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今日所奏之事,并非朝政而是内务。”内阁大 时候,有奏事而不跪拜之权。高拱昂着脖子,声音也显得格外的大。“高大人,今日圣上初朝,若不是天大的事儿,又岂是要当下言明。”徐阶心里猛得一抽,“今日一番大典,也是圣体疲惫,正当入后殿养心,岂是能再添烦乱。”“微臣所担心的,正是圣体安康。”高拱理直气壮,寸步不让。“哎。”隆庆帝左手微扬,止住了仍要开口说话的徐阶,“朝堂之上,本当是畅所欲言,徐卿且听高卿一说又何妨。”“臣聆听圣意。”徐阶见隆庆帝开了口,也不好多说,只是退到左边的上首。“臣高拱启奏圣上。”高拱嘴角微翘,泛起一丝笑来,“太上皇隐退万寿宫,原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亦随之照料左右,眼下宫内上万内侍,却是无人管辖。臣呈请圣上,早早选定人选,以安内府。”“这……”隆庆帝嘴巴张了几下。自个是几天前才进宫的,从前在裕王府的时候,都只是李芳一个侍奉左右,可眼下进了宫,李芳倒是显得资历浅了,若是进司礼监做个秉笔太监自然是没问题,可若要做掌印太监,却太过勉强,况且李芳对宫中事务也算不得熟练。“高大人且倒是会给自个戴高帽。”徐阶站在一边,冷笑一声,“这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事儿,如何竟是圣体安康牵扯上去了。”“徐大人此言差矣。”高拱有备而来,心中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司礼监掌印太监掌管宫中内务。若是人选不定,后宫即便是有十万内侍,又如何照料得好圣上。”“内务之事,只待圣上酌情选拔便是。”徐阶的态度也明显硬了起来,“又何须此时拿了出来。高大人,你且是别忘了,金殿之上,该论的当是政事儿。”“难道后宫安宁算不得社稷大事儿?”高拱反口一问。“两位爱卿稍安。”隆庆帝也没想到登基第一天就遇见这么两个大佬硬嗑,顿时也是一个头比两个大。眼下自个刚刚登基,朝廷里大大小小的事物自然是少不得徐阶。可高拱却是自个老师。这么多年来,也是对自个呵护有加,眼下也是身居高位,同样得要倚仗。但是比较起来,隆庆帝地心里头,却也不禁朝着高拱微微倾斜了一丝。“诸位爱卿也当是知道,朕久居王府,对宫中知之甚少。宫中几位公公,朕也不甚了解。”看着高老师直直的目光,隆庆帝一时间倒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高卿身居内阁,常与宫中各监多有往来。不知高卿可是有合适人选?”隆庆帝毕竟刚刚登基,政面上的事儿,并不算得娴熟。这句话其实原本也只是随口一句,半真半假,可话说出口,隆庆帝顿时觉得有些不妥,却也追之不及。高拱等的就是隆庆帝这么一句话,隆庆帝话刚一出口,高拱的心里已是乐开了花。“臣以为,御用监掌事太监陈洪。侍奉太上皇多年,对宫中事务颇为了解,可堪重任。”高拱眼角的鱼尾纹,卷得更深。“高大人。内廷的事儿,岂是该拿到金殿里头来说。”徐阶再也按捺不住,怒声喝道。“难道圣上和太上皇竟是自个不会拿得了主意?”“徐阁老。”高拱已是占了先势,转了眼来,笑嘻嘻的看着徐阶,“依着哪条规矩,内廷的事儿却是在金殿说不得?难道且还有什么事儿,还得先委屈了圣上和太上皇不成?”“难道……”高拱又是一笑,“徐阁老心里头有什么算计不成?”皇极殿里,一股浓烈地火药味顿时弥漫开来。萧墨轩缩了缩脑袋,朝着身后移了一步。皇上确实犯了一个错误,金殿之上,确实乱说话不得。可眼下高拱已是提出了陈洪,皇上若是不答应,只怕是拂不过高拱的面子。萧墨轩眼下最担心的,倒是冯保。可眼看着冯保站在丹 左边,脸色虽是微白,但倒还站得稳当,心头也是略松了一些。抬起眼来,却看见对面列中的爹爹也正放眼朝着自个这边看来,不禁心中微叹一声:老爹啊老爹,能想得到这事儿的,却也不止是你我二人呐。萧墨轩昨个向皇上提起过冯保,皇上对冯保也算得是熟悉,原本心里头已是暗定了下来,可眼下被高拱这么一搅,虽然皇上眼下不会立刻封了可萧墨轩却是连百分之一的把握也没了。—“启奏皇上,老臣也有本上奏。”徐阶瞪着血红的眼睛,暗自咬了咬牙,走出列中。“徐卿家,此事……”隆庆帝以为徐阶仍要在这事上纠缠,顿时也有些为难。若是两相真硬顶起来,自个倒是如何选择的好。“皇上,老臣所奏之事,只关朝政,与内廷无关。”徐阶先给隆庆帝吃下一颗定心丸。“徐卿请言。”隆庆帝王适才不小心卖了个面子给高拱,眼下自然没有理由不还给面子给徐阶。“皇上,自袁炜袁大人回乡之后,内阁的阁员之份,向来未满五六之数。”徐阶朗声奏道,“臣既为内阁 首,受皇上和太上皇重托,肩负社稷之重,岂是能不尽心尽责。”“眼下皇上登基大宝,臣以为正可选拔两名新的阁员入阁,以补内阁之缺,亦为新皇祥瑞之举。”徐阶不等隆庆帝开口,便大声继续奏道。“徐卿家既为内阁首辅,自当择才而入。”第一天登基,隆庆帝原本以为是个开心地日子,却是遇见了这么一场,心里已是没了脾气。“臣眼下便就有了人选,只盼皇上御点。”徐阶抱拳而立。还御点,你丫的定然是早就选好了。隆庆帝心里苦笑一声,却只能是笑而点头,示意徐阶可以继续说了下去。“应天巡抚张居正,素有贤名,受太上皇之托巡抚应天,卓有功绩,此为一人。”徐阶转过头来,得意洋洋地看了高拱一眼,“户部侍郎萧墨轩,常有大功,当为国之栋梁,亦可为之。眼下工部正缺官员,张居正回京之后,正可补了工部侍郎的缺。”张居正去南直隶做巡抚,只不过才几个月工夫,若要说什么功绩,只怕也很难说。可是谁也别忘了,徐阶可是内阁首辅,他说有功绩,那大半且也就能算是了。唯一能跳出来反驳徐阶的,只有吏部尚书萧天驭。但是萧天驭这时候会跳出来反驳徐阶吗?明显不可能。且不管萧天驭的脾气在朝廷里头是出了名的好,除了李春芳,也就算是萧天驭了。只是凭借萧天驭和张居正的私人感情,萧天驭即便是不能帮着对着高拱,也不能对徐阶和张居正指手划脚。其实徐阁老倒也是算计的好,萧天驭眼下正是吏部尚书,这个位子,断然是不能随便让出来的,否则万一被别人抢去了可是不好。可根据大明祖制,寻常的时候,吏部尚书是入不得阁的,只因怕权势过重。但吏部尚书地地位,其实并不比阁员低。吏部尚书是百官之首,文武百官里头,能见着诸位内阁大臣却不必让道行礼的,也只有吏部尚书一人。把萧墨轩拖进内阁里头,不但拉拢了萧墨轩,萧天驭自然也是跟着凑到了一起,况且萧天驭升任吏部尚书原本就欠了徐阶一个人情。而萧墨轩入阁,只排在内阁末尾,一时间也不用担心萧天驭和萧墨轩权势压制不住。如此一来,其实比拉拢一个阁员兼吏部尚书来得更妙。“徐阁老举荐张居正与萧墨轩入阁,诸位可有异议?”隆庆帝有点有气无力的扬了扬手。罢了罢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要折腾完先放了我就好。阶下群臣一片寂静。张居正不但是徐阁老举荐的,更是皇上地老师。另外一个萧墨轩,也轻易得罪不的。众人其实心里头也都明白,即使眼下此两人不入阁,日后也只是迟早的事儿罢了。何必眼下去做了坏人,即便是高拱,虽然对两人心有不满,一时间也不想彻底撕破了脸皮。萧墨轩地心里头,也在激烈的动荡着。若是眼下答应了下来,高拱和郭朴等人日后定然是与自个势如水火,难以和解。可若是自己跳出去叫一声“我不干”,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徐阁老可是在一边看着呢,你这时候跳出去,不是明摆着给徐阶难堪嘛。即便是徐阶不能完全打压了自己萧家,日后扔给几双小鞋穿穿,也是免不了的事情。“诸位若是无异议,便就依徐卿所言。”隆庆帝突然却是比刚才精神了许多,虽说对徐阶和高拱的举动心里有些微词,可是调萧墨轩入阁,却是隆庆帝大大乐意的。即便只算是在内阁里安插一个自己的心腹,也就不算什么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