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军败,有几个进京报信的信使,乃是杨照军中之帝说道,“眼下虽是有杨博照应,可如此大事,朕也该是尽心才是。朕给你一道圣旨,你去官驿代朕略微安抚一回便是。”“臣遵旨意。”萧墨轩点头应道。“冯保,磨墨。”隆庆帝冲着门外招呼了一声,冯保立刻应声而入,侍侯一旁。“你去江南前,若京中还有什么未尽之事,一并说来。”隆庆帝一边埋头疾书,一边对萧墨轩说道,“这几日你临行前,定是宾客往来,离去之日,朕倒也不好送你。”大臣去任地,做皇帝的去相送也不大合规矩,隆庆帝也不想再给萧墨轩惹来非议。“未尽之事……”萧墨轩也皱了下眉头仔细的想着。“皇上,那海瑞该如何办?”萧墨轩脑子里突然一闪。海瑞是自个弄进京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虽然是海瑞秉性如此,可萧墨轩一直觉得和自己有关,总是带着几分内疚。眼下自己又要离开京城,如何也得把这事情弄明白了才是,况且海瑞也是一个人才,绝不能只落在了大牢里头。“嘶……海瑞。”隆庆帝微吸一口气,暂先丢下了手里的笔,“太上皇那里……”“要不……朕去求求太上皇?”隆庆帝看着萧墨轩说道。嘉靖帝虽是仍不肯见隆庆帝,可站到万寿宫外,派人进出带话,也不算得太麻烦。这也是嘉靖帝老人家唯一答应隆庆帝的底线。“太上皇可是会答应?”萧墨轩有些不放心的问道。“这……朕倒也是没把握。”隆庆帝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皇上……”萧墨轩脸上挤出一丝笑来,“据说新皇登基。不是该有大赦天下?”“大赦天下?”隆庆帝有些纳闷的看着萧墨轩,“子谦你……你可是要眼下先行休息?”“臣……臣尚且不困。”萧墨轩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大赦天下,所赦的只是偷鸡摸狗,邻里纠纷之罪。”隆庆帝苦笑着对萧墨轩说道,“重大罪过,怎是可以随便赦免。更何况,眼下海瑞所在的是诏狱里头。”“噢……”萧墨轩额头上不由渗出一丝汗来。这两年虽是读了不少典籍,《大明律》也读过一些。可是毕竟书山如海,有些不常遇见的事情,比如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什么的。并不算得太明白,平日里关注的也少。“皇上若是直接去求太上皇,若是反激起太上皇怒意又该如何?”萧墨轩不放心的说道。“那……只能说是天意了。”隆庆帝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臣有一策,不知可否。”萧墨轩沉思片刻,抬起头来,“只是,却也不算得万全。”“哦,说来听听?”隆庆帝开口问道。东安门外,京城官驿。“文华殿大学士,萧大人到。”官驿里暂居的官员们。有的正三五聚在一起闲聊着,听见这一声传报。顿时吓了一跳,一起停下了嘴边地话题。眼看着萧墨轩穿过了庭院,走到了几位辽东军将领暂居的小院里头。顿时不禁松了一口气,可隐隐间,似乎又有些失意。虽然眼下萧墨轩不过是内阁候补阁员,可谁也看得出,只要他自个愿意,皇上随时都可能把他征入内阁。以刚过弱冠的年纪便就能走到这一步,明眼人都看得出,如果说徐阶和高拱是代表了帝国的现在。而这位萧大学士则是代表了帝国的未来。更何况,文华殿大学士可是兼着教辅太子的责任,谁知道眼下怀了龙种的李妃会不会产下一位龙子呢。如果是那样的话,萧家是可能会加上一个国舅的名头。“恭迎萧大学士。”适才几位军将。早已得了信报,说皇上差人前来抚慰,可也没想到。来的居然会是萧墨轩。“诸位将军劳苦,不必多礼。”萧墨轩站在门边,朝众人拱了拱手,接着才迈过脚步,走到了上首。“今个前来,倒也无他,只是奉了皇上地诏命。诸位将军杀敌保国,皇上派我前来向诸位道一声劳苦。”萧墨轩走到上首,又向下拱手道。“吾等败军之将,何劳皇上和萧大学士如此费心。”诸将面有愧疚,把脑袋埋的深深地,不敢抬了起来。“英雄成败,岂能以一时论之。”萧墨轩笑着摆了摆手,坐了下来,“时候还长着呢。”“请萧大人呈奏皇上,再发兵关外,为国雪杨总兵报仇。”萧墨轩刚坐了下来,便就听见座下来,跪在面前,“末将等愿为先驱,虽死不回。”“为国雪耻自然是要。”萧墨轩来之前,早就想到了这帮虎崽子定是怀了一腔怒气,“只是出兵关外,须得从长计议才是。”“末将敢问萧大人,皇上欲与土蛮议和,此可是真?”萧墨轩话音刚落,刚才发问之人便又立刻问道。—“汝契,切莫无礼。”旁边又有一人,闻言脸色突边,伸出手来,就想要把发问之人拉了回去。“末将游击将军朗得功,此人乃是杨总兵当日座下一参将。杨总兵殉国,座下悲愤,还请萧大学士海涵。”刚转出来军将,对着萧墨轩敬道。“杨总兵座下参将?”萧墨轩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反倒是泛出一丝笑来,“有血气,有情义,是条汉子。”这京城里的消息,还传的真快,夜里四更时候在宫里议的事儿,这天刚亮,便是连这官驿里的人都知道,萧墨轩心里暗暗叹道。“适才所问,亦无不可。”萧墨轩挥手示意朗得功退下,“确是本尊呈奏圣上,欲与土蛮议和,封其为王,许以边贸,以为太平大计。”萧墨轩脸上泛着笑,直直的看着座前。“呵呵,议和。”那军将冷笑几声,两道目光如剑,死死的盯住了萧墨轩,“萧大学士好大的气魄,我辽东军血战百年,几代人血洒疆场,只萧大人这一句话,便就把我等置于有无之地。”“汝契……”朗得功脸色苍白,大声喝道。“让他说。”萧墨轩衣袖一挥,止住了朗得功。“畏强惧势,缔结城下之盟。可惜,可惜三万将士与杨总兵至死不降……”被叫做汝契的军将,悲声呜咽道,“保得一群舞文弄墨的,安居于邑,杨将军……您冤呐。”“胡扯……”“咚”地一声,萧墨轩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飞离桌面,又落了回来,落在瓷碟上“嗡嗡”作响,溅出来的茶水,洒了一桌。“你口口声声辽东军,辽东军。”萧墨轩指着面前喝道,“自从太祖居时,你辽东军便就年年出战,眼下我立朝近两百年,经十二帝,你辽东军是断了人家地根,还是占了人家的地?”几员军将适才嘴上虽是不说,可心里对刚才汝契所说的话倒也甚是赞同,对萧墨轩这般说了出来,更是隐隐不满。“我知道你们这些武将出身地,打心里未必看得过在朝廷里的。”萧墨轩略微平复下心绪,“可只靠着打杀,可是就能保得住我大明的万里江山,万万百姓?”“难道打的千里荒原,饿琈遍野,我大明就算胜了?”萧墨轩冷笑一声,“谁人没个三两血气,若是只靠打杀有用,只靠打杀就能打出我大明的一片天地,我萧某人现在就和你们一起上战场,哪怕是现在就战死,我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得好汉。”座前众人,心中不由一震,一起抬眼看着萧墨轩。“你们保家卫国,血染沙场是为了什么?”萧墨轩的口气渐渐缓了下来,“不就是为了保我大明万万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免受异族奴役。”“这些年来,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年年灾荒,诸位不可谓不知。”萧墨轩示意众人先坐了下来。“要打战,就得要粮草,要银子,这些东西从哪里来?民生艰苦,难道还要再从他们的口中去夺?”萧墨轩的声音又变得沉重起来,“诸位又于心何忍,诸位血洒边关,又有何意义?”厅堂里边,死一般的沉寂,所有的人都知道,萧墨轩说的是实情。“萧大学士所说的,末将也知晓。”汝契也意识到刚才有些冲动,有些愧疚的回道,“末将等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况且城下之盟,必不久矣。”“难道你以为皇上和朝廷就能咽得下这口气?就能容得了土蛮?”萧墨轩反问一句,“真正的汉子,不但要有得血性,还得要能学得会忍。”“这……”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语塞。“军情刚传到皇上耳中的时候,皇上便要发大军十万出关,便也是我拦了下来。”萧墨轩毫不掩饰的说道。众将也没想到萧墨轩当着他们的面居然也如此坦荡,不禁有些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