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严嵩。一丝微I钻了进来。铜鹤宫灯上的烛火,忽明忽暗的跳动着,映在严嵩的脸上,也是显得一阵黑一阵红。“宁夏乃边陲之地,背依长城,力阻鞑靼和瓦剌。”严嵩踹了两口气,开口说道,“此次地震,军备损失颇多,军民人心涣散,长城也多处毁损,若是鞑靼乘势南下叩关,陕西则危矣。”“唔……”嘉靖撇了撇嘴,有些颓废的叹了口气,“这些也都是实情,朕倒是忽略了。”“况且宁夏、固原,庄浪一带乃是朝廷产马重地。”严嵩见嘉靖听的认真,于是继续说道:“此次震灾,马匹,厩舍,也大多失损,若是不及时补救,只怕日后与鞑靼作战,我大明军中又损一臂。”“老臣适才也说了,眼下正是秋收的时候。蒙古各部想是也都缺着过冬的粮草,历年以来,此时都是万分紧要的时候。此次皇上要派的人,赈灾倒是次要,抵御边患,重建军备和马场,修补长城,才是首要之急。”严嵩颤巍巍的扶着板凳站起身来,又倒身拜下。“看来这回,倒真是要派个得力的人去了。”嘉靖缓缓点了点头,像是若有所思,“几位爱卿那里,可是有现成的人选?”“人选倒是有一个。”严嵩略抬起头来,“只是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派。”“谁?”嘉靖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几分,“眼下这事儿,最是紧要,凭还有谁不能派的?”“老臣说的,便是裕王府右中允,萧墨轩。”严嵩双手按在地上,两眼眯搭着,偷偷看着嘉靖。徐阶和袁炜,突然听见严嵩举荐的是萧墨轩,心里也是不禁“咯噔”了一下。“皇上,那萧墨轩,从来未独领过军事,况且陕西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接触过。”.思,也拜倒在地,“派他去,怕是不太合适吧。臣还是建议皇上派兵部尚书杨博,巡视陕西。”“徐阁老此言差矣。”严嵩连忙摇了摇头,“萧墨轩虽然未独领过军事,可是与倭寇在台州一战,也是大振我大明之威,可见也是颇具将才。眼下我朝军中勇将,江东和许伦,正领着宣大和蓟辽的军事;胡宗宪,谭纶,正守着浙江;戚继光,俞大猷,领兵入福建剿倭。杨博作为兵部尚书,须得坐镇京师才是。”“嗯。”嘉靖帝听了严嵩一席话,也是不禁点头,“严卿所言,甚有道理。”“老臣还听说。”严嵩见嘉靖帝动了心,又接着说道,“萧墨轩在内政上边,也是颇有见地,在浙江永康以官民合资的方式,兴建铸坊也是他的主意。皇上若派他去,想是定当可以一抵十。”“皇上……这般是不是太冒险了?”徐阶也开口说道,“萧墨轩毕竟年轻,陕西和军部的的官员、士兵,未必服他。”“老臣等人毕竟凡人,不能侍奉皇上万年,萧墨轩此等国士若不锤炼,日后我大明该何人助皇上擎天。”严嵩并不急着和徐阶分辨,“况且只要有皇上的圣命,我大明又有谁敢不服。”“不错。”嘉靖帝又点了点头,把脸转向了徐阶,“徐卿也不必顾虑许多,朕观此人确有些才干。若是每用一个人都这般犹豫,我大明朝岂不是事事都要由朕来管着。”“皇上明鉴。”严嵩缓缓俯下头来,把额头贴在地面的青石砖上。徐阶和袁炜见嘉靖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只能闭上了嘴。“那便依严卿所言。”嘉靖帝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就派萧墨轩去。”“徐卿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嘉靖帝又略一沉思,“萧墨轩毕竟年轻,还得再历练上几次,总督他却是做不得。但礼部主事和王府右中允的职,也压制不住诸军。朕就先封他一个五品兵部员外郎,再授予王命旗牌一副。”“吾皇圣明。”几位内阁大臣,一起磕头领旨。“徐阁老。”等出了永寿宫,让严嵩先走了,袁炜略靠近了徐阶,小声说道:“依阁老看,严嵩此次举荐萧子谦却是用意何在?”“我们弄走了一个懋卿,他们自然要想着也弄走我们一个。”徐阶冷笑两声,开口说道:“况且有着萧墨轩在这里,事事都会牵上裕王,往往让他们投鼠忌器。调走萧墨轩,却比我们调走懋卿这一招更狠。何况若是陕西果真战起,萧墨轩胜了还好,若是败了,他们便又寻到了把柄。严嵩顶多是举荐不力,还有皇上帮着半,子谦的前程,却是要毁了大半。”“可眼下皇上也赞同严嵩的意思。”袁炜皱了下眉头,继续说道,“若是要上疏,又怕惹恼了皇上。”“嗯。”徐阶微吸一口气,“近年来边关的战事,依着长城之利,勉强可以打个平手。可眼下不但长城要修,陕西的士兵和战马也也这次震灾里损失颇多。子谦此去,甚是凶险啊。”“若是真的战起。”徐阶站定了身子,扬了扬头,“这回是只能胜,不能败啊。”“徐阁老管着户部,不管萧墨轩要银子还是要粮,须得都尽力满足才是。”袁炜听了徐阶的话,更是忧心忡忡。“这个自然。”徐阶点了点头,“可到了那里,不但事事还都得靠他自个,还得防着严党的人制肘。”“学生等回去后,立刻派人去萧家,把事情先告诉应房和子谦,也让他们早有个准备。”袁炜朝着徐阶拱了拱手。“京城里的事儿,也不知道子谦安排的如何了。”徐阶先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若是到时候情况不妙,却是不能再等了,几位御史那里,先让把折子都准备好了候着。”“学生明白。”袁炜应了一声,先告辞而去。东安门,萧府,内书房。“这好好的,怎么又要去打战。”萧夫人一双泪眼,望望儿子,又望望丈夫,“上回在浙江那事儿,我现在想想心里都跳得厉害,眼下却又要去北关。”“女人家休要管这些事儿。”萧天驭的脸上,有些恼怒,愤愤的瞪了老婆一眼。“上回在浙江,还有谭大人和几位将军帮着照应。”萧夫人拉过儿子,紧紧的抓住了手不放,“这回却是连个照应的人都没。”“轩儿是奉旨去的,陕西诸军,谁敢不从?”萧天驭哼了一声,心里却也是有几分虚,“去了之后,自然有人帮着。”“应房。”萧夫人腾出一只手来,又抓住了萧天驭,“你去求求皇上,让他把轩儿留下吧,哪怕你们父子,都不做这个官了,咱们全家都回湖广去。”“我去求?”萧天驭苦笑一声,“只怕现今在皇上面前,咱们儿子的话,都要比我的话更管用。皇上这回,是认准了咱们轩儿了。”“这一条独苗,是你们萧家的,我却操什么心。”萧夫人闻言背过身去,提起袖子,蒙在了眼上。“轩儿这一去,怕是真的要打战,你偏不能说几句吉利的话。”萧天驭一听,却是急了,瞪圆了眼睛,牙齿咬得紧紧的,“女人家掺合这些事情做甚么,回房去,回房去。”萧夫人见丈夫朝着自己发怒,却只是把萧墨轩抓得更紧。“娘亲。”萧墨轩心里其实也略有些慌乱,可眼下见娘亲已经乱了,却更不敢显露出来,“娘亲先回房去吧,孩儿知道怎么做。”“你却不该听你爹爹的。”萧夫人并不起身,而是把萧墨轩搂了过来,靠在身边,像是怕别人夺走一样,“便是封王封候,又怎么比得上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来人。”萧天驭又咬了咬牙,大喝一声。在门口站着的萧福,萧四和刘婶,一起慌张的推开门,涌了进来。“去拿一把刀给夫人。”萧天驭大声嚷着,“让她把我给杀了。”“老爷……息怒。”几个下人,一起战战兢兢的倚门站着。“没有刀,毒药也行。”萧天驭重重一拳,砸在桌上,震得地面都跟着抖了一下。这一下,把萧夫人也吓到了。止住了哭,愣愣的看着萧天驭。“皇命难违。”萧天驭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你当只是辞个官,便就没事了?若是这般可以,我立刻就去。”“啪。”的一声,是萧天驭把桌上的乌纱帽扫到地上的声音。“不去拿刀也行。”转头环视了一圈,见所有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萧天驭又继续说道。“你且扶侍着夫人先回房去。”萧天驭抬起手来,指着刘婶。“老爷,夫人也是关心少爷。”萧福哈着腰,从地上拣起乌纱帽放好,“都是为着家里好罢了。”“夫人,先回房去吧。”刘婶的脸,也是吓得一片苍白,走到萧夫人身边,小声的劝着,“这些事儿,老爷和少爷自然会拿得主意。夫人在这里,只怕倒是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