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义弃信的汉人。”图门的额头上暴出几根青筋。“召集人手,只要他们还没进城,就上马冲散他们。”出乎所有鞑靼人的意料之外,城外的汉军虽然用火炮和炸药炸塌了好几面城墙,可是却没有急着冲进来,反而是朝着南边后退了五里地,摆开了阵势,似乎是想要和鞑靼人来一场正面的对冲一般。有了喘息的时间,图门和苏巴海倒也并非无能之辈,乘着这个时候安排了人手分散到城内各处安排救火,又集结了六七千骑士想要冲出城外。鞑靼骑兵骑马行走,平时在草原上奔跑确实是快如迅雷,可真轮到想要固守,就有些不伦不类了。六七千人是个大阵势,走到城门边,未免有些拥挤,南边的汉军又是一阵火炮打了过来,不但没有冲出城去,被炮弹炸到,加上自相践踏,反而是又损失了七八百人。好在放出去的游骑回报。汉军只在南边有,其他三面都没有,于是分散从东西北三门出城,又绕到回去,兜了一个大圈子才转到了南边,乘这个时候,明军也早就摆好了阵势,像是就等着鞑靼骑兵来冲阵一样。虽然双方都没有张火,不过好在天上还有月亮,所以约莫的也能看到一些对面的动静。整顿好的鞑靼骑兵,依稀又有了一些驰骋草原的骑士的模样,手里拿着角弓,不断的嚎叫着挑衅。图门的一队亲兵骑着马奔了过去,跑到阵前,却又不敢太凑近,只是乱放了一阵弓箭,连明军的毛都没射到一根,可见明军没有追来,图门军又是一阵嚎叫。可见着汉军依然军姿整齐,巍然不动,就算箭矢落到面前十来步,也没有一个人动弹,未免又觉得有些落气。这支汉军,似乎和从前的真的不一样呢,难道是想和咱对面正冲?难道南边的汉国真的出了巴特尔,要不为什么这几千人胆子就这么大,敢来袭击屯兵上万的全宁?鞑靼人一个个互相看着。不禁有些面面相觑。“要和鞑子玩马战,还是总兵大人你有种。”线补衮站在李成梁右侧十来步的地方,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长矛,“也不知道老郎在等什么。”“鞑子自以为最大的优势就是骑兵野战,要想打得他们再不敢和咱叫板,只有在骑兵野战中打疼他们,若只是夺一个全宁,哪里要这么麻烦。可萧阁台的吩咐是毁了全宁,不是夺了全宁。既是要毁了,就要毁了这些鞑子兵。”李成梁嘴角微挑,缓缓举起手中的长矛,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今天咱就让这些鞑子知道,咱辽东的汉子不是孬种。”“是成是败,就看这一回了。”李成梁一抖马缰,当先冲了出去,“儿郎们,给我杀!”顿时,辽东军两翼立刻动了起来,整个军阵,就像劈开的波浪一样向两边分开。两条大龙,张牙雾爪朝着鞑靼军扑了过来。对于明军的举动,鞑靼军似乎也是早有准备。都和汉国打了这么些年了,这些套路还能不知道。辽东军和鞑靼军的军马,都是草原上产的居多,跑起来都差不多。明军这么一动,鞑靼军也不急着迎上去,而是分成了几段,向后奔去。一边跑,一边向后射着箭。一马跑一马追,在后面追的往往会自己一头撞到前面射来的箭上,后面追的越快,前面跑的也越快,后面追的慢,前面跑的也会适当放忙速度,与其说是被追,不如说是把明军吊在后面,往往是追得越快,死伤的越多。初春的草,原本就长得不算整齐,被成千上万的马蹄踏过,顿时扬起了一阵尘土。不管是鞑靼人还是辽东军,都已经看不清楚对方的身影,只能依马蹄的声音来判断敌人的远近。而汉军似乎也对鞑靼骑兵的强弓相当忌惮,追击的速度也并不快,甚至前面奔跑的鞑靼人不得不时不时的控制住自己的马速,省得会跑出太远。突然,一声刺耳的呼哨从侧面传来,一彪马军从附近的小丘后面闪出身影。领头的马上。苏巴海手执大弓,哈哈大笑。“杀不光的汉蛮,这回就让你们有来无回。”在战场的附近散布似乎毫无目的的游骑,然后乘敌人冲锋时候一举冲出从侧面突击,同样是鞑靼人常用的战术。这种战术从大蒙古时代就已经逐渐成熟,并且百试不爽。战阵边缘的明军,似乎也发现了正冲过来的苏巴海,刚才看起来还有些条理的冲阵,顿时就有些纷乱起来。苏巴海可以隐约的看见,他们有的匆忙的掉过马头,想要转过来正对自己的马队,而更多的人则是慌忙的向着战阵中间或者后方退去。什么巴特尔麾下的勇士,还不是和从前一样,苏巴海再也不等,一抖缰绳,领头向前冲去。只要他能冲断这群汉军的骑兵,前面图门所率领的察哈尔部的骑兵就会回过头来冲杀,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在大草原上,不可能有鞑靼骑兵的对手。鞑靼骑兵不愧是草原上最精锐的战士,虽然只有三四百步的距离,但是他们仍然将马速提到了最高,像一阵破空的闪电一样冲到了战阵中间。苏巴海拈弓搭箭,朝着汉军阵中射去。一阵闷哼远远传来,紧跟着是更加散乱的蹄声。苏马海又从腰间抽出弯刀,继续催动跨下的战马,准备一举将这股汉军截成两段。一直被辽东军追击的察哈尔部的骑兵也开始放慢马速,调整队型,准备回头冲锋。一阵血肉冲撞摩擦的声音从侧翼传来,苏巴海的巴林部骑兵已经和辽东军的侧翼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几乎在同一瞬间,只听“咚”的一声,一声犹如惊雷一般的鼓声,远远从明军后阵传来。苏巴海领着巴林部的骑兵,像一阵狂风一样向明军侧翼横冲了过去。他手中的弯刀已经瞅准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军官模样的人。苏巴海相信,只要再往前冲二十步,他就可以一刀砍下这个家伙的脑袋。可偏偏就在这时,他跨下的坐骑却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样,苏巴海也是一个踉跄,几乎要摔下马来。羊,该死的,居然是羊群,苏巴海愤怒的看着自己马前的位置。明军居然把羊群混杂在骑兵的战阵当中。羊要比马矮得多,越近地面的地方,灰尘越厚,所以苏巴海居然没有发现明军的阵中藏了一群羊,更不知道明军是什么时候把这群羊藏在马队当中去的。而这些羊的嘴巴看上去已经被明军用绳子捆得紧紧的,竟没有一只叫出声来。在自己刚才冲锋的时候,在外围掩护的明军骑兵,不是已经向后遁去,就是已经乘机躲到了羊群的中间。自己的巴林部骑兵,蓄足了马力冲锋的目标,居然是一群羊,难怪刚才汉军的追击速度那么慢,原来他们居然是裹着羊群在跑。骑兵在冲锋的时候,去势极大,甚至可以借力直接削飞一个人的脑袋。可是由于羊比马要矮,所以撞到羊群上,几乎就和撞到了拒马上差不多,还是一堵活动的拒马墙。这些羊被巴林部的骑兵撞上,被撞到的飞出老远,还活着的只知道四处乱窜,有的还往马肚子底下钻,顿时让巴林部骑兵一阵手足无措。冲锋的马队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距离上刹住,巴林部的前队顿时一阵人仰马翻,混乱不堪。苏巴海一边大声的呼喊着让后面的骑兵后撤好重新整队,一边愤愤的从鞍边取出弓箭。不过,骑兵冲阵容易,后撤却显得笨拙了许多,虽然鞑靼骑兵多是弓马娴熟,但是匆忙间仍是一阵手忙脚乱。前面的在掉头。后面不明所以,还在往前冲。虽然有百夫长和十夫长在里头大声吆喝,可是撞在一起的,自相践踏的仍然不在少数。“咚!”又是一声鼓声响起。躲藏在羊群里的明军骑兵纷纷跃下马来,就连战马也被喝令着跪到了地上,压低了身形。苏巴海顿时心里泛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下意识的,他也跃下马来,学着明军一样伏下身来。“砰砰……”一阵爆豆一般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苏巴海只觉得像是一阵风从头顶上吹过,就看见自己身后来不及从马上跃下的的巴林部勇士纷纷像喝醉了酒似的在马上晃了几下,又像没捆绑住的麻袋一样一头栽了下去。“举盾,举盾,向后撤……汉人的火器……”,苏巴海从马肚子底跃出身来大声喊叫着,仍然有骑兵在朝前拥挤着。鞑靼人生性勇猛,统帅往往是冲锋在马阵的最前列,可是此时苏巴海才发现,有时候统帅冲在最前面,似乎也未必就是好事。苏巴海身边的亲兵也拔出了刀来,胡乱砍着,想遏止住后面的人向前拥挤,后面的骑兵也意识到情况不妙,掉过了头拼命的向后躲着。人喝声,马嘶声全混在了一起。爆豆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巴林部的骑士又像割草一般倒下一片,最不妙的是有的战马也已经开始受惊,四处蹶着蹄子,就连马上的骑士狠扎马刺也勒止不住。苏巴海终于意识到,汉军的第一个目标原来根本不是正面的察哈尔部骑兵,而是自己这支埋伏在侧翼的游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