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君……啊……是你吗?”“不,在下乃公子重耳。”齐姜呆了一呆,美眸一眨不眨地望向他,射出数道复杂的的神色,欲语还休。重耳知道她想起了那个假重耳,亦是她的歌舞知己林元。“太像了……哦……眼神稍有不对,你的眼神更大胆。”齐姜说这话时,眼神飘忽不定。忽而低头向齐恒公逐渐僵硬的身躯看去,忽而直愣愣的盯向重耳。重耳则静静地望着齐姜,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丝毫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其实当他看见齐姜欲言又止,神情迟疑。心中疑心顿起。她和那个假重耳什么关系?会不会涉及到男女之私,不过看她眉头未散,胸珠颤而不沉之态,应属处子之列。本来与他毫无关系的一个女子,经恒公临终遗托,令他不得不去了解她。否则,即使答应过恒公,也只能做到表面文章,不得于私。但重耳终究什么也没有提起,只是说:“公主以后有什么打算?”“打算?”齐姜明眸一黯,好似想起来了什么,语气哀婉道:“自生自灭罢了……”重耳忽然压声音,一字一句道:“如果公主愿意,重耳可助你一臂之力。”齐姜迎上他的目光,深深看将他眸子深处,唇角逸出一丝莫名的涩意,”他已经死去,你答应他的话,亦可不算,没人会责怪公子。”重耳露出深思的神情,有些迷惑的望向她。“公主天人之姿,在下一介难民,自是不敢妄想。但重耳向来一言九鼎,答应恒公的话,当不会反悔,尚且恒公尸骨未寒……如果公主看清楚齐国形势,恐齐国难逃几年灾难,不若我帮你和你母亲离开齐国,你们离去自由,在下绝不会做趁人之危之事。”齐姜注视着他一对深邃澄明的眼神,心中涌起难言的滋味,好(电脑阅读 w w w.16k . cn)一会才艰难的说:“公子是第一个无视我外貌的人,难道我一夜间老了许多吗?”重耳苦笑道:“只看竖刁之流对公主的思慕之举,便知公主对男人有多么大的影响力,只是……”“只是什么?”齐姜的眸子射出奇光。“在下妻妾甚多,如今四散而居,寄人篱下,重耳何敢再生妄心,徒惹伤悲呢。”重耳说着不由得看了齐恒公一眼,要是说得凄惨,恐怕没人能与恒公相比。”齐姜忽然道:“公子觉得我应该听他之言吗?”重耳闻言一怔,不由苦笑。以齐姜恨恒公之心,的确没有理由听恒公遗命。如此,也好,没有齐姜母女之事,顺利离开临淄把握也大了许多。虽然这个女人容貌不下弄玉、琉璃,但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很难对她生出爱意。也许是她对自己父亲的残酷之举,也许……是自己长期逃亡,强烈的求生之欲逐渐压制住男人之欲。“公子猜错了。”齐姜秀眉轻蹙,露出一副“没有知己”的苦涩表情,这种神情配上两道明如罕玉的美眸,故而显得格外动人。当然,更让重耳吃惊的是她随后的话语。“为人子女,不听父命,是为不孝。他欠我母亲的,已经偿还。现在轮到我来偿还。”齐姜俏眼一抬,叹道:“妾身与家母就拜托公子了!”说完,盈盈下拜。直到此时,重耳才明白,他面前的女子绝不似他看见的那么简单。简短几句话中,透漏出季槐的坚毅,雪丹清的聪慧,琉璃的变幻,弄玉的沉稳,甚至还多了一种她们都不具备的城府,很难让人一眼望穿,你永远也判断不出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他经历的女人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有一种从不知足到知足,所未曾体验过的滞涩之感。重耳心中忽然生起强烈的冲动,很想问她与拓王的关系,还有林元、奉扬之……可是他清楚的感觉到,若她不想说,世上没人能让她开口。因此,话到嘴边匆忙咽下,道:“公主是去还是留。”齐姜瞟了重耳一眼,漫不经心地反问道:“公子可曾忘记回晋之路。”回晋之路?重耳听得一怔。齐姜淡淡道:“出嫁从夫,妾身的归宿地是晋国。”重耳内心狂震,齐姜虽然语气淡漠,但那平静如水的眼神下,分明,分明蕴藏着一团火焰。这样的火焰,曾在齐恒公眼眸里出现过,亦曾在宋襄公和拓王眼里闪烁过。那是权利之火,对权利的渴望。至此,他终于明白她与其它女人的不同之处。如果在同样的环境里,换任何一个女人,关心的只是未来的平安与甜蜜,绝不会想到晋国,季槐就不止一次的暗示过,圣岛是可居之地,为什么还要回到纷争的大地。而齐姜,竟直言不讳回到他的国家--晋国。虽然那是他的梦,但他绝不能让她看穿自己。正如她一直在掩饰般。身边有这样一个权利欲极强的女人,是好,是坏,暂且不知。但他却暗暗生出一些莫名的担忧。就像平静的湖水,终被投入的石块击破。重耳呆了半晌,反问她:“你以为我还有回晋的可能吗?”齐姜却摇摇头道:“那是公子的事,该由公子自己决定。”说着美眸投向珠红的殿门,黯然道:“很快便到上朝之时,大乱之始……不知道明天会是何种情形。虽然时间与地点皆不对,但重耳不得不承认,她绝对是个美人,但不是弄玉、季槐那种精致的美,脸上五官皆显瑕疵,可是整体搭配之下,却闪烁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尤其是张显得稍大的檀口,唇角习惯性的微往上弯,使得旁人生出一种极难驯服之心。重耳不禁一凛,脱口道:“你明知如此,怎么还与他们……”“同流合污吗?”齐姜娇躯挺了挺,凤目圆睁,毫不畏缩道:“大王纵然一世英雄,却在年暮犯下大错,当他宠信高、国两家、立太子昭之时,本应彻底将竖、易二人打压下去,或者是杀了他们,或许这样还能使齐国有延续辉煌的可能。但,大王竟天真的想使朝臣之间互相制衡,使之竖刁、易牙权利大增,以为这样便能让太子昭从中渔利。岂不知竖、易二人亦不是傻瓜,他们自是不能坐视太子昭继位,若太子昭继位,便预示着高、国两家的强势,反之,将来的齐国,绝然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甚至性命难保。”“所有的人都低估了你,若你身为男儿,齐国也许不至如此。”重耳难以置信的叹道:“可你与他俩合作,能得到什么呢?只是单纯的为母出气?”齐姜一瞬不瞬地瞧着他,似解释又似在疑问,“即使没有齐姜,难道就能保主大王的性命,就能使之齐国安稳?”重耳忽然长出了口气,轻松道:“是了,你所加之恒公身上的,不过是些伤人心的言语,如此,才能避免他们下手毒害;如此,才能使你的父亲少受侮辱;如此,能让你父亲明白他的爱……”齐姜的眼眸一阵迷离,似激动,似难过,更像是有泪在眼眶蔓延。“没有人比……我和母亲更爱他了,他是个真正的男人,当世霸王,威风一世,死去凄凉,也是天道轮回……他并没有败给任何人,只是败给时间……”直到此刻,她才猛的跪到齐恒公榻前,抚摸着那对依然圆挣的眼睛,眼泪如雨下淌。“大王!我的父……”望着她**的双肩,重耳心底一颤,不由自主地上前搂住她的头。齐姜抬起泪眼,看见重耳眼中射出怜惜和同情,便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重耳双手一紧,把她搂得更实,俯身柔声道:“好了,都过去了……”“今后妾身就全靠公子了!”齐姜忽一小声道:“不知外面现在……”“天明自知。”重耳忍不住道:“你可会听他们的吩咐去说?”“妾身听公子的哩。”齐姜抬起头,眸子里除了悲伤,更多的是坚毅和期待。“形势不至于一边倒,竖、易二人也许能占得先机,但也并非没有漏洞。”重耳说这话时,心里亦在打鼓,只希望公孙无景能明白他的意图,否则,任由一方坐大,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噩梦。“救我母亲……”齐姜用难以掩饰的恨意道:“妾身与他们周旋,都是为了我可怜的母亲,竖刁一直……一直都在打坏主意,而昨天,我竟晚到了一步,母亲她……被那贼子给掠走。我好恨自己……”重耳陡的提高声音,“公主节哀!”说完小声道:“隔墙有耳,他们必然派遣人在殿内偷听。”齐姜初始一怔,随后微点螓首,凑到重耳耳边道:“妾身希望公子能答应一件事。”重耳示意她但说无妨。“请不要阻止竖刁……只有和他一起,才能找到他藏人之地。”甜美娇柔的声音和无形的少女体香,使得重耳不由呆愣。齐姜会错意思,立刻惊惶道:“公子放心,妾身绝不会让那贼子碰一根毛发,最多……也就一死。”重耳一怔,旋即醒悟,伸手握住齐姜的小手,柔声道:“你的母亲,当然也是我重耳之母,不救出她,我们何能安心。嘿嘿!有我在,竖刁何能动你,你就放心跟他去吧,我会紧随其后。”不过,他怕是早就动了你母亲,竟让他做了次我的便宜岳父,该死的家伙。“谢谢……”齐姜忽地闭上双目,好一会才睁开,闪着奇怪的光芒,“我要亲手杀死他。”“怕是有些难……”重耳伸出右手,绕到齐姜头后,轻柔地抚摸着。齐姜欺霜赛雪的双颊微现红霞,语调却是出奇平静,缓缓道:“妾身会做到,公子相信吗?”“相信。”重耳可以不相信话语,但无法不相信这对眸子。齐姜刚想说话,忽然眉头一皱,轻声道:“来人了。”重耳早一瞬就感觉到殿外来人,但齐姜的反应还是让他吃惊不小。看来她还有一声不弱的功力,怕是和圣岛蜕变前的他只强不弱。“是易牙,只有他的脚步声才如此沉稳,而且下脚极轻,这恐怕和他小心谨慎的性格有关吧。”重耳蓦地精芒四射,道:“该结束了。”“公子可好,一夜未眠吧。”很快,易牙的人随着声音一起出现。“都是在下之过,以后必作补偿。”重耳由于作答,“嘿嘿”干笑几声。易牙的目光随之转向齐姜,脸上显出哀色,悲伤道:“大王尸骨未寒,宫前已是乱成一团,作为臣子,怎忍硬生生的看着骨肉相残。”“难道……”重耳心喜若狂,他明白,公孙无景已经发动攻势。“公主……啊!老臣对不起先王。”易牙说这话时正从眼角偷偷地斜睨重耳。这使得重耳记起刚到临淄时,易牙故作深沉的脸上也隐隐流露出这种不屑和疑心,不由暗生警惕。齐姜一言不发,冷冷地望着易牙。易牙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非常婉转的口气对齐姜说:“齐国将乱,非百姓之福。”说着他忽然向齐姜跪拜倒地,“齐国的安宁与强盛,就靠公主你一句话。”齐姜一副不问世事的表情,愕然道:“易牙大夫你开玩笑吧,我的一句话能决定齐国的命运?”“是的。”易牙连连点头,语气卑谦道:“太子不知为何,突然失踪,而公子元和公子潘则聚众宫门……大难是一触即发啊。”重耳忽然接过话道:“易大夫你还是直接切入正题吧,和公主绕弯子,她也听不懂。”易牙好一阵犹豫,遂咬牙道:“请公主体谅天下百姓,为避免继位之争,还请公主告诉众朝臣,立无亏公子是大王遗命。”齐姜失声道:“什么?大王可没有说这样的话,谁都知道大王属意公子昭,易大夫让我空口说白话?”易牙的脸是红一阵白一阵,呆呆地望着这个不黯世事、心中只有母亲和乐律的女子,好半晌才长吁一口气:“为齐国不生内乱,为齐国百姓着想,公主就勉为其难,说一次……白话吧。”齐姜默然不语。易牙回转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重耳,“此事还须公子配合。”重耳淡然一笑,“只要大夫是个守约之人,那么重耳定不负大夫。”齐姜忽然开口,“如果大夫肯告诉我母的藏身之地,什么我都依从。”也顾不得竖刁了,暂时把眼前应付过去,再说,即使告诉她地点,她也没机会去取。易牙把心一横,坦然道:“在竖刁的一处秘宅内,地址是……”其实易牙刚说在竖刁的秘宅时,重耳与齐姜都明白是哪个地方,虽然齐姜不知道重耳也曾去过。“希望大夫不曾骗我。”齐姜眼睛一转,道:“大夫若不介意我派人前去接出母亲,我们的交易便可成交。”易牙先是一呆,然后笑着道:“当然没问题,现在公主便可遣人去接,我这就让公主等候在外的家人进来。”易牙说着便立刻行动,将珠红的殿门拉开,大声对外喊道:“来人。”就在大门拉开的瞬间,风立刻卷了进来。一股冷气在温暖的金殿中飞舞,迅速融化成水气。重耳与齐姜对视一眼,那眼光似乎透过薄薄的晨雾,遥望着若隐若现的未来。我们的话真能决定齐国的命运吗?重耳摇了摇头,收回目光,不管如何,齐国将步晋国的后尘,一个强大的齐国随着齐恒公的去世而陨落。公子重耳与齐姜步入大殿时,一片嘈杂声嘎然而止。无数双眼睛“唰”的紧盯着他们。猜忌有之,疑惑有之,忧虑有之,更多的是……期待。他们期待着这两张嘴巴里能说出与他们的猜测绝然相反的话,虽然,这可能性极小,但无论是公子元,还是公子潘,都在第一时间强打笑脸。重耳神色不变的打量着殿上的群臣们。公孙无景的视线与他凌空相撞,瞬间,她浑身一阵,神色有些无奈和哀怨。只是一个眼神,她便明白了重耳做出了什么选择。因为那道平时看似天真透明的眸子,此刻却全是冷漠与残酷。除了公孙无景,重耳的目光更多的停留在大殿正中的两个人身上。高虎、国?_仲,齐国上卿,更是齐王指定的新君辅臣,两大家族曾辅佐过数代齐王,可谓世胄豪族,任何人都不能小觑。说到外表,没有人比他们更像正人君子。两人俱蓄长须,头戴高冠,朝服穿得整整齐齐,相比其它的一些因宿醉而一脸疲乏的大臣们来说,他们的目光坚定,似乎还带有一丝窃喜。威震天下的霸主齐恒公,死后居然没有一个儿子至灵前祭吊,俱都占据内殿,急欲博得君位。这怎不让他们高兴呢,他们甚至渴望公室弟子们来一场空前血腥的大残杀,最好是同归于尽,全都死光。如此,高、国两大世家就可玩弄齐国于股掌之上。“哈哈,公子重耳德贤天下,谁人不知,但我更相信齐姜公主。”群臣中忽然有人开口。重耳不用想,便明白是易牙的人。公子元与公子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顺着说吧,等若在帮无亏说话;反驳吧,又恐得罪重耳与齐姜,怕是更无好话给他们;不说话,那来此做甚?好在他们一方还有个公子开方,他脸色平静地笑道:“公子重耳的德名与齐姜公主之孝,世人皆知。但,此事关系甚大,是以在下认为不管是任何人所说的话,都须另加旁证,如此,才算公正之举。”竖刁脸色一变,盯视他片刻,仰天大笑:“笑话,难道以先王之智,还能做糊涂之事,公子重耳乃外国之人,说话自然公正,齐姜乃大王爱女,难得的是不属于任何一派,我就不相信还能有比之更好更公正的监遗人选。如果换做你?我相信绝无公正性,怕是全国都无人相信于你吧。”此话一出,公子无亏一方的人哄然大笑,甚至连公子元那边也小有嬉笑之音。公子开方冷笑道:“先君一生奉行仁义大道,代虐以宽,兆民以怀。怕的是有人假手以命,毁我齐国政统矣!”“大胆!”公子无亏暴眼圆睁,手握剑柄,呵斥道:“乱言扰心,你眼里还有没有先王?”高、国二人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殿上的一幕。易牙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劝解的口气对公子无亏说:“公子息怒,清者自清,何必去理会谗言,一切将有事实证明。”公子无亏犹豫了一会,看见易牙的眼睛隐隐向高、国二人瞟了过去,心中怒火顿时熄灭。这个时候,公子元忽然开口,他言之有意地对重耳道:“还请重耳君告之大王临终遗言。”顿时,全都的目光都注视到重耳身上,大殿的空气陡然凝重起来,甚至是呼吸也显得沉重。重耳显得异常平静,他心知有些事情,是永远无法回避的。便如这临淄之行,本是为那真正的重耳而来,岂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冥冥之中有只大手在牵引,竟使得一个逃亡之人,奇怪的成为齐国的命运主宰者,虽然,这主宰的时间极其有限,也许只是在他话出口的一瞬间,但是,他的话却绝对左右了齐国将来的格局和走向。“恒公死前精神恍惚……”殿中猛的嗡声一片,突然又静了下来。重耳满意的看了看殿中人的表情。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惊惶失措,出现在易牙一贯从容淡定的脸上。他脸色苍白,一语不发,死死地盯着重耳。相对竖刁那张猥琐阴险的脸庞,公子无亏则显得生动了许多。他的眼里除了愤怒,还是愤怒,他在暗暗想,应该怎么杀死这背信弃义的奸贼。而另外两拨人的眼睛瞬间闪亮起来。既然大王死前精神恍惚,那么所说的话自然就作不得数。这句话使得他们的希望空前高涨,投向重耳的眼神亦多出来许多友善。“不过……”重耳微微一笑,“大王果然当世之雄,恍惚片刻竟回复清明,吩咐易牙大夫传来齐姜……”“慢?”公子潘有种不好的预感,疑道:“你能确定父王当时的神智处于清醒中,另外,难道就传齐姜一个人进宫?”重耳默然片刻,点点头道:“是的,我确定大王很是清明,至于为什么只宣齐姜一人,那不是我该考虑的事,也无法回答你。”这个时候,高虎忽然开口,他语气生硬地道:“言归正传,大王死前究竟说了些什么?”他的突然开口,使得众人皆是疑惑的看着他。“传位与公子无亏。”第二十三章 曹宋之路“传位与公子无亏。”重耳话音未落,很多人便脸色苍白,有些看起来连站也站不稳了。“你们都听到了吧!”公子无亏兴奋的大笑道:“我将是齐国的国君。”“不……齐……齐姜你说……不是这样的……”公子潘几乎用一种哭泣的声调嘶喊起来。齐姜秀眸一闪,蓦地转向易牙。易牙右手做了个旁人不察的手势,殿外立即走进两发人。其中之一是齐姜的管家,他面带喜色的朝齐姜点了点头。救出我母亲了,我以后就可以和母亲在一起……齐姜强忍心中的激动,但脸上却控制不住的轻轻的抽搐了一下。“公主,若是有人威胁,不用怕,我们舍弃性命也会保护你的。”公子开方隐隐看见了希望,眼**光道:“说吧。”公子无亏担心的向易牙投去疑问的目光--你不是说没问题吗?易牙朝着公子开方微微一笑,朗声道:“公主尽管把听的话说出来,如果有人威胁或刁难,老朽与公子开方自会护着你。是吧,开方大夫!”公子开方不由一呆,他觉得自己好象落入某个陷阱之中,正忐忑不安时。齐姜已轻轻开口。“是的,传位与公子无亏。父王说这话时,我就在身边。”齐姜说这话时,心中一阵刺痛,她不知道恒公若是地下有知,会怎么看她。这个世上也许只有一个人能理解她,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向重耳看去。而她的目光却被人从半空拦截。竖刁,那个掠走她母亲,并从她十六岁起就一直用那道令人厌恶的眼神跟踪自己的人。此刻,他的眸子里射出的是一道复杂无比的光亮,他甚至不去关心殿上的吵闹之声,脑袋里只想着今晚要发生的美妙之事。那个女人,这个美丽的公主,这一对母女俩,今后就是他生活的全部意义。他迫不急待,他似乎看见齐姜在对着他微笑,那笑容是那么妩媚,那么迷人!他还看见齐姜正向他走来,没错,越来越近,那张令他朝思夜想的脸,美丽绝伦的身段……悄然立在他眼前,只有触手可及的距离。他的鼻孔真切的传进一道诱人的少女体香,这勾起往竖刁对她母亲的回忆。一模一样,连体香都如此相似……忽然,一阵彻骨的寒冷自小腹传来。眼前的一切仿佛静止,大殿中的吵闹与喧哗不在,所有的目光都直直的投向那只秀美无比的手,还有那柄泛着寒光的匕首。竖刁先是望着自己的腹部目瞪口呆,半晌,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个女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匕首送入他的体内。“这贱人……我要杀了你。”竖刁暴怒着抽出铜剑,作势欲扑,但他却发现自己竟已很难举起手中之剑,顷刻之间,他的脸色极为苍白,一口略带暗红色的血团箭也似的喷射而出。“毒……”竖刁望着那只泛着幽蓝光芒的匕首,顿时瘫软倒地,“易……牙……帮……帮我……杀……”“来人。”易牙紧皱眉头,对着殿中发呆的禁卫大喝一声。齐姜面不改色的望着数十名狂涌而来的禁卫,正容对易牙道:“难道你忘了父王临终前说过的话,竖刁不可信,当杀之。”“笨蛋,一群笨蛋,你们怎么敢对公主无礼。”易牙又气又急地对一群禁卫吼道:“把竖……那奸贼杀了。”禁卫们惊慌失措的望望他,又看了看犹在呻吟的竖刁。重耳一声冷笑,“难道你们希望易牙大夫再重复一句吗?”惊醒过来的禁卫们立刻朝竖刁涌去,竖刁一边挣扎一边对着易牙喊道:“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这……”“呛!”易牙没给竖刁再说下去的机会,一道白芒骤闪。片刻,一切都重又归于平静。“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走吧。”重耳的声音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响起。齐姜抬起俏面,依旧清澈如水的美眸,一点不见异样,深深看了重耳一眼。似乎这大殿全然无人般,两人步履从容的向外行去。脚步声好似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公子潘与公子元毫不掩饰他们的恨意,两道毒蛇般的目光狠狠地盯着重耳与齐姜,但他们明白,他们的大敌是另外一个人--公子无亏与易牙。那个时候,易牙正神情复杂地望着两人的背影,他的目光似乎有些飘忽不定。同一时间,高、国两人则静静地望着公子无亏与易牙,根本无暇顾及重耳与齐姜的离去。对他们来说,去了一个竖刁,已令他们喜出望外。唯一向齐姜打招呼的人是公孙无景。重耳看着这个极有个性的齐国美女,欲言又止。他想,这也许是今世最后一次相见。重耳离齐之后。高、国二位上卿盼望的公室弟子大拼杀,终究没有能够杀起来。易牙、公子无亏、公子元、公子潘以及公子开方只想谋夺君位,并不愿意在一场血战中与对手同归于尽。竖刁之死也使得三方实力愈趋平衡。谁也没有绝对上风的实力。三方人马对耗了两个月尚无结果,整个齐国朝政乱成一团,人心惶惶,盗贼四起,眼看国势就要崩溃。齐恒公的死迅已传遍天下,而齐国却没有向任何一国派遣报丧使者,令列国诸侯大为惊讶。高、国二人不由得慌了,他们是正人君子,再这么坐视下去,名声必将大坏,会引起国人的愤。他们到底是齐国的世家,有齐国的存在,才有他们的存在。国若崩溃,他们的家势亦是难保。二人被迫与众公室弟子相商,以长幼之序为借口,让公子无亏主持丧事,收殓先君。依照礼法,只有太子才能主持先君的丧事。高、国二人已是明显地偏向公子无亏一方。他们认为偏向公子无亏有两大好处。首先公子无亏是长子,依照礼法,无嫡立长,储位理应归于长子。如此,既显他们公平大度,不计私怨,不愧为身居上卿之位。另外,公子开方与易牙相比,更令高、国二人恐惧。易牙与竖刁是国人皆知的奸党,何况竖刁更是恒公临死前下令斩杀的,虽然他们也曾怀疑过齐姜,但连易牙都没有否认,可见事实无疑。公子开方则俨然是一位“贤者”,与这等人作对,必然大费神思。公子潘公子元见高国二人已偏向公子无亏,自觉势弱,只得暂退一步,同意由公子无亏主持丧事。当天,众公室弟子与朝臣进入内殿,收殓齐恒公。此时齐恒公的尸身已躺在榻上六十余日,虽是寒冬季节,却已腐烂,尸气熏天,白骨外露,惨不忍睹。众公室弟子和朝臣百感交集,羞愧难当,无不伏地痛哭。冬十二月二十四日,公子无亏以长公子的身份主持入殓大礼,并于当日在齐恒公的棺前即位,成为齐国国君。依照惯例,各国派驻齐国的使者应立刻入宫,祝贺公子无亏。齐为霸主之国,兵势极强,各国决不会对其有失礼之举。不料除了鲁国之外,天下各国居然都不知好歹,竟拒不入贺,大失礼仪。原来宋襄公和逃往宋国的太子昭联名想各国发出帛书,指斥公子无亏为谋逆之贼,恳请众诸侯勿忘仁义大道,集兵于宋共讨之。宋襄公还遣公子荡为使者,亲赴王都,请周天子发下讨逆诏书,并赞扬宋国维护礼法的仁义之举。太子昭既然还活着,又有宋襄公的支持,则齐国的君位不能算是确定。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太子昭和无亏之间必将一战。各国诸侯还想再等一等,看看谁是最后的胜利者。齐国毕竟是第一等强国,虽然恒公已去,仍是不可轻视。在这个关键时刻看错了人,贸然入贺,定会在日后遭到报复。公子无亏闻听宋襄公居然想召集天下诸侯讨伐他,不禁勃然大怒,当即拜易牙为大司马,以国君之命征集齐国最精锐的隐军,以欲先下手为强,攻伐宋国。众隐军士卒素闻无亏、易牙之奸,心生厌恶,迟迟不至都城集结。易牙大恐,对公子无亏道:“隐军乃管仲亲手训练,而太子昭又为管仲所亲,众隐军若是临阵倒戈,实与我等大为不利,不如将其散置各邑,另征新军。公子无亏依计而行,发禁军突袭隐军所居之乡,强行将其遣散。隐军为管仲所教,信守礼法,虽对公子无亏的举动极为愤恨,却也未加抵抗。无论如何,公子无亏也是高、国等朝臣承认的国君。臣民军卒,绝不能以武力都抗国君,否则,就是叛逆,罪该诛灭九族。一支强大的齐国精锐军队,竟如此消散无形。对公子无亏这个举动,无论是高、国二人,还是公子开方等人,都是大为高兴,恨不得大呼公子无亏为圣贤之君。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公子无亏会凭借身为国君的有利地位,将齐国最精锐的隐军士卒牢牢控制在手。一旦公子无亏拥有了强大的兵威,他们只能暂且居于忠臣之位,过着忧心忡忡的日子。不想公子无亏却自弃利器,解除了大家的心腹之患。公子无亏与容易牙倒是很快就征集了新军,足有兵车六百乘,士卒近五万人。只是新兵人数虽众,因不习战阵,一时无法出战。同月,宋襄公亲率兵车三百乘,会合卫、曹、邾三国,共兵车五百乘,奉太子昭伐齐。以五百乘兵车的军力,攻伐齐国这样的第一等强国,未免力不从心。齐国经过管仲数十年的治理,人口大增,且富有财帛,若顷起国力,征集千乘兵车也非难事。况且天下诸侯除了卫、曹、邾三国,其余诸侯并不怎么欣赏他的仁义之举,对他的号令反应冷淡。尤其是周天子,竟把齐恒公对他的大恩大德忘在脑后,仿佛根本不愿意让太子昭得到君位,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一副看猴戏耍之态。可是宋襄公已骑在虎背,只能将他维护仁义大道的举动进行到底。他自为主将,以公孙固为副,公子荡为先锋,浩浩荡荡杀奔齐国临淄近郊。太子昭身穿重孝,哭着请宋襄公立即攻进临淄城中,杀尽逆子逆臣。虽然外表上宋襄公英勇无比,敢冒以寡敌众的风险,但他心中却异常谨慎,不愿轻易攻击齐军。与齐国的这场大战,是宋襄公图霸的第一场硬仗,只能打胜,不能打败。宋襄公心中虽有万语千言,也难以告之太子昭。他在出征前,派了无数密使入临淄城打探消息,对齐国的内乱知之甚详。高、国二人,还有公子潘和公子元决不会善罢罢休,定然将趁宋兵临城之际,谋害公子无亏。他决定就这么耗下去,耗得久了,齐国自生内乱的可能性极大。宋襄公打定了拒不出战的主意,偏又日日巡视军营,做出立刻就要攻击的样子,使得齐军主帅易牙更加紧守城门,不敢轻易出战。易牙之所以不敢出战,正是担心齐国会生内乱。他统领的齐军不仅仅要对付外敌,还要应付内贼。这使他不由得想起了竖刁,若是他在,最起码能稳定禁军,给公子无亏最严密的保护。而现在,他一个齐国大司马,面对强敌压境,却不得不分出的一半心思去保护公子无亏。也只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竖刁的死对他有多么大的影响。这不只是名誉上的,也许将是生命。对重耳来说,离齐之行竟如此顺利,大出意料之外。也许在有心人眼里,重耳能以国宾外加恒公之婿的身份安居齐国,应是喜出望外,乐不思晋才是。所以没有人料到,他在出宫后竟带着一帮家仆不辞而别。一路狂奔。直至通过临淄的南城门,重耳才勒马回头,向齐宫的方遥望。心里不禁有些异样的情绪,齐王宫,这个一代霸主的宫殿,此刻应该杀得热火朝天,天翻地覆,但都与他无关。不过当他想起初入临淄时所怀赌博般的心情,如今回过头来看,发现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他想杀的人,竟早早归天。而且他竟不可思议的参与了齐国的权位之争,并且曾经起到过举足轻重的作用。排除齐瑾这个意外收获,其实他的心情与来时相比仍无太大分别。相比真重耳的存在,远及不上里克给他的压力。一个是曾经活着的傀儡,一个是臣中之枭。对于齐瑾乃至跟随他千辛万苦逃亡的一帮人,也许其中有信义、有友情……但更多的是想重耳能借齐国之力,早日回国登上君位。当重耳成为强大的晋国之君,他们亦可成为权势赫赫的当朝大臣。若重耳贪图享受,只想在齐国做一个富贵闲人,那么狐射姑、赵衰、狐毛等人,也就终生是跟在富贵闲人身后的帮闲。帮闲与强国大臣的身份实在是相去甚远。因此,重耳的去与留将对他们产生深远的影响。对他们来说,宁可跟随重耳回晋一拼,也不愿意在这里当个不伦不类的从人。重耳亦没想到他带着众人一游齐国,竟激起了众人的斗志。望着一个个充满雄心壮志的脸庞,重耳心底开始盘算:除了介子推面上永远看不出他的想什么外,其它人包括齐姜瑾内,都不约而同的流露出回晋的神情。但只要里克存在,归晋只是死路一条。因为,在里克心中,重耳的威胁远远大于夷吾,现在回去,不仅会使两个有可能争斗的人停息战火,而且大有可能联手先灭掉自己。而这理由又不可能向他们公开,怎么办?去往哪里?若是以前,重耳定要向季槐讨教,但如今,他却开不了口。是啊,他早已不是往昔的旬生,自通悟《回天诀》并熟读‘周文王师姜望笈’后,普通的小智慧再难入他法眼。他虽是流亡之人,身在异地,却仍能牵动东周各国,甚至改变强齐国事。想到这里,重耳心下不由有些得意,转念间,又有些凄楚。纵有天大的本事,回晋之路依然漫长而遥不可及。重耳正有些神思恍惚,身边有人轻笑了一声,他回过神来:“璃儿因何发笑?”“公子你看--”琉璃扬指向右前方。一座山峰而已,有什么可笑之处。重耳正狐疑之时,季槐脆声道:“这是曹国的秀女峰……”季槐话没说完,琉璃娇笑道:“公子还没看出来?像不像槐姐姐……”重耳一愣,凝目望去,只见一峰亭亭玉立于天南,宛若人形,俨然是一位秀丽绝伦的少女。光秃秃的峰壁顶端独有一丛翠绿,犹如少女青丝,峰壁中间,还有一条浅褐色断纹,竟与季槐的细腰饰带相近。“真像。”重耳回过头又看了看季槐。季槐嗔笑着举拳轻擂向琉璃,”你竟调笑姐姐,看我怎么收拾你。”琉璃的娇躯在马上左右闪躲,分外惹眼。这时,有一道轻柔的声音插了进来。“传说中,曹国有位美丽的少女,自幼暗喜上一个族男,该男却在某日娶妻,于是,这位少女在夜风中伫立数日,化为秀女峰。”齐瑾的绝美面孔从马车中露了出来。自离开齐国以来,她一直陪伴着马车上的母亲华姬夫人,绝少露面。“夫君!我们是否前往曹国?”听到这个称谓,重耳心里掀起了异样的涟漪。恒公虽去,但他却将他所有的智慧与决断保留到临终的一刹,将他一生中最爱的人托付给重耳--一个流亡之人。恒公的决定真的正确吗?重耳从怔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必须作出决断,他回头问道:“曹国局势如何?”齐瑾当仁不让地道:“曹国势小,向来与鲁国不和,与鲁征战,屡屡处于下风。为此,曹国历代国君均示好与宋国,并订有同盟之约。”重耳不由深深看了齐瑾一眼,原来这个齐国贵女并非只会吟唱歌舞那么简单。他的异样眼神使得齐瑾不由一窒,顿了顿道:“妾身虽然德薄能浅,但有一丝之力,当为公子分忧。”“你认为我们该去曹国还是?”重耳说这番话时,一群人均是屏声静气,这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的未来与荣辱。齐瑾的美眸里荡起了涟漪,或许以前的她高高在上,但现在,除了她的美丽身躯外,再无利用资本,而她想证明自己,绝不是任何人的拖累。“曹国可以去,但不可久留。”“此话怎讲?”重耳追问。“天下已知公子欲周游列国,若过曹而不入,未免给人一种轻视弱国之像,有损公子德名。”齐瑾深深一叹道:“众所周知,曹国与宋国间的关系,公子的下一站,必然是宋国。宋襄公自诩为天下不二霸主,一直为先父所压,现在他必将发力,若能获得宋襄公的助力,回晋之事大有益处。”见她侃侃而谈的神采,重耳心中砰然大动。说实话,自离齐后,别说齐瑾,就是琉璃与季槐的边他都没沾过,此刻,他才用男人特有的眼神打量着齐瑾。见重耳的眼神笔直地投向车窗之内,仿若要将车帘看穿似的炯炯目光,齐瑾忽地有些羞涩地半缩了缩身子,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我父已去,宋襄公必不再蛰伏,据我所知,他一直想效仿我父做东周盟主。曹君必然是第一个响应的诸侯,公子不若前往一探虚实。”“公主说得不错。”重耳贪婪地深望了齐瑾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接着齐瑾的话说到:“齐国并非唯一可借之外力,虽曹宋比不得强齐,但相比现在的晋国,却要强大得多。”“但是……”说到这里,重耳语气一转,忧道:“各位定然想知道,宋襄公所率联军是否能成功击败公子无亏。而这也是我之所以一路缓行的原因,我必须要看到结果,方能有所决定。”狐射姑击掌笑道:“公子高明,襄公胜或败我们都要一游,但其结果对我们来说,实为重要,说辞大有不同。”重耳淡淡一笑,遥指右方道:“相信赵衰与魏?吆芨?易既反鸢浮!?也就在此时,右后方远远地升起一片烟尘。“是魏?哂胝运ァ!苯樽油粕偌?南驳馈?其实重耳的眼力足以与介子推媲美,甚至有稍许超出。众人望了望前方烟尘,又回头看了看重耳,他却缓缓下马,意态适闲地背手漫步,犹如此地是自家的后花园般悠闲。眼看赵衰与魏?叩娜擞爸鸾デ逦??鹆Х⒊鲆?灏愕男ι??韭碛?松先ァ8糇爬显侗愦笊?实溃骸翱墒窍骞?袷ぃ俊?“襄公是胜了,但他却没动一兵一卒……”赵衰这话一出,包括重耳、介子推在内在众人莫不震惊。说来宋国兵势不弱,拥有兵车七八百乘,但因要花一半的兵力防邻近的鲁国,顶多能派出三百乘兵车,加上卫、曹、邾三国,也才有兵车五百乘,但齐国经过管仲数十年的治理,人口大增且富有财帛,若倾其国力,征集千乘兵车也非难事,怎么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胜利呢?魏?叩娜肥歉龅北?牧希?惺滤祷敖允欠绶缁鸹穑??姑焕吹眉跋侣恚?愫敛恍傅〉亟步獾溃骸肮?游蘅鞅桓吖?饺松庇诟?。?婧蠊?优斯?釉?释??镂蘧耙嗤?毕蛞籽婪⒛眩?牍?舐遥??蟾吖?轿簧锨渎拾俟俪龀怯?犹?诱眩?⒈赶卵蚓疲?行凰巍⑽馈⒉堋③ニ墓?蕉ㄆ牍?舐抑?Α!?齐瑾玉脸色变,美眸内隐现泪珠,张了张嘴,但没有说出话来,半晌,她悄然缩回脑袋,将身体彻底隐在车帘后。众人面面相觑,脑海里不约而同闪过一句话:齐国完了。重耳看着微颤的车帘,心中不由一叹,倘若抛开国家利益之争,以恒公对他之心,他完全有条件帮助弥留之际的恒公梳理国事。但最终,他还是很自私地干了件天下最恶劣的事。对得起恒公在天之灵么……赵衰心思缜密,他特意压低声音道:“这六日发生了很多事,表面上看,齐国众人臣服于太子昭,今日,太子昭已登基,名孝公,各诸侯国皆派有贺使入齐,周天子亦不例外……只是,齐境虽安,恐又有波涛暗涌,宋襄公当着各国诸侯使者订下会盟日期,以图霸业。”介子推面色一黯,叹道:“曹宋之路已绝……”重耳愕然向他望去,“子推的意思?”介子推扫了众人一眼,方向重耳瞧来,沉声道:“宋襄公太过急噪,会盟之举,只会拖累逐渐强盛的国家,宋国不可依仗……”重耳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他已然明白介子推的意思。齐国盛举已将宋襄公一颗争霸之心彻底点燃,他挟威名强邀诸侯会盟,定然有人不会乐意看他坐大,别说秦楚一等大国,纵然是与其实力相差不大的世仇鲁国,也绝不会让其顺利会盟,阻拦以及劝说诸小国或使用各种手段,最后,一场大战势在必行。“襄公错矣!”季槐亦眉头紧锁。襄公毕竟在镐京是不多的几位站在重耳一方的人,不管他的意图为何,从长远考虑,他都是重耳有限的潜在助力之一。重耳心念电转,却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介子推忽然问道:“公子可有打算?”重耳没有回答,反道:“子推你有吗?”介子推怔怔看着重耳,道:“实不相瞒,这条路已乱,子推也迷了眼。”“乱有乱的好处。”重耳长长呼了口气,“乱世多好局,怎么着也要前往一试,算是多饶些弯路,也好过在这荒野留连。”“如果子推都迷了眼,射姑相信,这世上还有更多迷眼之人,他们也许都在等迷雾消散那一天。”好半天陷入沉默的狐射姑开口道:“公子可会继续向曹国进发。”重耳沉默不语。“我有个消息,现在还不知真假,”赵衰看了一眼重耳,道:“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一群曹国谷商说,楚国已遣使入曹……”重耳的心顿时活络起来,假设楚王意欲拉拢曹国,再加上鲁国从中阻挠,若能再影响一个诸侯,那么以襄公的自负,会盟之举才三个小国,既没能超越恒公的五国,也没有周天子遣使,这个会盟之举也未必能成。如果自己再加以努力,那么……想到这里,重耳断然道:“到曹国,而且要快。”曹国如晋国等众多诸侯国一样,也是由周天子封姬姓,位伯爵,周文王子曹叔振铎后裔。只是封地较小,人口甚至比不上大国的一个邑。但曹国都城陶丘却仍然筑有坚固的城墙,而且规模不小,纵横交错,将陶丘城紧紧包裹。重耳一行抵达陶丘城门时,曹共公不仅没有其中出城迎接,甚至仅wwW.l6K.cN派了一名内宫小吏,此人名翰仲,一脸奸猾,还没与重耳说上三句话,目光便不停在带有面纱的女眷身上扫射,若非重耳目怒寒光,只怕他会说出什么不上道的话来。虽说重耳已有心理准备,派赵衰先一步投递名贴时,毕竟还心存侥幸,不奢望这只闻名未谋面的曹君有名君风范,但至少不会有失诸侯之礼。等到了陶丘王宫,在前引路的翰仲竟径直而过。重耳等人顿时色变,敢情曹共公并无见面之意。狐射姑跃马上前,拦住翰仲:“大人,我们公子拜见大王之事……”“拜见大王?有这事吗?”狐射姑沉声道:“先前赵衰已经投过名贴。”“我们大王日理万机,最近的事儿更多。”翰仲很神气的在马上挺了挺身子,那模样倒像他是曹国国君似的。转眼又看了重耳一眼,“我们大王说了,看在宗室的面上,给公子找个地休息三天,另外,临走时可到内宫领白绢三匹……”魏?叨偈贝笈??鞒獾溃骸白∽欤?愕蔽颐枪?邮墙谢?樱俊?“觉得礼轻?”翰仲面不变色地向前一指,也不知他指的谁,淡淡道:“舒国彦伯、庸国散子靖,还有……许多流亡诸侯,他们现在住的什么地方?别说白绢……”众人面面相觑。尽管都是见多识广之,智计百出之人,可面对这么个井底之蛙,却是毫无办法。见众人皆停下脚步,翰仲微露不愉地翻了翻眼,不耐烦地道:“你们去是不去。”“唉!”魏?呶弈蔚靥?值溃骸鞍着芰艘惶伞!?就在重耳一挑眉,想要说话之时,只见街道前方人群纷纷向两侧避让,随着数道“闪开,闪开”的声音,一队曹国士兵在前开道,后面出现十余骑者。当前一人正是楚大夫屈晃,看见重耳,他先是一愣,然后目光骤闪,大叫:“这不是重耳公子么?缘分,缘分啦!”说着他跃下马,径直向重耳走来。这楚大夫屈晃,因宋襄公的关系,在镐京时俨然将重耳示作敌人,怎么突然间好似亲密无间的朋友。别说重耳搞不懂,就是曹国小吏翰仲亦摸不着头脑。一番客气后。“怎么?共公竟让重耳公子住下驿,这怎么可以。”屈晃一脸气愤地道:“将我的上驿让给重耳公子……”翰仲还没来得及说话,重耳连连摆手,“使不得……”屈晃看都不看一旁变色的翰仲,热情地道:“我这就带公子前去。”“我们大王……”翰仲犹豫道。“我亲自将重耳公子送到上驿再去会晤你家大王。”屈晃没好气地瞪了翰仲一眼。在他眼里,别说这个内宫小吏,就是曹共公也算不得什么人物。毕竟是一方小国之君。重耳无奈之下唯有接受。其实他也想趁机打听下会盟之事。无疑,楚大夫屈晃出现得正是时候。然而,屈晃的话却给了重耳沉重打击。不知为何,他非常友好地告诉重耳此行内幕,楚国并非外界所传前来阻止曹国会盟,而是极力促成襄公盛事。这句话使得重耳大惊:“难道不是?”屈晃摇了摇手指,意味深长地道:“宋襄公若不举那会盟之旗,又怎么能让世人明白他的满口仁义都是虚言。”说到这里,重耳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楚成王安的好心,先将襄公推向众人嫉恨,最后必然众叛亲离。但是,屈晃有什么理由向自己透漏这个秘密,难道不知道宋襄公与自己的关系吗。屈晃似乎明白重耳的疑问,他忽然向重耳行了个礼,浅笑道:“上次在镐京多有得罪,我家大王不仅责罚在下,而且让我向公子带个话,若公子愿意,楚国欢迎公子光临!”重耳一愣。“恕在下直言,曹君眼昏且无能,公子此来曹国……”“谢过你家大王,”重耳接着一叹,“罢了!曹地不可留!”屈晃忽然恭恭敬敬地施礼,大有深意地道:“我家大王在楚地等待公子!”重耳的脑际轰的一下强烈震动。屈晃第一次也许是客套话,但这一次,他能感觉楚庄王的迫切欢迎程度。可是从未谋面的楚庄王为什么那么急切希望见到自己呢?如果自欺欺人说什么贤德远扬导致楚君厚爱,那是傻瓜才有的念头;如果是因为自己有可能登上晋国王位,那么希望也相当渺茫,作为一国之君,楚庄王示好夷吾的效果绝对大过自己。一个流亡列国的弃子,在用实力和背景说话的年代,未免显得渺小无力,加之自己已用行动告诉世人,自己已经退出晋国纷纷绕绕的权力斗争,置身事外。那么楚庄王看中自己什么呢?重耳想不通,也没时间再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屈晃随后半真半假地说了句话。“公子此行必是宋国,而宋国最近会发生很多事,祝公子一路平安。重耳疑惑地望向他。屈晃欲言又止道:“我家大王已派遣三万军队……”楚国要向宋国开战?重耳半愣的脸抽搐了一下,硬着头皮拱手道:“替我谢过你家大王,告辞!”重耳失落地带着一群人离开曹国。何去何从?平心而论,楚庄王的邀请的确使他动心。放眼东周,有能力帮他的大国莫非齐、楚、秦,宋国只是因为宋襄公个人魅力才能在某段时间大出风头。随时间流逝,齐随恒公而弱,宋呢,除非襄公不犯任何错误,否则,稍有小失,必然跌落。但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他重耳,都知道他将会晤宋襄公,如果他见宋衰而改道,徒惹天下人不耻,怕是楚庄王也不会再看得起他姬重耳。那样,即使侥幸回晋,晋人还会拥戴这个不义之徒么?这一次,重耳没有询问任何人的意见,一出曹境,大手便指向宋国。奔波途中,不断派人打探消息。宋襄公率兵与楚国大将成得臣对决于泓水……宋襄公连胜三阵,气势如虹……楚军溃败,背水列阵……几天后至宋境时,才传来襄公中计,被楚军大败,并有传言说宋襄公险遭俘虏,身受重伤而退。得之消息的重耳出奇地平静,不仅没有停止脚步,奔向宋国的速度反而更快。抵达宋国边境小城霖呙时,守关之使快马将重耳的消息报往襄公。襄公立遣大夫公孙固至边界相迎,一路善加照顾,丝毫看不出大败后的颓废气象。抵达都城后,襄公并没有亲自出城迎接。这使得众人对他受伤的传闻有些相信。宋国太子王臣设宴洗尘。随后,在朝堂上高奏雅乐,以隆重的诸侯之礼与重耳。狐射姑不禁叹道:“宋国到底源远流长,气度非同一般,与那曹国简直不能相比。”重耳不语。他一直在想,如果襄公病重,为何宋国依然隆重;如果襄公受伤只是传闻,那又为什么不与其见面?大宴数日后,王宫终于传出好消息。襄公有请。宋国与晋国的宫殿极为相似,高大简朴却又宽敞无比。重耳一行向是又回到故国,心中升出无言亲切感的同时,眼神里不由流露出几分唏嘘。而襄公,果然如传言般重伤,只能半躺在席上与重耳相见。“寡人有疾,不能全礼,还望公子恕罪。”重耳心情复杂地率众拜伏在地。襄公虽然脸色苍白,但其眼神除了因不能起身的内疚外,依然是一个一个充满了温和、睿智、霸气的王者。一双仿佛洞彻世情的深邃眼神,完全给人震撼人心的魅力。“公子明知宋国大弱,依然不辞劳苦前来,果然贤而有礼,异日必为晋国之主。寡人不敢受你大礼,快快请起。”宋襄公待众人起身后又道:“寡人与公子一见如故,就不再客气。今日宋国新败,墙倒众人推,大不如昔矣。”重耳心中生愧,正欲说话,襄公一双眼光犹如实质直接透射他的心灵深处,仿佛什么都明白似的淡笑着挥手,“公子若想安居,宋国虽小,定当竭诚奉敬!公子若有大志,则宋国三五年内,尚无力相帮。公子若不能等,须当另寻大国,方可如愿。寡人视公子为心腹之交,故直言相告,还望公子见谅。”除了羞愧便是感动,重耳的眼眸仿佛陡然间回到了纯真年代,他再次拜伏与地,感慨道:“贤公肺腑之言,耳只有羞愧……明天重耳再来宫中辞行。”“公子旅途劳累,多歇几日,也是无妨。”襄公轻咳一声,口鼻溢出血丝,一旁的使臣大惊上前,却遭襄公挥退,神情坚定地说道:“赠重耳高车十乘、良匹六十、黄金千镒、健仆五十名,并内宫宝物八件。”重耳及从者无不动容--襄公赠厚礼,对重耳的帮助尚小,他给予重耳的隆重待遇,方是对重耳的极大帮助。宋国虽败于楚,毕竟是一等公爵之国,也算得下周室的宾客之国。得如此礼遇,必然使重耳名望大增,对其图谋大业甚是有利。而且给各国诸侯竖了个先例,任何人见了重耳而不礼遇,必然在贤德上低于襄公,纵然不敬,却是断然不敢加害。一日子后,重耳再一次会晤襄公后,便在黑夜中悄然离境。谁也不知道他与襄公交谈了些什么,众人只是明显感觉,重耳的目光中多了些苍凉。重耳离开不久,宋襄公的病势急剧恶化,终不治而亡。太子王臣主丧即位,是为宋成公。这个消息传到重耳耳里时,重耳一行已至郑境。除了哀叹,他更多了些无言的悲痛与骄傲。悲痛的是,他一连串经历了两个霸主的陨落。骄傲的是,无论雄才大略之恒公,还是雄心万仗之襄公,都对他另眼相待。殊为不易。放眼东周,怕是无人能与之相比。同时,也传来一条对他有利的消息--夷吾,也是晋惠公,突然重病不起,眼看时日无多。此时在秦为质子的太子圉惟恐失去君位,连夜从秦逃回晋国。秦穆公本对太子圉十分看中,将其四公主相嫁,欲安抚晋国,为其扫平天下前免除后顾之忧,全力它顾。不料太子圉这一私逃打乱了秦国大计。穆公自然不快,遂整兵待发,意图报复惠公父子的忘恩负义。而晋国在权臣里克的引领下,竟毫不示弱,举国大征兵卒。得之这个消息时,连介子推都不禁动容。不管这场大战能否打响,秦穆公与晋惠公父子皆是结下深仇,毫无和好的理由。穆公若想与晋和好,必然晋立新君。加之穆公曾经在清河草场已将其女怀赢下嫁,与公与私,重耳都是最好的人选。重耳在激动之余,心中另有种无言的感受,他何尝不想飞马赶到秦国,但里克的巨大阴影压得他几乎喘息不得。这时,唯有了解内情的季槐平静地望着重耳道:“公子可以暂避以秦,得助君位方行下策。”重耳明白下策是对付里克之道。他缓缓点头,出了口长气,道:“欲使秦,必经郑,那就前往郑国。”一干人顿时欣喜若狂,包括马车内的齐瑾亦掀帘展颜。郑国居于中原要冲之地,欲入秦,必须经过郑国。重耳想来,只是路过郑国罢了,郑国不会留难。谁知数天后,当他们风尘仆仆地赶到郑国边界关口时,却被郑人阻拦。一名郑国军官道:“国君有令,凡晋国私逃之人,不得进入郑国境内,违者杀无赦。”原来,重耳离开齐国的消息已传至晋国,晋惠公大为惊慌,立即遣使飞驰各国,请各国勿纳重耳。郑文公听晋使说明来意,当即发下诏令,让边关拒纳任何晋国私桃之人。有大夫不解道:“重耳贤而好礼,昔齐恒公深敬之。今宋国又以君礼相待,可见其人实不可轻视,主公奈何拒之?”“晋国与郑甚近,寡人若纳重耳,晋君必怒,若发兵攻之,奈何?”郑文公反问道。“郑方于楚结好,晋伐郑,楚必救之。故微臣料定其必不敢来攻,何况秦穆公已兵发边界,大战一触即发……”郑文公不悦地瞪了大夫一眼,不高兴地道:“上卿此言差矣。晋君昏暴,行事不依常礼,岂能以郑国安危来料定?”“主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寡人不令重耳入国,正是不欲生事。”郑文公说着说着打了个呵欠,遂挥退众臣,”就这样,寡人不想听到任何重耳的消息。”重耳等人在边界等待数日,也得不到答复。无奈之下,只得按原来路线入楚,然后沿汉水而下入秦。一行人压下心底的愤怒,又匆匆向楚国边境方城赶去,次日已赶至楚、郑边境。时至黄昏,但见遍地野草随风摇曳起伏,发出哗啦声响。“唉!列国边境之地,往往人烟稀少,荒凉不堪,此乃征战之过也。”季槐感慨地道。马车上传来齐瑾的声音,”当年父王曾在此地与楚君列宁阵相迎,据说双方兵车加起来有两千乘之多,多么地壮观啊!”“可惜双方没能打起来,不然,真是一场古今罕见的大战。”重耳略第遗憾地说。自熟读《子牙兵书》后,他对战争的兴趣便与日俱增。季槐皱了皱眉头。憋了数日的琉璃顿时来了兴趣,她骄声问齐瑾,“依姐姐之见,当日若打起来,谁胜谁败?”齐瑾淡笑道:“齐楚两国当时势均力敌,真打起来,胜败难说,不过我父王的胜算终究大过楚国。”“都是大国,谁都不肯轻易犯险……”重耳瞟了瞟齐瑾,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齐瑾心知肚明地冲他笑了笑,俏声问道:“虽说齐楚实力相当,但为何最后楚国服软,愿意朝贡天子?”这一点重耳还真不知道。而狐射姑接过话题道:“因为齐是霸主,可以号令天下。楚敢同任何一国为敌,却不敢于天下为敌。其实论军力,齐国尚比楚国稍逊一筹,因其称为霸主,饭倒占了上风。”说到这里,狐射姑意味深长地看了重耳一眼。重耳心中一震,心想,我若想登下晋君大位,势必凭借外力。借外力以得国,臣下只会对主君有轻视之心,非立下奇功,不足以服重。晋国之强,并不弱于齐楚,恒公能图霸,我为何不可?想到这里,他脑海中忽然冒出拓王的影子,不禁心中一颤。想要图谋东周霸主,必然要压周天之一筹,这样,他与这个周王室的保护神之间势必一战……“嗾!嗾!嗾!”前方的飘荡野草间蓦然射出一排密集的箭矢。大约有百余支左右,而且来势汹涌,狂野的夹带着一丝破空厉响。重耳与介子推几乎在同一时从马上飞跃而起,四掌挥出一层令人窒息的劲风,仿佛将箭群阻隔在另一个空间。奇怪的是,对方竟然一轮后停止射箭。原野之中除了飞扬的草屑、战马的低嘶和缓缓未散的劲风,便是一遍死寂。这种感觉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肃杀”!重耳勃然变色,他想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既然郑文公不想得罪晋惠公而阻其过境,那么他更有可能派遣军队在荒凉之地截杀重耳一行。从而讨好于晋。“你们是谁?为什么突施暗箭?”赵衰在重耳的示意下,策马缓缓向前。风“呜呜”地刮,可是对方毫无动静,仿佛刚才的群箭是幻影。赵衰有些失望,也有些恼怒,他大喝道:“我家主人是重耳公子,有主事的请出来说话。”对方依旧陷于沉静,空气也愈发地紧张。重耳悄悄对一行人作了个布阵的手势。对这种莫名的情势,他有些担心。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但为什么一轮箭射后便……好在对面草丛中终于站起一人,此人身材魁梧,身着普通晋服,手握马刀,隔得远远地,声音却清晰得仿若耳边。“抱歉,此路不通。”重耳心忖,原来是有心人想阻止我前往秦国。会是什么人呢?夷吾还是……他仔细观察这人,想从他身上走出点什么来。这人年纪不过三十,披散的头发蓬乱得像个草窝,加之劲风吹袭,如野草般四扬,虽然他说话漫不经心,但绝不是个好惹的人。“不让通行?就乱射箭?”重耳心中虽气,但依然客气地说道:“请问你们知道我们是何人,又是何人命令不让通行?”这人冷冷地摇了摇头,毫无感情地道:“我们只知道拿命来阻止你们通过,如果你们执意前行,那么……”说到这里,重耳感觉他的眸子里闪出一丝担忧。“哼!想拦路,给我看看你们的实力够不够。”介子推缓缓向对面行去,每一步踏下,便如战鼓擂响,时间也仿佛在他踏出的每一步中凝固。这人身体激伶伶地打了个寒颤,眼睛中的光亮也顿时失色。如果说刚才一轮箭射下重耳与介子推无与伦比的表现让他们射不出第二箭,那么,这一刻,他已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强大,不过,他早以明白自己的生命,只为一刹那的闪烁,为此,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锋利起来,只是他的目光比不上那两道幽深而似有着实质眼波的目光。“他若再向前十步,杀无赦。”随着他的声音,野草丛中腾地冒出大批与他装扮类似的人来。细细一数,竟有百数之多,而且每个人都像天生的杀手,冷酷之极。介子推脚下一顿,回头向重耳望去。重耳大惊失色,他想自己是明白了,放眼整个东周,要想在短时间,任何环境下抽调百名年轻高手的家族和诸侯都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拥有如此势力--拓王。“你们是……”重耳说到一半警觉地停住口,如果真脱口说出拓王的名字,那么势必撕开脸,再无回旋余地。在了解清楚拓王阻拦他的意图前,他完全可以装作糊涂人,这样,即使杀了拓王的人,也可以推卸。想到这里,重耳沉声道:“拦我路者亡。”说到这里,他缓缓上前,与介子推并立。两个人,面对百人,气势竟全不落下风。反倒是那群人眼中气势渐弱。对面领头之人神色大变,他没料到对方竟如此强横,如果对峙下去,己方的气势怕是会在强压下崩溃。再不动手,便会不战而败。“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他神色一凛,说话间,整个身子便若一柄凌厉的剑向重耳标射而至。几乎在头领动手的瞬间,草丛前排近三十名刀剑手以一字长蛇阵的布局向两人疾扑而来。天空毫无征兆地蓦然充满了无数璀璨无比的刀剑光芒,宛如满天星斗突然洒落人间。然而看在重耳与介子推眼里,不过是一群扑火的飞蛾。重耳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怜惜的神色,也许,这群人中就有曾经帮过他的钱山米行的剑手。但他不得不动,而且动得更快,更凌厉。他与介子推如旋风般撞入人群中,地上的野草便若是两条巨刃划过,现出两条宛若软席的道路来。如果换在以前,只消对手有四人围攻,他怕是无法抵挡,但现在的他,深层次的强横便是介子推也犹避三分,稍逊的只是外在的东西,比如他用剑,介子推用掌,但无论是周围的刀光剑芒如何耀眼,但一旦接触到掌风,便如石沉大海,有去无回。介子推手掌挥舞的时间火候真是恰到好处,仅仅一个照面,便有五人倒在掌风下。尽管重耳剑下同样倒下五人,而且奇妙无比的一剑正中满天幻影中的刀锋,数柄狂刀在接触的刹那支离破碎,每一片都带着星光闪耀,分裂四射,呼啸着飞向前方。“呀……啊……”随着连续的惨叫声,便是连串的“砰砰”倒地声。才一个轮回,前排三十余人便躺倒大半,剩下的皆目露恐惧。他们或许是世上最冷酷的杀手,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更不害怕死亡。但在差距过大的强大面前,他们的精神被击溃。第二排的人竟忘记上前攻击。但是,他们不愧是拓王手下精兵,纵然受重耳与介子推联手强袭,失神也只有片刻。几乎没有任何人下命令,立在草丛中的几十人迅速搭起强弓。重耳大喝一声:“保护女眷……”身体已如飞鹰般凌空腾跃,他真正动怒了。拓王可以伤害他,但绝不允许对他所爱的人施以加害。在这一瞬间将功力提升到极限,手中长剑已模糊不清,说它像在长空排列的扇子,或什么都没有。覆盖面之广,霸气之卓绝,似乎不可以阻挡。便是一旁攻击的介子推,也心生寒意,即使是他亦无法有绝对把握接下重耳这招。这类剑法前所未有,初看,毫无杀气,但转瞬间却感觉,整个天空都是你的敌人。那已不仅仅是杀气,而是融合进剑主的强烈愤怒而浓缩的杀机,当这样的人想要杀人时,他的剑一般都极为坚定,一般都不会落空,而且都绝对的狠辣。又是一个瞬间,草丛中跌落无数身体,那些已经拉满的弓无力下坠……“啊!”人群中传出失魂的呼嚎,”他们杀了这么多……拼了,给兄弟们报仇!”如果杀手失去冷静时,也就是他们死亡的终点。重耳等的就是这一机会,他不会给拓王第二次机会,追究是要一战的,能在面对他前削弱一点是一点。否则不知有多少手下和亲人毁在他们手中。“赵衰,杀,胆敢站直身体的,全部消灭。”随着重耳的命令,赵衰魏?吆?涔玫纫桓扇嗽缫讶痰醚劬Ψ⒑斓娜耍?缦律矫突ⅲ?砸员┬?纳碜饲度氲腥海??醇浯?鹂衤也莩荆???幸还墒裳?乃劳銎?丁?仅仅重耳与介子推便够他们受的,再加上赵衰他们的加入,敌人仅存的勇气瞬间瓦解。一场残酷的大屠杀拉开序幕。有敌人开始逃跑,数十旬后,原野上除了哀呼惨叫,几无站立的人。“告诉你们的头,不管是谁主使,我重耳必有回报。”重耳说这番话时,眼神清澈,像是那蓝得发碧的天空,没有丝毫杂质,仿若刚才挥剑屠人如狗只是幻影。楚成王听说重耳到来,极为高兴,命令朝臣--宋公以什么礼节迎接重耳,楚国亦然。凡宋公送什么礼物重耳,楚照样奉送,并加上一倍。楚国处于南蛮之地,向来被中原各诸侯视为夷人,不甚礼敬。虽然近年来楚国兵威大盛,中原各诸侯闻之色变,畏惧不已。但畏惧是一回事,礼敬则是另一回事。在中原各诸侯眼里,楚国乃是不知礼节的蛮邦。许多中原诸侯发生内乱,公子们被迫逃亡时,极少有逃到楚国。但是今日,重耳却来到楚,这说明楚国在中原各诸侯国小中,已与往日不同。重耳是堂堂晋国公子,又是周王室嫡系,非一般自命为华夏之邦的中原诸侯所能相比。放眼天下,当今能与楚国匹敌者,唯齐晋秦三国而已。可是晋国的公子却要逃想楚国接受庇护,这令得楚成王大感光彩,如同又打了个威震敌胆的大胜仗。当然,楚王意欲接纳重耳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原因。重耳自然不清楚,他对楚成王给予的礼遇,又是高兴,又有些担忧。他并非投奔楚国,而是借道至秦。可纵然是傻瓜也断然不会在楚成王兴奋之极的情况下露出借道之意,否则,楚王脑羞成怒下,不定将他囚禁终生,甚至有可能将他一杀了之,将脑袋送往惠公。重耳只能以非常谦恭的言辞感谢楚成王,并以父兄之礼拜见。楚成王高兴之余,在大堂大派宴席,演奏雅乐,招待重耳一行。楚国的大殿比齐国还要辉煌,尤其是朝堂正殿,台基更是高达九丈,重耳及其从人坐在朝堂之中,犹如坐在云霄之上,恍恍然机疑梦中。殿上的金鼓之乐的宏大,更是远超重耳的意料。其中又以编钟最为神奇。晋国也是强大的一等之国,但朝堂木架上悬挂的编钟不过十余只,重者数十斤,轻者只有数斤,只能勉强奏出五音。而楚国的编钟根本不用木架悬挂--钟架本身亦为青铜所造,其状似人形,如力士托山一般,威武雄壮,且架上编钟一排排耀人眼目,看上去何止百何?其中甚至有重达千斤者。晋国的编锺演奏时为二三美女以小锤敲击,清脆有余,浑厚不足。楚国的编钟演奏时竟需十余赤膊大汉,手抱彩绘大棒,浑身涂朱,边舞边敲击大钟。其间又穿梭四五美女,以细棍敲击小钟。其音色既清脆又浑厚,清脆时如山间溪水,又如竹叶垂露,滴落在深潭之中。浑厚时如天际万马奔腾,又如海潮涌入大江,呼啸于山云之间。重耳等人均听得痴迷,不知身在何处。朝堂上演奏的虽是雅乐,但堂前的歌舞却非雅乐之舞。楚王亦如周天子般的规模,同为八八六十四人。六十四名乐女没有穿常见的轻纱长袖,而是半**身子,腰间系满五色羽毛,头上也插有长长的稚尾,舞姿似在模仿鸟的动作,做出飞翔展翅跳跃等种种姿态,还用楚地语言唱着重耳一句也听不懂的歌。“此乃凤鸟之歌。”楚成王对重耳介绍道,脸上全是无法掩饰的得意之色。重耳虽有说辞,但他又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刻与楚王争一时之风呢。因此,他与赵衰等人的脸上全然显示出被楚国的富丽堂皇征服了般。其实他来楚的路上便向齐瑾请教了关于楚地的一些知识。比如这”凤鸟之歌”的来源等等。他遗憾的是季槐等三人没能前来领略这楚地雅乐,介子推一如从前,不参与任何宫廷活动。不过他依然奉承了一句:“楚国地方千里,物产丰富,甲于天下。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令重耳羡慕之至。”“哈哈!”楚成王大笑道:“公子若肯留在楚国,则楚国之富,当与公子共享耳。”重耳虽面带微笑,但心底却又炸开了锅。楚王的意思很明确,要长留于我,怎么对其明说呢?“哈哈。”楚王又是一笑,“公子胸藏大志,我楚纵然地方千里,怕也留不下你。”“贤君言重。”重耳苦笑道:“逃亡之人,能得一安身之地,便是大幸,何敢妄生大志。”“寡人说公子胸有大志,并非随口一说,而是有感而言。”重耳惊道:“贤君之言,高深莫测,重耳糊涂。”楚成王眼眸骤闪,利芒直射重耳,缓缓道:“寡人一生不肯服人,但放眼天下,却有三人令寡人不得不服。”“不知这三人是?”岂止是重耳,便是一旁待陪的楚国朝臣俱都竖起耳朵。他们实在想不出,目空天下,自称为王的楚君能够服人?“一为齐侯小白,二为宋之襄公,三为晋之姬重耳矣!”楚成王此言一出,别说楚众朝臣惊讶,重耳更是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恒公与襄公俱亡,只有他活在世上。目空一切的楚成王怎么能服于一个依然活在世上的人。其心……难道楚王已动杀心?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重耳便在劫难逃,只能任人宰割。见重耳面色百变,楚成王淡淡一笑,“怎么,公子不信寡人之言?”重耳强定心神,回之以笑道:“齐侯九合诸侯,有大功于天下,贤君服之,尚不出意料;只是宋公乃楚之败将,至于重耳,乃一逃亡之臣,朝不保夕,贤君却言服之,纯为玩笑耳。”“寡人虽居于南蛮,然平生所逢敌手,惟齐候小白一人耳。无齐候小白,则寡人早为中原之主。至于宋侯襄公,虽是国小兵弱,却敢于寡人争霸天下,虽败于寡人,却从不屈服。中原诸侯若多从几个宋襄公般的人物,则我楚地危矣。故齐猴与宋公虽然功业悬殊,寡人均是不能不服。而公子偏能得齐侯与宋公推重,自然有常人难及的妙处,寡人纵然不服,也是难为天意。”重耳越听越是心惊,“贤君说到天意,重耳不懂。”楚成王话题一转,“公子难道不知,晋君正患重病,不能视朝,大位将悬吗?”“晋国自有太子,何来大位空虚之言。”说到这里,重耳平静下来。既然楚王说到晋国之事,那就证明他尚有事求于重耳,自不必惊慌。“晋太子所能依仗者,唯秦国之势耳。今其失秦国之势,欲得大位,只能自欺欺人也。以寡人之见,晋君大位,必将归于公子。”楚成王希望重耳能够当上国君,他也愿意出力帮助重耳即位。当年恒公为什么敢举全国之兵伐楚?那是因为齐侯帮助燕国强大起来,牵制了晋国之兵,解除了后顾之忧。他今后若想继续争霸天下,势必与齐晋两国发生冲突。楚国虽强,但同时对抗齐晋两国,却力有不逮。他也只有效仿齐侯小白曾经使用过的方法,牵制一国,再全力攻击另一国。如果能帮助重耳获得晋君大位,重耳这个贤礼君子定不忘恩,可以为己所用。楚王既然说他重耳必得大位,那么所以有关暗害与囚禁的猜测都是自己虚想罢了。重耳思路顿时清晰起来,一颗悬在半空的心也落地。“若得蒙天幸,归于故国,则君之恩情,永不敢忘矣。”重耳欣然说道。“如果公子果然归于故里,将以何物相报寡人?”楚成王肃容道。“这可难了,楚有荆山,可产美玉。又有铜山,可产金宝。还有云梦之泽,羽毛齿革之物堆如山积。且人众之多,冠于天下;美女之多,亦冠于天下矣。重耳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礼物来报答贤君。”重耳做出一副苦思的样子道。“以公子的聪明,怎么会想不出来呢?”楚成王面露不愉。“这……”重耳犹疑了下,说道:“吾若归国,愿与贤君世世交好,永不相战。”楚成王笑道:“万一不幸楚晋相战,公子又当如何?”重耳连忙起身一礼:“重耳决不敢与楚相战,万一不幸以兵车相会,自当退避三舍(古时行军,三十里一停,谓之一舍)。”“哈哈哈!好一个退避三舍。”楚成王仰天大笑着起身,眼睛瞟了瞟朝堂之人,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对重耳道:“寡人晚间欲和公子单独相会,到时寡人会给公子一个惊喜。”重耳拜些而退。心中犹自在想,晚间的单独相会,楚成王会给自己什么惊喜呢?究竟是喜大过惊还是惊大过喜?楚成王刚回到内宫,就有内侍禀告:“大将军成得臣求见。”“让他进来。”楚成王说着,心中奇怪:“这成得臣有什么话不好在朝堂上说,要到内宫来寻寡人?”楚宫礼仪远不及中原内地繁琐,成得臣进得内殿,略施一礼,道:“大王,臣以为重耳此人绝不可纵其回国,当杀之以除后患。”楚成王一惊,问:“子玉何出此言?”“重耳此人,外谦内傲,居然大言不惭,说什么于我楚军相敌,当退避三舍。此言对我楚军甚是轻视,是可忍孰不可忍!其归至晋国,必负楚恩,日后必为我楚大患也!”“原来如此。”楚成王笑了,“那不过是重耳的一句戏言,将军何必当真。”楚成王好胜,朝中大将也个个争强好胜,成得臣为众将之首,好胜之心亦是众将之首。在成得臣眼中,他率领的楚军无敌于天下,又怎么会容人相让呢?楚王喜欢争强好胜的将军没错,但他们只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又怎能明白大王心中的远大谋略呢?楚王虽然常常为无人明白他的谋略而遗憾,却又绝不愿意臣下能真正明白他胸中谋略。他是大王,只有他心中明白,就已足够。“臣下看那重耳所言,不似戏言。而且臣下感觉重耳的一干从者都很不简单……”成得臣仍然按捺不住心中杀意。“寡人说是戏言,那就是戏言。”楚成王冷冷地挥手:“退下,寡人不想说话。”成得臣不敢多说,躬身行了一礼,退出内殿。晚间时分,重耳应邀来到楚王内宫。楚王出人意料地在内宫最小的偏殿相见。重耳刚欲施礼,眼眸不经意间扫过楚王身后,忽地眼神大变,身体微微一颤,张口惊呼:“刘……”“哈哈!公子果然遇到故人。”楚成王笑着指向身后那人,“刘季子是寡人挚友,不日周游至此,听说公子也许很来楚,特地在此等候,哎!这怎么叫寡人不服公子呢,连刘季子这等奇人都愿意等候,寡人……”“见过重耳公子。”刘季子似乎毫不担心越了规矩,竟打断楚王的话。重耳一颗心砰砰乱跳,几欲破肚而出。祸起萧墙啊!杀死他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那个曾经在‘彩凤楼’教过他练气之道的刘老头竟然是闻天下、常人不得一见的刘季子?他既然与楚王关系密切,那么定然会告诉楚王重耳的秘密。想到这里,重耳的脸上顿时冒出豆大的汗珠。刘季子似乎明白什么似的笑了笑,对楚王说:“刘某第一次见到重耳公子时,他才八岁,那是在献公的寿宴上,没想到十多年后,还有幸得遇公子。”说到这里,他对重耳眨了眨眼睛。楚成王哈哈再笑,挥手指向桌子,“两位请坐。”重耳望着刘季子,心念百转,直到刘季子皱了皱眉,这才仿佛如梦初醒,连声道:“是的,自打见过刘季子后,重耳从未敢忘,一直挂记。”刘季子淡淡对楚成王行礼,“刘某打算明日离开……”楚成王眉头微皱道:“寡人是否怠慢了先生?”刘季子摇头,“天下无不散宴席,刘某不定一日,便再来讨大王一杯酒,今日想借大王宝地,与重耳公子单独一叙。还望大王方便。”如果是旁人如此说话,成王早就火冒三丈,但刘季子在东周的地位奇高,既不属宗室,又不是贱族,但其高深的武道俨然可媲美东周‘剑主’,加之又具备极高的口才,普通的诸侯是请也请不到。成王愣了一愣,隐有不愉,但转瞬他便笑了,“寡人新得了两位郑国公主,一个娇媚,一个秀丽,寡人还是陪她们去吧,两位请随意,在寡人内宫,想说多久就多久。”说完,他大步立去。“旬生,你竟能改头换面至此,也算奇迹。“待楚王离开,刘季子双目如电地锁定重耳。重耳长叹着起身,伏身下拜,恭敬道:“刘师救命传功之恩,重耳万死不足以偿还。”“起来吧,你能尊我一声刘师,我已经很满足了。”刘季子淡淡道。重耳掩饰住心中惊讶,抬头便问:“刘师当日为何一去不归?”刘季子不答反问道:“公子可曾见过戚崇此人。”“戚崇?”重耳大惊道:“是的,怎么刘师也……”刘季子眼眸里露出一丝萧瑟,缓缓道:“刘某与戚崇身份各异,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是周王室的坚决拥护者,而我,却与他相反。”重耳张开嘴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刘老头的出现,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此刻,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在刘季子并无让他答话的意思,他的双眸中闪耀着赤漓漓的光彩,神态慑人地问:“你能在东周全身而回,想必与戚崇达成交易,你能直接告诉我,你站在那一边?”这句冷酷的话惊醒了重耳,他明白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并且他不打算说谎,因为他感觉刘季子的功力纵然拿不下他,但他身体的任何反应都逃不过他的监控。在他这种级数的高手面前撒谎,明摆着告诉人家你在骗他。此刻,他担心的是,不知刘季子还有没有另外的身份,如果如戚崇般为某个势力所用,那么刘季子定不会坐等重耳壮大;如果刘季子真的如同传说中一般,仅是个人行为,那么什么话都可以说,甚至在对付戚崇之事上还有个大帮手。想到这里,重耳索性从他离开‘彩凤楼’讲起……直说到来楚前的一次原野伏击时,刘季子才惊愕地皱起眉头。“没错,那种攻击手段,那类不怕死的年轻高手,也只要他才能训练得出来,难道他……”刘季子忽地拍了拍桌,“是了,宋公楚王甚至我都明白你异日必是晋主,他怎么会想不到呢。”“也许天下人都怕他,但我不怕,”重耳咧嘴一笑,仿佛回到了童年,“有日我必然要使周天子远行三十里来迎接我。”“哈哈!”刘季子高笑一阵,欣慰地道:“没想到老夫偶然种下的树竟奇迹般结了果。只是,你的目标也太肤浅,为什么偏偏要效仿恒公,为什么就不能取周室而代之呢?”“啊!”重耳失声望向刘季子,这样大胆的念头他可从未有过。“周王室也是通过战争手段获取国土,想当年,老夫的先祖不也是被……”说到这里,刘季子眼色一黯,挥手道:“不提,不提了……”这下重耳明白了,刘季子恨的只是周王室而并非戚崇,但要推倒周王室就必须打倒戚崇。“这个世上知道戚崇的人不多……”“难道楚王,恒公他们都不知道?”重耳好奇的问。刘季子摇了摇头,断然道:“若戚崇肯取周而代之,易如反掌;如戚崇在中原展露头脚,世上那还有什么霸主……可惜啊!他的骨头里流的是卑贱的血。”重耳忽然问:“刘师是否找到对付戚崇的方法?”刘季子再向摇头,“以前没有,但现在有。”重耳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如果说里克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那么他现在已经撼动了山基,只要他愿意,随时可将大山劈开,碾碎;而戚崇则是压在他心底的一座高山,无根无基,飘飘渺渺,他只能作梦时想想。“什么法子?”“你,姬重耳。”刘季子压低声音,“你能击败他。”“不,刘师高抬了我,也许十年八载后我也许能……但现在,短时间内,我承认无法撼动他。”刘季子成竹在胸地道:“任何事情都有天意,我了解了你踏出‘彩凤楼’的一切动向,你屡次大难不死,连闯数道难关,普通人一次已属上天眷顾,而你,似乎老天一直站在你这边,想败也难。”有些啼笑皆非的重耳,只有无奈地苦笑。楚王也说天意,刘季子也这样说,不过回头一想,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确有些道理。比如他重耳的一连串机遇,不能仅仅用好运气来形容。一次是运气,两次也是运气,运气多了,便成为天意了。想到这里,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齐恒公与宋襄公乃至楚成王另眼相看的理由--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之后,两人之间的谈话就随便了很多。刘季子不时夸奖重耳几句,并指出他对当今格局的一些看法,特别提出楚地不可长留。“楚王虽然礼遇于你,但你岂是甘心安居之人。问题是楚王纵有帮你之心,但楚晋两国相距甚遥,中间多了许多阻隔,出兵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只有秦国与晋国相邻,朝发兵夕可至。”说到这里,刘季子若有所指的笑了笑,“何况秦穆公已将怀赢下嫁,岂有不帮女婿之理。”重耳愕然,本想说“这样的隐秘你也知?”但想了想也正常,因为刘季子本就是个神秘之极的人物。“你在楚地还应该有些日子,不急着赶往秦国,暂时去逛逛楚地的风光亦好,还有楚国美女。”不等重耳开口,他又道:“我会密切关注着你,一旦有了戚崇老儿的消息,我很着人来寻你。”其实重耳还有很多话想问,但见刘季子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便跪拜而退。回到楚王安排的住宅时,夜光已暗,刚一踏入院子,四只温柔的小手齐齐将他缠绕。对于季槐与琉璃的这套把戏,他太熟悉,不仅来wap.l6K.cN源于他灵敏的听力,还和她们的身香有关。“槐儿。”重耳索性闭上眼,摸索着道:“这香味,唯有璃儿……”“嘻嘻!我说了吧,公子越来越鬼了,瞒不过吧。”季槐无奈地道。“瞒不过也好,谁让他是重耳公子呢。”琉璃乖顺地搂住重耳的腰,喃喃道:“真若瞒得过公子,公子怕是不会喜欢了,是吗?”重耳心头一热,一把捉住琉璃的手,低声道:“谁说不喜欢,今晚就让你们两瞧瞧,本公子的喜欢程度。”“鬼才让你……喜欢,”琉璃蓦地脱离重耳的手,娇笑地指了指齐瑾的房间,“那里可是有两大美人,公司不若……嘻嘻!”重耳徉怒着扑上去,呵斥道:“你当本公子是……”“禽兽。”当琉璃娇声说出这两个字时,重耳再也忍不住,将两女一左一右半搂半提着进了房间。此时,齐瑾房间的灯光骤灭,隐约传来一道哀叹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