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舵的。”见船舷离着码头越来越远,一直跟在吴人才一起拥了上来,挤在了吴平的身边,“咱们当真要听着这些红毛鬼摆布?”“你说呢?”吴平似笑非笑的扫了众人一眼,“咱这里也都没有外人,弟兄们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尽管说出来便是。”“咱们在岛上头,何等逍遥快活。就算跟了他们,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一个长得精瘦的,看上去像是明人的嘟囓着说了一句。其他人似乎也想说些什么,可看了看吴平的眼神,却又把话吞了进去。“我吴平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吴平呵呵一笑,从侍从的手上接过刚才迪奥戈送给他的玉雕。一个使劲,远远的扔进了海里,很快就被大海的波涛吞没了,连个涟漪也没泛起来。“咱们下海的,也不说什么为国忠君。”吴平看着玉雕消失的方向哈哈大笑,“连皇帝老儿,咱且都是反了,难道还要那红毛鬼的什么国王面前跪着不成。”“刀口上舔血,咱就图个痛快。”吴平收回手来,拍了拍巴掌,“图得是咱们这帮兄弟的自在。”听见吴平这话,众人才是松了口气,脸上泛起笑来。“红毛鬼的炮船是厉害。”吴平又转过眼,看了一眼香山澳的方向,“可打江山岂是靠几艘船就能摆下的?”“就连老把舵的(徐海)和汪直,当年何等的光耀,却也输在了胡宗宪的手里。”吴平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大明朝,并非没有能人啊。当年地胡宗宪就是一个。““听说这回新到江南的萧墨轩,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蒙古俺答,如此的英雄,被他一个冬天的折腾,都败下阵来。”吴平说到这里,又不禁皱了皱眉头,“听说他和徐阶联手,又倒了严嵩,当真是厉害。”“哈哈,掌舵的今个怎么出了那洋鬼子的地方。还斯文着,我韩老五差点都以为认错人了。”一名壮汉,搁着两条腿,坐在旁边的帆绳上头,哈哈笑道,“我听说那小子才二十出头。”韩老五腾的一下从绳子上头跳了下来,“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回想起来总觉得像是毛还没长齐呢。”“那你眼下毛可是长齐了?”刚才说话地瘦个子,吃吃的笑道,“上回咱就和掌舵的说过。要给你说个媳妇儿。这没成亲的,总归都算是毛没长齐的。”“姓魏的。”韩老五听瘦个儿这么一说。顿时脸上一热,也亏得常日都在海上,一张脸早就被海风吹得黑红,倒也看不明显,“掌舵的也说了,咱就图个自在。”“老魏,这话你可就说错了。”旁边又有几个人转过了脸来,嘻嘻哈哈的插着话,“谁说韩老五毛还没长齐呢,人家的童子身。早就给了东洋娘们了。那些东洋娘们,看着自个的男人都和兔子一样乖,我们看着都眼红呢。”韩老五嘿嘿一阵憨笑,偷偷地坐回到了帆绳上头。偌大一个壮汉。看上去竟是腼腆的和一个孩童一样,颇有几分滑稽。“老五。”吴平也跟着哄笑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拍了拍韩老五地肩膀,“你那两个,既然跟了你这两年,也该是给人家一个名份了。”所谓的倭寇,其中有没落的日本武士和浪人,其实有一半也是明人。横屿岛上,也是有明人,也有倭人,所以这帮子人,倒没有甚么蛮夷之分,开明得许多。“哎……”韩老五抿着嘴,嘿嘿的笑了几声,点了点头。“眼下这东南的海面上头,只怕我们也是再呆不下去了呐。”看着韩老五憨厚的笑脸,吴平脸上的肌肉,忽得抽*动了一下。“掌舵的……”身边几个人,立刻一起愣了一回。“眼下老把舵和汪直,都倒在了胡宗宪的手上。”吴平的脸色似乎并不是很好看,“一个谭纶,一个俞大猷,加上一个戚继光,已经够我们喝一壶地了。”“眼下又来了个萧墨轩,只看他做的事儿,也知道是得了皇帝老儿的信任。”吴平紧紧的握住了船舷。“难道皇帝老儿还能帮他打战不成?”韩老五似乎颇有些不服气。“嘿嘿。”瘦瘦地老魏,又是嘿嘿一笑,接过了话茬,“我且来带掌舵的说好了。”老魏名唤魏忠良,似乎和后来的九千岁魏忠贤只差上一个字,可这两个人并没有系能搭得上。魏忠良在横屿岛上,便就像是吴平地军师,不但满肚子的怪点子,只看他精瘦的,却曾经独自跳上一条货船,斩杀了十多名护船船工。这一伙人里头,除了吴平,能说得上话的,也就是他了,几乎人人都对他敬重得很。“且不论这萧墨轩有没有手段。”魏忠良慢条斯理的说道,丝毫看不出竟也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所谓君臣同心,他能倒得了严嵩,也表示着皇帝老儿对他信任得紧。”魏忠良舔了舔被海风吹得有些干涩的舌头,“江南在胡宗宪前几个总督,巡抚的,也未必没有手段,却只是被别人牵住了肘。只要皇帝老儿能对这萧墨轩有得信任,他就大可以放手去干。再看他能降伏蒙古俺答,看得出此人也是有些手段,绝不会是个庸碌之人。如此一来,即使他自个不出手,只要不犯糊涂,只靠着谭纶和俞大猷,戚继光,我们就未必吃得消。”—“掌舵的,我说的可对?”魏忠良对吴平倒是敬重得紧,说完了话,低头向他问道。“不错。”吴平哈哈一笑,点了点头,“还是老魏明白我的心思。”随即笑容一收,又板起了脸,“这几个月来,戚继光所部一直逗留在我横屿岛四周,和我等隔岸相望,却一直无所举动。”“这箭在弦上,引而不发,端得才是叫人揪心呐。”吴平重重的摇了几下头,“即便是他们不攻上岛来,只这般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在眼里,又如何动得,就连出海的营生,也做得少了,就怕是壮丁出了海,官军攻上岛来。岛上男女老幼上万人,吃喝拉撒可都得指望着咱们。咱们这些做头领的,若是让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岂不枉他们跟随我们一场。”吴平所说的,都是实情,众人听在耳里,也是不禁一阵默然。“那……那……”韩老五按捺不住,又从帆绳上跳了下来,“照掌舵的你这么说,打又打不过,熬又熬不下去,难道还等着官府来招安不成?”“老把舵的和汪直,可都是中了朝廷招安的计,结果却落了个死无全尸。”韩老五愤愤的说道。“这便是我如何会来这里见红毛鬼的原由。”吴平的嘴角上,泛起一丝笑来。“这些红毛鬼,整日窝在镜,看似竟是安分。”吴平继续说道,“可我等且都知道,南洋诸国,可都是被他们占了,他们的野心,可着实不小。他们手上的火器和快船,也是利器,小窥不得。”“那他们可打得过官军?”韩老五听得有些出神,这回来镜,只当是跟掌舵的来和红毛鬼谈生意,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利害。“若是五千对五千,官员倒难是他们的对手。”吴平回道。“那是自然。”韩老五听到这里,也不禁有些不屑,“即便是给我五千人,我也能把那些官军杀个片甲不留。”韩老五兴奋的挥舞着手,摆弄着切菜的姿势,可一转念,却又想到戚继光和俞大猷,又不禁缩了缩脑袋。“可他们一旦上了岸,面对的可不止是一支官军。”吴平坦然一笑,“即便是那些百姓,只怕也是容不得红毛鬼,再加上朝廷的煽动,别说是两万,就是二十万也急切难下。当年鞑子占了中原,洪武皇帝和陈友谅等人后边能够掠地千里,一是确实英雄了得.再便是百姓也容不得鞑子了。更何况红毛鬼要上这里来,远度重洋,补给困难,比起鞑子当年,更难上万分。”吴平的这句话,竟是有些“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的味道,若是萧墨轩也在这里听见了,定是也禁不住要拍案叫好。“那掌舵的为何还要和红毛鬼去谈?”韩老五有些不明白。“且不是为了咱们这帮弟兄。”吴平微叹一声,摇了摇头,“咱们眼下进不得,退不得。也只有想着法子,把东南这潭水给搅浑了,才好做事。”“再乘着红毛鬼作乱,干上一大票。”吴平的目光,徐徐转向了西边的海岸线上,“咱们兄弟就收手,到时候,任去哪也好,也顾得上半生。”“红毛鬼想把我们给绑上,嘿嘿。”吴平冷笑几声,“且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