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比几百年前更强大。”塞万普斯脑袋低的有些发酸,又抬了起来看着天空。“你是说《马可波罗游记》里记载的那个时代?”弗内斯对塞万普斯的话听的不算太明白,“还是那个驾驶着天国之船的皇帝侍卫?”当年郑和下西洋时,曾经在印度洋至非洲东海岸一带救助过欧洲人的船只,那高耸入云的桅杆,堪比华丽宫殿的巨舱,给欧洲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这是天使才能驾驶的巨舰。”欧洲人发出了由衷的感慨。“你说的也许是鞑靼人。”塞万普斯又忍不住露出一丝上层贵族的骄傲。虽然同样都是皇家海军少将,可是自己总是显得比弗内斯更高贵,睿智几分。当然,如果当时自己懒惰一点,让弗内斯而不是自己带着舰队去救援妈港就更好了。“哦,塞万普斯阁下的意思是,我们已经输掉了这场战争?”弗内斯听出了塞万普斯话里那么一丝高傲,顿时有些不悦,脸上也挂上了少许讥笑的神情。“天使之船,也只已经是两个世纪以前的记忆了。”是的,看现在的情形,塞万普斯应该是损失掉了他率领的所有战舰。但是谁知道这些土著是怎么打败塞万普斯的呢,他们也许只是用了一些出人意料的计谋,那些愚蠢的计谋,我弗内斯可不会上他们的当。在果阿和满剌加一带,还有一支拥有十多艘火炮船的舰队,如果能等到他们前来支援,也许带着剩下的士兵退回南洋还是有可能的。弗内斯一直强烈地希望能压过塞万普斯一头。经过这半个月地消耗战。又亲眼看见了塞万普斯的失败,弗内斯已经不奢望能够征服这个东方帝国了,天知道他们还有多少战争的潜力。只要能率领残余士兵退回南洋,超过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弗内斯目前最大的期望了。“不会有机会的。他们不会给我们机会地。”塞万普斯小声的嘀咕着,“我亲眼看见了,那海上的巨兽,迪奥戈没有欺骗我们。天使的战舰,仍然在保护着这个东方的帝国。”“海上巨兽?”弗内斯皱了下眉头,目光投向了江面上的一片海沧舟。“他们拥有着不逊于我们的火器。”塞万普斯又加了一句,这一句话倒是打中了弗内斯地心底。围攻这座城池半个多月。在火炮地优势上。一直是压制着对方,可是就在昨天夜里,敌人却在自己没有预料到的距离开炮打中了葡军的炮兵阵地。“要我们向这些土著投降?”弗内斯心里虽紧了一下,嘴巴上却仍是不松。“也许他们看我们,也觉得我们是土著。”塞万普斯幽幽的回了句。“呵……呵……”一阵响亮的号子声,从附近的江岸上传了过来,一长排**着上身的纤夫,出现在弗内斯的视线之内。上百根长长的纤绳末头,三艘比国王地宫殿还要高大的战舰破浪而来。珠江入海口虽是下水。但是眼下刮的是南风,原本也不定要用纤夫来拉船,可是岸边一列长的似乎望不到边的纤夫队伍,加上三艘张着黑色利齿地水上巨兽,给人地视觉震撼无疑的相当地强大。侧舷上冰冷黝黑的两排炮口。似乎随时准备撕碎一切敢于挑战自己的敌人。“这下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塞万普斯苦笑一声。耸了耸肩膀,“我们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挑战了一头正在假装睡觉的雄狮。”“这只是他们的一部分实力。”塞万普斯又小心的追了一句,“我可以用我的脑袋保证,这些巨舰都是新造出来的,我甚至可以清楚的闻到它们身上那种新鲜木头所带的油脂味。”塞万普斯特意说出这些巨舰是新造出来的,无非也想告诉弗内斯,这些东西并不是祖先的遗产,这个东方帝国仍然有着超凡的海上实力。如果只是祖先的遗产,那么毁坏一艘就少一艘,可如果是新造出来的,那么既然可以造一艘,那么就可以造出十艘,百艘来。上百艘这样的巨舰在海上游弋的时候,将是一个多么壮观的情景。至于这个东方帝国有没有这么的财力去建造这么多战舰,塞万普斯和弗内斯根本就没有去多想,几个世纪以来的传说,都记载着这个远东帝国的土地上到处流淌着粮食和金银,他们丝毫不怀疑这个帝国有这个能力。“将军阁下。”弗内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想,我们能回家了,如果他们不喜欢吃人肉的话。”“昨天他们也有水手问我,我们欧洲人吃不吃人肉。”塞万普斯悻悻的收回目光,“他们告诉我一个新的词语。”“什么词语?”弗内斯好奇的问道。“夜叉。”塞万普斯回答他。“什么意思?”弗内斯继续问道。“撒旦,嗜血的撒旦。”塞万普斯无奈的回了句话。大明嘉靖四十二年,五月初十。持续了近三个月,横跨闽粤两省的平南战役终于划上了句号。五月十二,在两位葡萄牙海军少将,塞万普斯和弗内斯的带领下,所谓的葡萄牙远征军在广州附近的囤门岛举行了投降仪式。三千名横跨大洋,怀揣着不同梦想而来的葡萄牙士兵,有六百多名永远的沉没到了珠江口附近的海底,又有三百多人倒在了广州城的城墙下。四十艘葡萄牙海军战舰,大半折损,剩下的也被大明水师全部接收。这几乎是葡萄牙王国最强大的海上力量的一半实力,全部梦碎在这个遥远的东方国度。虽然远在万里之外的葡萄牙王国还不可能收到任何消息,但是一场“大地震”,想来是避免不了了。广州,两广总督府。“暂且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萧墨轩送走了在自己身后跟了一天,追着“采访”萧大学士现场感想的王世贞,终于松了口气,拖过一把黑檀木的躺椅先坐了下来。因为还要商量着如何处置战俘,以及一些杂事,萧墨轩一时间倒还不便离开广州。两广总督张臬,保得广州未失,原本就自觉有功,又听说萧大学士要在广州盘恒,更是喜不自胜,定是要把总督府让给萧大人暂住,在萧墨轩以不合礼节的强烈推辞下,才又在总督府里清理出了一个幽静的小院,原本是张臬自己的书斋,作为萧大人的临时住所。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衙门没有总督衙门这么贴近军事,又不敢和张臬去争,只能眼热的看着大学士一行进了总督府。萧大学士原本就是皇上和太上皇面前的红人,朝廷里也有人撑着,这一回更是又立下大功,只怕这次回了南京之后,从京城里传来的圣旨也就快到了,候补阁员兴许也就到了转正的时候了。“张大人,萧大人已是歇下了。”小院外头,传来了卢勋的声音。卢勋虽然已经不是萧墨轩的侍卫,但是仍喜欢不时的客串一把。经略府侍卫见大人一直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也知道卢勋得宠,再加上眼下卢勋已经是五品经历,管着经略府的杂事,也就由得他去了。“卢经历,不得无礼。”萧墨轩听见卢勋的声音,知道是张臬来了,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喊了一声,“快请张大人进来。”“多谢卢大人。”张臬听见萧墨轩请他进去,禁不住眉开眼笑,悄悄的探出袖子,塞了一张银券在卢勋的手里,“卢大人到时候若是不方便,张某自然会派人安排运送。”卢勋手里捏着东西,虽然不方便看,可是被张臬称了一回大人,又听说如果不方便可以派人帮着运送,自然数目不小,脸上顿时也泛起笑来,几步上前,帮着张臬轻轻的推开了屋门。“萧大人在这里住的可习惯?”张臬迈进门去,萧墨轩刚要起身相迎,却被张臬一个箭步抢上前扶了回去。“在水上呆久了,这真上了岸,倒反是有些觉得怪异了。”萧墨轩呵呵笑道,“早些时候总觉得直打晃,躺在这里,倒才觉得安生了些。”萧墨轩禁不住抬手轻轻拂拭了一回黑檀躺椅的把子,刚才闻着这木椅上的木香,才觉得心神安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