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府。严鹄快步走过庭院,向自己卧室走去,路过书房时却见里面的灯还点着。于是伸头往里探了一下,却见严世蕃还在,手里抓着一本《左氏春秋》,在那秉烛而读。其实严世蕃倒也是个爱学之人。“父亲,怎得还没歇下。”严鹄弓起身子向里面招呼。“心里念着事,总有些不塌实。”严世蕃脸上露出一丝笑来,“事情办的如何了?”“那老儿只是还是不肯招。”严鹄站在门外,被冷风一吹,额头上却渗出几滴汗来。“你可按我说的去做?”严世蕃放下手中的书,向门口走来。“孩儿……对那吴山说过了。”严鹄脚尖挪了下,似乎想向后退上一步。“只是说了而已?”严世蕃的两只手叉在胸前。“孩儿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又牵上了朝里在位的大人,是否从长计议。”严鹄带着几分犹豫,抬头看了严世蕃一眼。“眼下这事便是最为要紧,哪还容得从长计议?”严世蕃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愠色。“你立刻就去提了人过去,省得夜长梦多。”严世蕃不再多说,背过身去。“是。”严鹄小心翼翼的点着头。紫禁城。“笃……笃笃笃笃。”“东方明矣,四海威平,凤鸣,丑时……”紫禁城里的打更声显得有几分缥缈,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与永寿宫里传出的罄声碰撞了下,交织在一起,又一起消散在无边的夜色当中。永寿宫前闪出一件大红的袍子,径直向里面走去。“黄公公。”门口的近侍太监把腰弯下。“万岁爷刚才可唤我了没?”黄锦整了整身上的衣冠。“还没呢。”近侍太监答道:“万岁爷这一卷经就快念完了,念完就该唤黄公公伺候着就寝了。”嘉靖十多年不上早朝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总要颂经直到深夜,据说夜深人静的时候更容易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此时修行实在是事半功倍。嘉靖缓缓睁开了眼睛,见黄锦已经在一边伺候着了。“你刚才去哪了?”嘉靖伸出手臂,让黄锦扶着站了起来。“回万岁爷,刚才东厂里的番子过来报事,老奴去听了遍。”黄锦跪下身,帮嘉靖拉着衣服上的皱。“你那些人,总是爱寻些是非,这大半夜的也不让人安生。”嘉靖皇帝略苦笑了一下,“又有什么事儿这么急?”“是关于吴山一事。”黄锦扶着嘉靖向内寝走去。“哦。”嘉靖停下了脚步。“老奴觉得这事皇上听着便是,切莫先动了怒气。”黄锦略有些惶恐的看了嘉靖一眼。“嗯。”嘉靖点了点头。“刚才听番子回报,锦衣卫里传出来消息,说吴山近来和裕王爷颇多往来。”黄锦捏了把手心,里头全是汗。“唔。”嘉靖站定了身子,眼皮向上翻了下,略仰起头,叹出一口气来。“可是吴山招认的?”嘉靖只盯着屋顶上刻出的五爪金龙图。“这倒不是,只是锦衣卫里头有人这么说。”黄锦弓着腰,在一边答道。“黄伴。”嘉靖顿了好一会才从屋顶上缓缓收回目光。“老奴在。”黄锦连忙应声。“那吴山现在还押在镇抚司的大牢里头?”嘉靖转过身子,向着黄锦。“是。”黄锦微微稽首。“转到东厂里头来。”嘉靖舞了下手,将宽大的袖子在手臂上卷了一下,“景王遇刺一案就转交东厂和刑部会审,让他们锦衣卫那里就不要再过问了。”“是。”黄锦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等天亮了老奴便去提人。”“现在就去。”嘉靖向门口指了下,“出去的时候,叫两个人进来伺候着朕便是。”“是,老奴这便就去。”黄锦应了声,慢慢地退了出去。裕王府。王府侍从大太监李芳,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快步奔了进去。(注:关于这一时期的太监们。看过其他一些有关这个时代的小说或者电视的朋友们也许会记得一个叫吕芳的太监,这个李芳并不是那个吕芳。可惜的是,在明代的正史和野史,作者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吕芳的确切记载,而关于李芳的记载却比较详细。也许是作者疏漏,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一起考证交流下。据考证嘉靖最宠信的太监是黄锦,嘉靖一直亲切的称呼他为“黄伴”,并让他执掌东厂。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太监冯保,嘉靖年间一直在司礼监任秉笔太监,并未在裕王府任过职。裕王府的侍从大太监是李芳,此人很早便和张居正交好。)“李公公可见到黄公公了?”高拱见李芳回来,提起衣襟,跨出门槛迎了出去。“见到了,见到了。”李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皇上已经下令将吴大人转入东厂,且把景王遇刺一案转交东厂和刑部会审。黄公公已经亲自领人去镇抚司提人去了。”“唔。”在场的人纷纷松了口气,心略放下了些。“此事若得平息,还多亏了子谦。”裕王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笑,招手示意萧墨轩坐到他身边来。“在下也只不过是侥幸得了林档头相助。”萧墨轩知道事情有了转机,心里塌实了很多,倒也没忘记帮林双虎表功。“还有件事,兴许也是告诉王爷和诸位大人的好。”李芳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刚才老奴回来时在路上见到了许多锦衣卫,都朝着东安门方向去了。”“东安门?”萧天驭和萧墨轩一起惊呼了一声,萧府正位于东安门附近。“既然皇上已经下诏,将此案转交东厂、刑部和大理寺,那么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拿人。”张居正的话让这父子俩放下心来。“他们的目标是子谦,萧大人先带人赶回去,将那帮爪牙驱散。子谦就由几位老师陪着先留在本王府里便是。”裕王刚才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这样也好,下官先行告退。”萧天驭担心留在府里的家人,起身作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