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轩这边打定了主意,那边就坐安稳了。哼哼……想拿我堂堂文华殿大学士当枪使,也得问问我自个答应不答应。另一边也根本不去管萧尚书那巴望着多子多孙的念想。独生子女好啊,响应国家政策,生这么多,等到几百年后更是不知道要有多少,更何况房里已经有了两三个,一房生一个,也有两三个了,绝不至于再留个几代单传的尴尬。“嘿嘿。”张居正其实是个喜欢喝酒的人,喝过了酒,总是一脸厚道的笑容,显得比谁都可亲,萧墨轩甚至认为,张阁老人缘好,不但是因为有心计,和长相也大有关系。若是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谁见了都得提防着,自个长的也面善,不是人缘也不错嘛。“子谦你可知道徐阁老有几个孙女儿?”张居正的话,也不知怎的,突然转到了徐阶身上。“学生不知。”萧墨轩连连摇头,徐阶有几个孙女,那更和自己没关系了,何况自己又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打探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做什么。“徐阁老家人丁才是兴旺,只孙女儿,便就有十六个。”张居正直直的竖起左右两只手掌,伸出来后,又把右手转回来看了下,翘起大拇指和小指,摆出个六字来,左手则伸出一根食指来。我的乖乖,光孙女儿就十六个,难怪他徐家要那么多田产,敢情是家人人太多,不好生养了。“徐阁老长子徐之女曾经许给了严鹄为妾。”张居正借着酒兴继续说他听来的故事。徐阶把孙女儿许配给严鹄为妾的事情。萧墨轩也是知道的,只是萧墨轩和严鹄相交一场,却落得一个惨淡收场,心里只是老大地遗憾,甚至不愿去多想。严家倒台,严鹄身死之后,萧墨轩曾经听说徐阶许配给严鹄的孙女因为郁郁不结,暴病不起,最后不治身亡。当时也暗中嘘唏过一番。“可惜了,可惜了。”张居正说到这里。忽得长叹一声,端起酒杯自饮了一杯。“可惜一个大好的闺女,竟落得如此下场。”张居正不住的摇着脑袋。“严家咎由自取,老师又何必为他人叹息。”萧墨轩以为张居正是在感叹那些陈年的旧事。“我又何尝是为严家叹息,我叹的是他徐家的人。”张居正满口否认,“可惜一个大好的闺女。竟做了一缕冤魂。”“哦。”萧墨轩心里一惊,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是听张居正话里的意思,徐阶许给严鹄地那孙女的死倒似乎是有些蹊跷,却不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可是眼见着爹爹听张居正提起这事儿,手里也无意中抖了几下。“眼下徐阁老当政,这也不是什么光彩地事儿。”张居正拨拉着筷子,“难道子谦当真以为,徐之女当真是郁结而亡?”“学生不知。”萧墨轩木然的摇着脑袋。严家倒台之后。因为其中搀杂着严鹄身死的事儿,萧墨轩和严鹄虽是一生从未真正相交过,可是实在是神交颇深,未免有些伤感。再加上后来找回了依依,所有和严鹄的传言,更是刻意避讳。生怕是被依依听了去。“鸠酒一杯,送走一条人命足以,生老病死,何其平常,想要瞒了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张居正面色一沉。四顾一下左右。才开口说道。“鸠杀?”萧墨轩的心也跟着张居正的面色一同一沉,“谁个?”“还有谁敢去鸠杀徐家地人。”张居正回道。“太上皇又何必去和一个女子过不去。”“徐阁老?”萧墨轩禁不住脱口而出,从张居正耳里听到这个消息,对萧墨轩来说,确实是极具冲击力,而爹爹的神情,也说明了张阁老所言非虚。萧天驭在朝廷里虽然没有儿子看起来这么光鲜,可是在京城里经营了这么多年,耳目比起萧墨轩来,反倒是多了不少。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意图,爹爹知道之后,却从来没和自己说过。还有原本执掌过锦衣卫的冯保,也应该知道,可仍是从来没和自己说过,似乎大家都在对自己刻意的隐瞒着这件事儿,若不是今天听张居正说了出来,自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徐阁老他……”萧墨轩心里头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虽然一直都知道,徐阶也不是什么善茬,可是实在是没想到,他居然连自己的亲孙女儿都舍得牺牲。徐阶杀死自己的孙女儿,无非是怕和严家搭上丝毫的关系,可是当时严家已经树倒猢狲散,徐家则是坚如磐石,也未必会牵连上,可是徐阶仍是下了这般的狠手,其心之毒可见一斑。一时间,萧墨轩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实论起来,张某也是徐阁老地学生。”如果张居正再不说,只怕是萧墨轩都忘记,张居正也做过徐阶的学生了。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张居正是徐阶的学生,徐阶也未必敢这么器重他。“可于此一事,张某一生以仁厚待人,张某实在……”张居正没有明说出来,但是很明显,他也对自个老师的行为甚是不齿。至于张居正是不是待人仁厚,萧墨轩也不便评论,只是张居正一生虽也是树敌无数,但确是为大明呕心沥血,据说后来万历皇帝派人查抄张家的时候,所获不足严家的一半,论数字更是连徐家家产地十之一二都没有,其中大部分还是万历皇帝自己赏赐的。虽然当年自个进国子监的时候,爹爹也曾经扔出了九千两白银给张老师,可那也并不是给张居正一个人的,而是要张居正帮着再上下打点一番,最后落到张居正手上的并没有多少。从这几点来说,萧墨轩对自己这位老师还是打心眼里尊敬的。连自己地亲孙女儿都可以毒杀,如果遇见其他情况,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地?想到这里,萧墨轩也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对张居正的处境也了然了几分。张阁老眼下虽是看着威风,可是在诸位阁老里头,却是势力最小地一个,说句不好听的话,徐阁老当年雪藏张居正,那是因为严嵩在明处,徐阶他在暗处,实力差距又大,正面斗上去,即使加上一个张居正也没多少分量,根本不是真的舍不得拿出来,而是不顶用,因为“人事任免权”不在他徐阶的手上。如果张居正当时是个什么侍郎,尚书之类,只怕早就被抬出去了。说来说去,倒是他张居正自个不争气了。经过这么多年,张阁老终于粉墨登场,抬眼一看却发现,自己原来是被徐阁老拿着当枪使了。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徐阁老再有什么危地,完全可能会把自己扔了出去填坑,这可不是随便说的,袁炜的前车之鉴,不就放在那里了,袁阁老可也是徐阁老的学生。酒席间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闷起来,徐阶和高拱的矛盾,已经是完全公开化,两边的人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论交情两边都不浅,便就是萧天驭这段时候来,也常常为了这些事儿左右为难,更别提整日在徐阶和高拱面前晃悠的张居正了。皇上叫我过几天也去文渊阁报答,我若是进去了,又该如何是好?看着张居正,萧墨轩开始烦着自个来了。“应房兄,你这些家事儿,张某我本不该管,可子谦是我学生。”可能是见席间的气氛有些沉闷,张居正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愁白头,由得他去好了,多添几个子孙,才是正理。”萧天驭也不知道张居正是不是真的醉了,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的,只是陪着笑。“那女娃儿虽是个丫头出身,可甚是讨人欢喜。”张居正对萧天驭说完了话,又转回对着萧墨轩吟起了调子,“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可是圣人书上写的。”“可见这一个情字,便就连圣人也不能免了,又何必去难为后生们。”张居正看起来是醉了,脑袋乱晃着,可说话的条理却丝毫没乱。“子谦是我学生,我张某一生以仁厚待人,应房你若是顾忌着,我来帮他想法子。”张居正忽然拍着胸脯站了起来。萧天驭和萧墨轩全都愣愣的看着张居正,不知道他又要说出什么话来。“那女娃儿我也见过,甚是欢喜,对子谦又极是体贴。”张居正扶了下萧墨轩的肩膀才站稳了,“娶妻须顾着门户,可收养却没这一说。”“今个我张居正便收了那女娃儿做义女,若要有人耻笑,也便冲着我张居正来。”张居正豪气万丈,“成了我张家的女儿,难道还配不上你萧家的儿子不成?”啥?萧墨轩张大了嘴巴,一时间又愣住了神。义女,怎么又是义女?张阁老说出这话,难道是想拣便宜女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