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的指挥使衙门常会派人来大牢里转转,看看犯人是否还活着。锦衣卫虽然厉害,可是这里头关的大部分都是要紧的重犯。所以在皇帝没有下诏前,是断不能死掉的,否则这一帮子人都得担上责任。所以指挥使衙门派人来看,也是怕大牢里的人下手重了,把人打死。而且派来的人经常都不一样,面生也是正常。“哦。”番子们点了点头,这事也习以常了,就没再做多想。“犯人都在那里头。”林双虎放下酒肉以后,向着里面的一排牢房指了指,又回过身来一把掀开酒坛的盖子,顿时一阵酒香沁了开来。“特意去柳泉居打的老黄酒,所以多花了些工夫。”林双虎嘿嘿一笑,让另一个番子拿了几只粗瓷碗来。“倒是劳林档头破费了。”几个番子舔了舔舌头,全凑到了桌前。这值夜的事最是辛苦,但有了这酒肉,便就轻松了许多。“来,干。”林双虎故意大声喊着,“外头都有守卫和暗哨,只要不喝醉了就行。”萧墨轩依着那微弱的灯光,小心的向着里头探着。大部分的牢房都是空着的,毕竟想进诏狱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首先你得有足够的分量。倒数第二间,萧墨轩在门口停住了脚。里面的人正钻在一堆乱草上头,虽然衣服已经被打成了碎条,一块块的搭在身上,但是从身形上看,确实是吴山。这也是林双虎在外头就事先告诉过萧墨轩的。“吴山。”萧墨轩的声音虽然轻,怕万一被别人听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也没有再叫“伯父”两个字,却直接叫了吴山。吴山缓缓的回过头来,向着牢房门口看去,这个声音似乎很熟悉,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落红不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牢房门口的人开口小声念道。吴山心里一惊,就要站起身来,却浑身一软,又瘫在地上。干脆趴在地上,运足了劲向门口爬去。周围的光线虽然不好,可是吴山已经可以分辨出来眼前这人是谁,他的眼睛顿时像看见了希望一般的放出光来。“你怎生……来了?”虽然从里面到门口只有六七尺远,可是吴山却已是气喘吁吁,“这……这……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萧墨轩看着眼前的吴山,仅仅过了一天,已经几乎认不出来。身上的衣服碎成了一块块的搭拉在身上不说,借着折射过来的灯光,依稀可以看见衣服下的一道道血痕和焦黑的烙印。萧墨轩想哭,可是他不敢出声,只能咬紧了牙关,瞪大了眼睛,任由着泪眼大滴的落在了地上。吴山大口的喘了几口气,稍微恢复了些。虚弱的向萧墨轩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快出去……出去。”吴山从栏间伸出一只手来,紧紧的抓住萧墨轩的手,“去告诉你……爹,他们要我……说……是裕王爷指使。”裕王爷?仿佛一记惊雷一般,让萧墨轩愣在当场。自己原来也不过以为此事是景王和严党恨透了吴山,发誓要斩草除根,不留任何后患。却没想到这事的背后,还有着更大的阴谋。“快……走!”吴山使出全身力气,将萧墨轩推了一把。“嗯!”萧墨轩眼里含着泪,用力的点了点头。吴山虽然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但是他这么虚弱,也只能让萧墨轩向后退了一步。“快!”吴山的手把在栏木上,用力的抓着。“保重。”萧墨轩知道事情紧急,自己回去越早越好,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就要向向外面走。实际上,这时他已经走不了了,因为他刚抬起脚步,已经有几个人也走进了锦衣卫大牢。严鹄,萧墨轩一眼就看清了领头那人的脸。不过好在严鹄进来以后就站在灯边上,萧墨轩却隔着条走廊站在大牢的最里面,里面又没点灯,所以严鹄并没有看到萧墨轩。萧墨轩望了下四周,见有间牢房开着门,里面却是空空的,连忙躲了进去。“吴山呢?带出来。”严鹄看了看正在吃喝的几个番子,虽然规定值夜不许喝酒,但是值夜辛苦,所以值夜的番子喝点酒聊聊天也成了惯例,谁也不会追究。有的时候,惯例比写在纸上的条文更有威信。“在里头,小的去提出来。”林双虎连忙起身奔了进去,他必须抢在严鹄带来的几个番子之前把吴山提出来,因为萧墨轩还在里面。不过严鹄带来的那几个番子见林双虎进去了,也并没有跟进去。锦衣卫的番子和番子之间也有区别,像他们这样常年坐在衙门里的番子并不喜欢牢房深处的那股霉臭的味道。林双虎奔了进去,目光略扫了几下,却没有看见萧墨轩,心里不禁嘀咕了一下,但这时已经来不及多想了。他从腰间解下钥匙,“哗”的一下拉开牢门,架起吴山就往外面走。林双虎这队的番子,都知道有人刚才进去的,可是此时却见林双虎一个人架着吴山走了出来,心里未免有几分纳闷。刚想开口问,却撞见林双虎的两道目光,立刻闭上了嘴。林双虎带他们这队人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相互已经默契的很。既然档头不提,自然有他的道理,反正只要犯人还在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咔咔。”几声,正是番子们把吴山锁到了木架上的声音。“吴大人。”严鹄慢慢走到了吴山身边。“哼!”吴山喘着粗气,把头背了过去。“今个晚生来了不为别的。”严鹄冷笑着说,“只是想告诉您老件事。”“既然您老不肯说,晚生只好想办法去找别人去问。景王遇刺那天,和您老一起喝酒的人,兴许他会知道些什么吧。”严鹄斜过目光,直直的盯着吴山。“你……”吴山心里轰的一声,全身哆嗦不已。“一起喝酒的人!”在牢房里面,也有一个人全身哆嗦不已,“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