外一人都没有,那帮权轻位低的大臣夫子们谁都不敢冒头欢迎,所以当里克出面迎接重耳时,这才依附其后而来,反正献公怪罪有里克顶着。说实话,他害怕和里克过多的接触,特别是他的那双眼睛,总让他有种被看穿一切的无力之感。另一方面,他又颇感自豪,权倾晋国的太子太傅亲来迎接,这证明重耳在他心中的位置之重,这不禁使他精神为之一振,坚持到底的决心更加坚定。蹄声静止。一个容貌英俊,眼如光电,威武非凡的男子打开车厢,正是连献公也顾忌三分的晋朝权臣里克。重耳见他没有丝毫下车的意思,遂强打笑脸,下马施礼道:“重耳见过太傅!”“免礼!公子为我大晋立下不世奇功,里克本应出城迎接,真是失礼了。”里克莫测高深的笑道:“能和公子单独谈谈吗?”说着作出请上车的手势。重耳心下奇怪,似里克这等城府深沈有若大海,喜怒不形于色的权贵,通常都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亲近之举,特别是在晋王室形式不明的情况下,这样做等于告诉献公他支持谁。那么是什么情况,使得他一改往日飘移于争分之外的策略,而毅然明确立场呢?里克见重耳望向他身后的那帮人,遂温和地道:“公子不必考虑他们,我会告会他们一声,改日再让他们宴请公子吧。”重耳忐忑不安的向介子推望去,直到介子推给出一个鼓励的眼神,这才安然踏上马车。马车声”滴滴答答”愈加显出车厢中的沉闷。重耳明白在这眼心皆精的当朝贵胃面前不能说错半句话,因此里克不开口,他也就闭口不言,心想,你喊我上车必有事谈,不怕你不开口。果然不出重耳所料,里克沉默半晌,忽然露出一个罕有的笑容,缓缓道:“公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重耳一听,立即吓得脸色发白,刚想辩解。“虽说公子自幼明贤明,但稍显柔弱,可没想却有着绝佳的战争天赋。”里克一抬手,阻止了他说话,叹道:“自文公后,晋再无贤君,可惜啊!君上没有免你之心,作为君上使臣,更作为太子太傅,我即使违背大王旨意,也得为大晋考虑。”重耳一惊一喜,顿时胸口强烈地起伏着,待平静些许,才怔然问道:“里太傅的意思是?”里克正容道:“吾要助公子度过此劫。”重耳不由全身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里克双目神光电闪,垂下的长发无风自动,一字一字地缓缓道:“公子不必惊讶,里克这么做都是为了太子申。你们三兄弟中,夷吾身有反骨且多变,不可从之;大王的所作所为,使得太子心灰意冷,几欲让出太子之位,只求安身曲沃,若不是你在虢虞之战大发神威,使太子看见一线曙光,里某也不会冒大不韪,前来助你。”重耳只觉得脑内一片空白,说不清是喜是忧,苦涩的道:“在天子与君父的双重强压下,纵使太傅有回天之力,恐也枉然。”里克淡淡一笑,悠然:“天覆地载,是君主的胸怀。人有好恶,但不能把自己的好恶强加于人。君主也好,天子也罢,皆源于天地,都得按四时运行,这样方能德泽云布,四方风动,日月朗照。不以智慧累心,不以私欲累己,荣辱祸福,皆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在于君主。”重耳好像直至此刻方认识他般,呆看半晌,点头问道:“恕重耳愚笨,太傅有何应对之法?”里克蓦地露出一个诡异奇怪的笑容,缓缓道:“有一只猛虎抓到一只狐狸。狐狸说:你不敢吃我。天帝派我掌管天下野兽,现在你吃我,是违背了天帝的命令。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么我在你前面走,你跟在我后面,野兽们看见我没有不逃跑的。如果有野兽不跑,你再吃我也不迟。老虎一想,觉得它的话也有道理,就跟在大摇大摆的狐狸后面。野兽看见它拼命逃窜,老虎不知道野兽在害怕自己,还以为它们是怕了狐狸。”重耳思前想后也不明白这故事和他有什么关系,遂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呻吟道:“哎……太傅不妨明说,耳还是不明白。”里克皱起眉头,眼神精芒闪烁,叹息道:“天下没有万能的君主、天子,君主的智慧不足以窥视天下,那么,君主就得借臣下的眼睛与力量。反过来说,聪明的臣子也同样可以利用君主的力量。”“好像明白一点,只是……”重耳双手一摊,苦笑道:“上哪里去找这样的依靠呢?周天子身边的大臣我一个都不识。”里克扫了他一眼,沉声道:“是人,皆有趋利性。至于怎么利用,在乎使用之道。即使从不相识,也有不相识的好处,相认相知了,也就有了厉害冲突,如若有人引荐,效果往往更好。”重耳知道他说的乃唯一的求生之道,遂精神大震道:“这人是谁,与太傅的交情……”里克避而不答,转移话题道:“世人皆知天子重三公,宰孔,夏渊,季牙子。可真正能令当今天子移口的乃一女子。”“啊!”重耳一喜,他觉得自己对付女人的把握大过男人,正想追问,马车嘎然而止。里克长身而起,伸手请道:“到达公子府邸,公子长途疲乏,好好休息,来日再议。”重耳则有些意犹未尽之感,虽说有了一线希望,可话不说不明,他很想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可以说好奇心甚至超过对生命的担忧。望着已起身相送的晋国权臣里克,重耳深感茫然,有些失望的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糊里糊涂的下车而去。“公子……”“公子真乃神人,力败两国……”“老奴恭迎公子!”重耳醒过神一看,翠圆管家带着一帮从仆站在门外高声欢呼。“许安?”重耳感到可笑,没想到听到的第一阵欢呼声竟然来自狐突府上的一些下人。”你怎么在狐府?”许安满脸激动,一把跪倒,颤声道:“翠园已被查封,老奴得旬息与狐将军照应,得以来狐府安身,可怜翠园那些个丫鬟和仆人……呜!呜!”重耳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里克把他送往狐府而不是翠园。那些下人的命运不用许安说出来,他已然知晓,男充军,女卖娼獠。想到此,重耳眼内寒意结凝,仰首长笑……“公子……”苍凉的笑声惊动了雪琉二女,两人急匆匆的赶到重耳身边。雪丹清爱怜的望着重耳,双手抚上他的肩膀。琉璃见重耳脸色铁青,遂担心道:“发生何事,公子的脸色……”重耳强压下自己波动的情绪,轻轻地摆了摆手,打断了琉璃的话,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的空气,沉声道:“累,我想休息。”说完迈开大步登上台阶。许安紧跟几步,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重耳暗暗奇怪,不由放缓脚步,轻声道:“许安可是有话想说?”许安不安地道:“老奴本不敢打扰公子歇息,可……”“说吧!”重耳一挥手道。许安长出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外厢房有客拜访,一大早便来等候。”“是谁?”“前后有四拨人。”“哦!四拨人?”重耳异道:“都有谁?”“有欧阳家的,娄族的娄无尘与伯己,还有上大夫旬息与几位大夫,还有……”说到这里,许安表情尴尬的看了雪琉两女,苦笑道:“有个叫香姬的,说是公子旧识,老奴不敢阻拦,她说有急事求见公子。”“哼!香姬,她是不是真的很香?”琉璃目光灼灼的投向重耳,娇嗔道:“看不出来哈,公子竟然把那个艳名震翼城的妖女也勾搭上了。”雪丹清则在一旁安静的浅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重耳心知不妙,唯有假装糊涂笑道:“香姬?我不认识啊,她找我干什么?”雪丹清横了他一眼道:“公子就承认吧,琉璃妹子对你在翼的一举一动,早就查探得清清楚楚,我都知道你那晚在‘风采楼’的艳遇。”重耳惊呼一声,指着琉璃道:“那你岂不早就开始打本公子主意了?否则怎会派人查探我的一举一动。”琉璃顿时语塞,看着众人均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眼神,便又羞又气,连反驳之力都失去,”你……一会再收拾你。”说完一垛脚,飞快的向后堂跑去。雪丹清向重耳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便追着琉璃而去。重耳差点给心中的甜意淹死,遥遥的对着她们的背影喊道:“一会忙完来陪你们哈。”琉璃远远的抛过一句:“鬼才要你陪,你去陪那香姬好了。”重耳表情尴尬的看了看二十余名下人想笑不敢笑的样子,遂干咳两声,沉思片刻,问许安道:“你有没有把他们分开?”许安笑答:“老奴知道其中厉害关系,所以让他们分开等候公子。公子准备先见谁?”“欧阳家族来的是谁?”“欧阳族长的大弟子。”“欧阳青衍。”重耳眉头一皱,暗想怎么欧阳倩没来,这会是欧阳家发出的信号吗?”带我去见旬息。”“公子这边请!”许安示意下人全部归去,便领着重耳向东厢房走去。通过许安的叙述,重耳也大致明白了翠园被封事件。齐王对公孙榷及其众家将在离晋路上的离奇遭遇赫然大努。加之晋公主弄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其中疑点颇多,更有公孙家族每天上门喊怨,认为是晋人施计谋害了公孙榷。公孙家族自己心里有数,不要说那三百名实力不俗的护卫,单是几十名肃慎族的高手便足以抵抗上千士兵的攻击,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几百人杀个干净,且不留一丝痕迹,需上万兵力才可能做到。根据公孙家族的调查,当天黄池周围二百里内,晋军没有超过一百士兵的调动。事发后的清晨,晋王更是下令在黄池百里内清查,却毫无所踪,好像杀人者突然凭空消失般。但是,公孙家族与尚渔一口断定偷袭者即使是不晋人,也必然隐藏在晋内。根据两家派出高手对尸体伤口作出的判断,不同人都是死于同一把兵器之下,下剑又准又狠,没有浪费一丝的力气。这样的高手,即使检验尸体者也心跳加快,心寒胆颤。这样的高手,世上屈指可数,猜来猜出也没个头绪。和公孙家有深仇大狠的娄族又绝无动静,娄族的人员调动、分配一直处在公孙家的监控之下,公孙家族与尚家虽然怀疑,但又无任何证据。这天大的麻烦便落到献公头上。齐王甚至威胁与晋绝交,而公孙家族干脆派人长驻翼城,死打魔缠,要求献公找出凶手。就在重耳率部与虢军周旋之时。翼城来了个地毯式的搜查,娄族更是重中之重,晋内凡属娄族的店铺,货场以及马队,都搜了个遍。最后献公一怒之下,拿弄玉的翠园出气。事情还没完,最近齐王又派专人前来递交国书。重耳听完,大笑不止,心里暗想:“就得给这老狐狸找点事做,否则整天想着算计我。”笑声刚落,旬息的身影出现在厢房门口:“老夫恭喜公子,得胜归来。”重耳上前一步,疾呼道:“让旬公等候,真是折杀我也。”“公子凭一己之力,降伏虢虞,乃我大晋的英雄。老夫等一个英雄,有幸之至。”旬息忽然话题一转,手指身后道:“容我为公子介绍一个人,这位是晋大夫司空袭子。”一个身材魁梧,面色红润的锦袍老者三步并作两步,语气恭谨道:“子袭见过公子。”司空?不是晋国专掌营垒及其它军事后勤的上大夫吗?这次发兵虢国,他就没少被司空的下属刁难,如不是娄族,别说胜利,饿都饿晕。重耳想起来就有气,因此脸色一变,冷声道:“没打仗前,怎么都找不到司空大人,怎么这仗打完了,大人却出现了,呵呵!幸会!”司空袭子表情尴尬的干咳两声,眼睛瞟向旬息。旬息耸了耸肩,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虽说晋制是司空掌后勤,但自献公后,给了司徒更多权利,司空也受其节制。老夫此来,一是恭贺公子大胜;二是为司空袭子说句公道话;公子是错怪他了。司空袭子在公子领兵出发的前十天便被派往霍地营造战车,并非躲避公子。”听旬息这么一说,重耳虽耿耿与怀,但也不得不卖旬息个面子,歉声对司空袭子道:“重耳如有得罪,还请大夫原谅。”司空微笑道:“不怪公子误会,如次大战,竟然连后勤也……亏得公子得上天眷顾,大胜回国,我大晋之幸也!”这下轮到重耳吃不消了,遂不好意思道:“哪里,运气好罢了。”“公子不必谦虚。”旬息说着四下打量一翻,见前后无人,这才一把抓住重耳的双手,表情严峻道:“老夫明白公子的处境,有事可来找我,只是到了洛邑……哎!”重耳没想到一个时辰不到,晋国两个权势擎天的贵胃都纷纷表态,这天大的好事来得过快,即使是接连撞大运的重耳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旬公抬爱,重耳深表谢意。”重耳脑袋也似乎也承受不了这强烈喜悦的刺激,嘴巴里只剩下客气话可说。旬息突然又道:“还有件奇事,司空袭子这次去霍地监制战车,途中遇到一垂死之人……”说到此忽然顿了顿,对司空袭子道:“还是你来告诉公子吧。”“我救的那人是夷吾的信使,他死前说了些很奇怪的话……”司空袭子神情严峻,声音转底沉,缓缓道:“夷吾私下与梁国结盟,并许诺掌权后,归还梁国的三座城池。”重耳失声道:“梁国?不是我晋的世仇吗?他怎么敢藐视宗庙,这……”司空袭子双目忽改茫然之色,叹道:“这还不够,夷吾通过梁国牵线,已与秦国达成协议,据说秦王已答应把女儿怀赢许给夷吾,并全力帮他登上晋王之位。”重耳浑身一震,这下太子申面临的敌人可不止奚齐一个,而且这个夷吾心机之深,恐怕十个太子申都比不上。“我们不敢声张,关于此消息是否透露给太子,公子你自己决定吧。”“不打扰公子休息,再见!”“啊!”重耳从沉思中醒转过来,”谢谢两位大人!重耳它日必谢之!”“哈哈!公子多保重!”“我送两位,请!”说罢三人边走边议,直到两人上了马车,重耳还处于精神恍惚状态,他再也没精力去见另外三拨人,只想好好考虑下。于是挥手招呼许安:“你去告诉那三拨客人,说我今天没时间见他们,让他们明天来吧。”许安先是愕然,然后垂下眼帘,不声不响向西厢房走去。望着许安蹒跚的背影和西厢房,重耳猛然想起那里正是香姬等候之处,心中一阵挣扎,最终狠狠地喊了一声:“许安回来,香姬那里你就不要去了,我去告诉她。”重耳目光投于半隐的房门,微一思索,便推门而入。“公子!”望着亭亭施礼的香姬,重耳全身陡然一震。他没想到妖艳无匹的香姬竟然也有如此清丽的一面。秀美绝伦的一张玉脸洗尽铅华,显得天真纯洁,娇柔甜美。白雪似的双颊,隐隐透出健康的天然红晕,比之任何涂脂抹粉更能令人动心。一身普通葛麻拖裙紧贴身体,更显其身材之挺拔柔美,教人为之夺魂。最使人魂销还是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眸,比任何宝石更清亮炫人。虽然房门大开,可重耳还是闻到一股馥郁香洁之气,清艳又淡雅,揉合而成一种无人可抗拒的味道。这是那个艳名远扬,媚视天下的‘风采楼’主人吗?如果没猜错,她亦如琉璃般练有媚功,只是道行远远赶不上琉璃罢了。重耳长叹一声,道:“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对吧。”香姬身体一怔,奇道:“公子这话奴家不明白,难道香姬还会变化不成,脸还是那张脸,鼻子还是那鼻子,是不是没涂粉抹脂之故,或者是长时间没见,公子觉得陌生了。”看着这个美得近乎超凡脱俗的女子,不知为何,琉璃的身影突然在心底浮现。重耳不禁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脱口道:“你也练有媚功?”“……公子……怎知晓?”香姬浑身一抖,颤声道:“这是我家族的秘密,天下无人知晓。”“这让我想起另一件事。”重耳神情凝重,道:“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香姬脸色苍白,茫然点了点头,突然又道:“我也不敢确定有没有,只是凭小时一点模糊的记忆判断,那会我才两岁不到……”“你姓卜,卜连赫是你什么人?”香姬闻言立即做出强烈反应,身体一弓,精神和肉体均进入临战状态,杏眼圆瞪,恶狠狠地道:“是那个人告诉你的?”重耳愣道:“哪个人……你已经知道她……所以才找来这里?”香姬的玉脸上现出惊骇欲绝的神情,一对美目投射出悲愤与无奈的光芒,更多的是失望。“咦!你怎么了?”重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香姬胸前不断起伏,愤然道:“没想到重耳公子也是趋势之徒,连自己的女人都心甘情愿的奉送他人,倩姑娘真是瞎了眼睛,竟然还一门心思的替你寻找小凤。”“慢……你刚才说谁的女人?小凤……”重耳一把捏住香姬的双肩,摇晃道:“有小凤的下落了?告诉我,她在哪里?”香姬迟疑了一阵,不解道:“你的好友没告诉你?”“好友?”重耳茫然道:“谁?”香姬闭口不答,修长的凤目,再度露出不解和愤怒的神色。重耳觉得前面的对话有问题,遂松开双手,柔声道:“你告诉我小凤的下落,我就带你妹妹来见你。”“我妹妹?”“对啊,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也练有媚功。”“天!”香姬难过的闭上双日,好一会才睁开,歉声道:“看来是个误会,我还以为你是从他那里听来的。”重耳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过份逼她,而是继续保持温和的语气,道:“你妹妹落身娄族,现就在我家里,一会你们姐妹便可以团圆了,你刚才的意思是?倩儿托你打听小凤的下落……”“对不起!”香姬细若蚊蚋地道:“我妹妹……她好吗?”重耳连声道:“好,她很好。你快告诉我小凤的下落,她在哪里?她好吗?”香姬犹豫片刻,吱吱唔唔半晌才清楚的吐出几个字来。“她在……里太傅……家里。”重耳到这时方放下心中一块大石,长嘘了口气,道:“在里克家,还好,总算有她的下落。”香姬眼睛里浮现一丝同情之色。“我现在就去接她回来。”重耳一阵风似的向房门冲去,临出门时突然回头道:“你去找许安,让他带你去琉璃处,她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别去。”香姬惊呼一声,手足无措地望向失愕不已的重耳,凄然道:“公子请听我说完。”重耳凝视着她的秀目,若有所思道:“有什么问题吗?你说……”香姬眼中一片迷离,缓缓道:“有个可怜又可敬的女子,自幼命运多折,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子,可惜有天他们失去彼此的消息,那个女子决定走便天下也要找到他,于是从朋友家偷偷溜了出来。”说到这里,香姬眼中闪现几滴泪花。“一个柔弱女子,又那么的美丽,孤身在这虎狼之世行走……哎!”香姬叹道:“才两天不到,她便落入一伙拐卖团伙之手,惊为天人,几经转手,落入翼城大豪之手,那家伙再奉献于晋国权臣里克。”重耳神情极度紧张,双手交叉紧握,五指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香姬一改凄婉之声,悲痛道:“据说谁都没见小凤的笑容,而里克那贼子却偏偏喜欢上这个不会笑的女人,视小凤为禁脔……”“轰!”的一声,厚实的雕花木门在重耳的拳头下分崩离析。随着香姬的一声惊呼,重耳近乎疯狂的把悲愤与失望之火发泄到临近的家具屏风之上,木屑竹简漫天飞舞。待许安气喘嘘嘘的出现在门边时,整个房间都被毁得支离破碎,除了一旁簌簌发抖的香姬外,几乎没有一件完整的对象。重耳则抽搐着横躺在墙角旁,嘴里不停的喊着三个字:“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许安正欲上前,身后两道香风疾扑而来,一白一黄两道修长婀娜的身影出现在房中央。琉璃也许是在梳洗中匆忙赶来,身上随便披了一袭宽柔鹅黄的长袍,本应束在腰间的白腰带也散然下飘,长长的秀发水珠四溢,一对美目直视香姬,闷哼一声,道:“我家公子怎么了?”雪丹清进门就扑向重耳,毫不避嫌的搂着重耳的脖颈,玉脸变色,连声疾呼:“公子……你别吓我们……你怎么了。”说着没忘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没什么问题后,这才缓下脸色,柔声道:“不管是谁给公子气受的,那个人绝没好下场,有我和琉儿呢。”声音虽然甜美之极,可许安却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好似房间里温度陡然阴冷下来。“妹妹!是你吗?”香姬亦如琉璃般直愣愣的盯着琉璃,区别在于两人的眼神。一个充满疑惑与怒气,另一个则满眼激动与喜悦。“别瞎喊,谁和你姐姐妹妹?”琉璃说着后退一步,恼道:“别过来,再往前对你不客气的啊,咦!你这人……”“你姓卜,父亲叫卜青远,祖居徐夷族蘅集山,是不是?”香姬边说边流下泪水,双手颤抖着抚向琉璃的脸颊。香姬慌乱的又向后退了几步,眼神不知所措的向重耳投去,似乎想从他那里求证什么。重耳这才在雪丹清的怀抱中睁开眼睛,叹道:“她是你姐,你们修炼同样的媚功。”琉璃娇躯一震,惊悸地张大嘴巴,喃喃道:“我以为你不在了,做梦都没想到会有相遇的一天……”“姐!”“可怜的妹妹!”“哇”的两声嚎啕大哭,两个身体飞快的团抱在一起。重耳看着两姐妹的团聚,便想到失散的小凤,顿时心如刀割。要想从里克那等强人手中讨回小凤,近乎比登天还难,况且里克又喜欢上小凤。想到这里,重耳痛苦万分的垂下头去。“我们回去,任何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吗!”雪丹清心疼的搀扶起重耳,柔声道:“多大的灾难都挺过来了,总有法子的。”重耳木然的蹒跚前行,许安见状连忙上前,陪同雪丹清一左一右的扶着他的主人向主院走去。回到主院,重耳便一人钻进房间,任外面怎么叫喊也不开门。这下可把雪丹清吓得够呛,一扫平日的淡然之态,她的内心也仿佛受到重耳的影响,无奈与绝望的念头上涌……香姬究竟与主公谈了些什么呢?让他消沉至此。眼神一动,雪丹清嘱咐许安好好守在门口,身影朝西厢房方向晃去。不一会,三个貌美如花的女子齐齐现身。其中两人眼睛红肿,一人满眼的迷茫。许安见状,自觉的道了声”老奴下去了,这里就交给三位。”“公子……”琉璃试探的敲了敲房门。“香姬全都告诉我们了,小凤的事,定有办法的。公子自己都没有决心,那……”雪丹清委婉的隔着窗户向里说。香姬忍了半晌,幽幽道:“都是香儿不好,早知如此……”“我没事,你们让我静一静。”里面传来重耳低沉的声音。“好!我们不打搅公子。”雪丹清示意大家不再说话,然后依着门框席地而坐,那坚毅的眼神表示出:一定要坐到公子出来。琉璃与香姬相视无语,齐齐就地而坐。时间仿佛静止,院内有花,有草,还有三个绝美的女人相映其间。虽然她们的姿势不是很雅观,却在天幕泛起淡淡的红晕的照射下,闪烁出异样的美,更使人更能感受到生命的存在,真实的美丽。重耳感觉头疼之极,那不是一般泛指的头疼,而是一种从心最深初蔓延至全身,再牵扯脑袋的疼痛。甚至可以说是陷入一种深深的绝望之中,不可自拔。世事真是很奇妙,同样是里克,前一刻带给他生的希望与喜悦,转眼间,便带给他难以抑制的打击。重耳缓缓闭上双目,脑海里浮想起‘彩凤楼’前的那个小池塘,小凤嬉笑着央求他下水摘朵荷花,就在那朵洁白美丽的荷花旁,小凤那美如荷花的娇躯第一次向他绽放,使得自己成为那一时刻最幸福的男子。他有预感,小凤再也不属于他。这一切便像是做了一场梦,天道轮回,不该你拥有的便始终会失去。他感觉可笑,是悲沧抑或是痛彻心肺,生命总是那么多的无奈。小凤去了,还有季槐、弄玉、有丹儿……还有自己这个假冒的重耳公子,终会一一远逝。何况自己即将面临的困难又是那么的多,一个接着一个,不停的向他最薄弱的地方撞击,凶狠而有力。即使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静得可以卷着裤管趟过的小河,也要加倍小心,一不小心,河上河下的攻击便接踵而来。关于小凤,重耳非常明白,这是个非人力设下的死套。想夺回小凤,且不谈里克有多大的实力,即使夺回来,也必然损失惨重,自保之力已失,夺回来后,又拿什么去呵护这个命运凄惨的柔弱女子呢。更何况入京之行还得仰仗里克的斡旋,否则还是死路一条。难道上天还嫌我目前的敌人不够多,不够强大,还得再给我添加更强有力的对手吗?又是一个进退两难之局。不管那一方面,都容不得我退让,对我来说,退既死。想到此,重耳霍地站起身来,仰天长啸道:“里克也罢,天子也罢,只要是挡我道,不管来自何方,不管是多么强横的人物,我都要誓死周旋到底!”大阳落下山头,西边泛起了一片紫红色的天幕。“吱叮--”开门声响起,重耳坚毅的眼神扫向门外三人。三个女子喜极而泣,不约而同的扑进重耳怀里。重耳微笑着拍了拍她们的香肩,柔声道:“让你们受惊了,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雪丹清娇嗔道:“还有下次?”“公子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嗯,比之以前多了威武与另一些说不上来的东西……”琉璃美哞一眨不眨的盯着重耳,眼放情火,道:“更让璃儿着迷了。”重耳目光转向香姬。香姬心神恍惚的底下头去。重耳哈哈一笑,精神焕发道:“给我传许安,另外通知子推与狐射姑来我这里。”“嗯!我这就去。”琉璃兴奋的拔腿便走。雪丹清瞧着她的背影道:“这丫头,练了新功夫后,每天都想着一试身手,这下终于如愿了,看她那高兴劲。”“公子……”香姬突然抬起头,勇敢的直视重耳,大声道:“如果是对付里克,请一定算上香姬一份。”“我不只是要对付他,还得利用他。”重耳信心十足,忽又疑惑道:“香姬你可犯不着啊,你不想在翼城混下去了吗?”香姬颤抖着闭上美眸,眼角立时逸出几滴泪水。好一会,才睁开泪眼,幽幽道:“公子定听说过神剑,天刀,银戟,霸枪的传闻,这里克便是霸枪传人。”“啊……”重耳与雪丹清几乎同时失声,惊骇不已。特别是经过上祁一战,韩少坚的渲染,重耳便对这四大绝学深怀戒心,没想到最神秘的霸枪竟然出现,而且是在即将展开对决的对手身上。“你怎么知道的?”重耳心存侥幸的问道,同时没忘提醒,”你有没有搞错?”“没有错的,就是他。我来翼城六年,不惜卖笑交接各路人等,便是为了查清灭我族的仇人。”说到这里,香姬加重语气道:“自幽王之乱后,各蛮族纷纷内侵,东夷之国有任,与徐夷部落之间因争夺通往西周的蘅集山而展开乱战。战事初期,有任渐站上风,徐夷各族眼见溃败,这时,一个卜族男子的出现挽救了整个徐夷。他凭借一把铁枪,独挑有任八虎,止住溃败之势,不久便带领八千族兵,连胜三十余场,击退有任,控制了蘅集山方圆百里,数族皆臣服于徐夷,那一段是徐夷最强大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