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归营,大汗归营……”鞑子的先头马队一路风驰电掣,朝着门洞的方向冲去。城门上的城楼上,一阵阵厮杀和喊叫声远远传来,当先抵达城下的鞑子惊愕的抬起头来朝着城楼上看去,**马匹的速度却没有稍滞。“大汗,城上有汉军。”察哈尔部的亲卫兵不安的扬起马鞭,直指城楼上边。图门冷哼一声,只是催动**的马匹。全宁城里,住得几乎都是鞑靼人,又以察哈尔部的牧民为主,往来的外乡人极少。甚至可以说,大部分人都互相认识。汉人想大规模混进全宁,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细想起来,也只有今天刚进城的那支汉人的商队最为可疑。这些南蛮果然是诡计多端。这些懦弱的汉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大,难道他们以为那么几个人,就能夺下全宁的城门?等进了城,再慢慢收拾他们。想到这里,图门又是一抽马鞭。加快了马步。也许是忌惮鞑靼人手中的强弓,而明军的火器在马背上也没有准头,所以明军的骑兵虽然一直追在鞑靼人身后,但是追得并不紧,看上去于是说是追击,不如说是像欢送更多一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离城门越近,图门却觉得越不安起来。打一开始起,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这些南蛮的算计当中。自个一直以为草原上是鞑靼人的地盘,却给人潜伏到王廷附近还没发现。以为率军杀出城去可以冲跨城外的汉军,可没想到汉军居然摆开了阵势,和自己玩了一场骑兵战,而且似乎还大占上风。直到刚才苏巴海所部被汉军的重装骑兵冲散,图门心中的不安几乎到了顶点。更让人揪心的是,虽然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可又丝毫找不出到底不安在哪里。城墙上的汉军看起来确实人数不多,也就那么几十号人,可是……难道他们真的是送死来的不成?南蛮多狡诈,岂会这么傻的送上门来。这边胡乱的想着,那边**的马已经到了全宁城边,只要越过前面十来丈处的那条浅沟,就可以进了全宁。管他汉人如何狡诈,只等回了城以后闭紧城门,肃清了潜进城的汉人细作,只要等到天亮,这些汉人就会知道大草原上到底谁才是王者。汉人想夺门?大不了砍断吊索。几千斤重的石闸落下,百来号人也未必顶得起来。只是……汉人的火器厉害,不知道还会不会使出什么伎俩来。想到这里,图门又不自主的回过头去朝后面望了一眼,远处一片烟尘蔽天,就连天上的月亮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汉军的骑兵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追在身后,既不走远,也不追上前来。前面打头的亲卫兵已经当先冲进了门洞,城楼上的动静也小了许多,只是被限制在东边的一小块。一排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城墙的垛口上又伸了出来。汉人……唉……这些南蛮,为何心里的不安仍然那么强烈,眼看着就要越过了浅沟,图门却觉得像有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在自己的心头上。“哈哈哈哈……”忽然,一阵带着几分可怖的大笑从城楼上远远传来,图门不由得微微一勒缰绳,下意思的朝着城楼上看去。“狗日的鞑子,还记得今个的口令不?爷告诉你,就是操你祖宗……”紧接着,一阵什么东西被割裂的声音传了下来,图门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顶上去……顶上去……”图门在这一瞬间。几乎像是被石化一般,竟有些不知道进退如何。“轰……咯咯……”一阵巨石和黄土相互撞击摩擦的声音,从全宁城的城楼上响起。原本已经逐渐平静的城楼上,嚎叫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再一次猛烈的响起,而这一切,图门似乎已经充耳不闻,图门的眼里,只有那扇倾斜着徐徐落下的石闸。就像是那块压在他心头的巨石,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咯咯咯咯……咔!”城楼西边,仅存的木制转轴终于不堪重负,小腿粗细的轴木“咔”的一声断成两截,飞散的碎木和断开的木轴四散飞舞,打到人群中间,四下里一片惨叫。“轰……”重达几千斤的石闸重重的落到地面上,激起一阵尘土。数千冲到城下的鞑靼骑兵,和图门一样,都是瞠目结舌的看着重重落下的石闸,一时间不明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每一步都会被这些南蛮算计在内,这些南蛮的下一步到底想干什么?图门的脑袋里,在一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西面是跃跃欲试的明军重骑,南边是一路压过来的汉军大队人马,虽然汉军眼下忌惮鞑靼人手中的强弓,不敢直接冲上来,可察哈尔和巴林两部的锐气已挫,贸然冲杀回去,也未必能讨得了什么好。北面本是最大的依仗,可忽然之间,生门却成了死门。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东面。为什么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被这些可恨的南蛮算计,眼下看起来最平静的东面,会不会是汉人留下的最大的陷阱?一时间,图门竟有些迟疑了。他转头瞅了一眼不远处垂头丧气的苏巴海,心里更是恼怒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图门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就算东面是一个更大的陷阱,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撞上去。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比被困死在自己的城下的好。战死,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最高的荣耀。即使是战死,也要比被汉人牵着鼻子戏耍要来的痛快。鞑靼人不愧是马上的民族,图门一声令下,刚刚停滞下来的鞑靼骑兵又一次动了起来。只不过,即使汉人没有在东边设下陷阱,也未必就是一条生路,对于鞑靼人也说,东转也是相当危险的。全军东转,就等于把自己的侧翼最柔弱的地方完全暴lu在了在后面追击的明军面前。果不出其然,鞑靼骑兵刚一变换方向,就听明军阵后一声鼓响,在前面追击的骑兵立刻明显的加快了速度。看情形,等不到鞑靼骑兵全部转过方向。汉军就会扑了上来,狠狠的咬上一口。“大汗,怕是赶不及!”苏巴海忽得打起了精神,打马疾驰几步,从后面追了上来,光秃秃的额头上满是冷汗。“我宁愿战死也不做一只被关在笼子的狼。”图门只觉得一阵有气无力,虽然察哈尔部的骑兵从冲出城开始,都没和明军正面交过手,可图门却觉得似乎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大汗,苏巴海愿为先锋。”刚才还垂头丧气的苏巴海陡然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苏巴海其实从来不是一个懦弱的人,这只草原上的苍狼。当发现自己已经近乎陷入绝境的时候,突然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图门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沉沉的看着苏巴海。“巴林部的狼崽子们,跟我来!”苏巴海不等图门回话,直接勒过了马头。汉军已经逼近,跑在前面的察哈尔部骑兵也许还有机会逃拖,可挂在最后的巴林部骑兵,看起来无论如何也躲不过汉军的最后一击,与其狼狈的逃,还不如壮烈的死。汉军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响,越逼越近。几乎所有身处在冲锋线上的鞑靼骑兵的表情都开始严肃起来。苏巴海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深邃的天空。“我,孛儿只斤.苏巴海,成吉思汗的第十八代孙,巴林部的达尔汗诺颜。”苏巴海收起手中的弓箭,换上了弯刀和木盾。“呦呵……呦……”一声听起来近乎绝望的嚎叫,从苏巴海的喉咙里喷薄而出。“呦呵!”“呦呵……”“呦……”一声声嚎叫声中,鞑靼骑兵终于也动了,虽然有一部分人没有调回马头,仍然朝着东面跑去,可是更多的人,却毅然的跟着苏巴海转向南方,眼睛里闪着绝望的目光,却依然一往无前。如果说,这是鞑靼人的最后一战,就让我苏巴海的血,来让它颜色变得更加鲜艳。苏巴海一路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忽然间,他仿佛感觉到自己正奔驰在三百年前的大草原上。英雄的成吉思汗,正带领他们消灭着一个又一个阻挡在面前的敌人。只不过……想象中激烈的碰撞,却迟迟没有到来。汉军没有选择和杀回头的鞑靼军直接撞上,而是发出了后撤的信号。苏巴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汉军像潮水一样向后退去。难道是祖先显灵了?还是我苏巴海命不该绝?就在这时,忽然远处几点火光一闪,几搓火苗在贴近地面的夜色里跳跃了起来。“火器,小心汉人的火器。”苏巴海听见图门汗在后面大声,对自己喊着。“轰……”随着几声巨响。几团炽热的火焰,夹带着无数破碎的碎片破空而来,呼啸着,狞笑着朝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杀回头的鞑靼骑兵飞去。苏巴海连忙飞身朝着地面扑去,身后传来一声长长悲嘶,跟随他多年的战马“古基”,正巧替他挡住了几片致命的铁片。古基又是悲鸣一声,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在苏巴海的身旁边,鞑靼人的前阵更是一片人仰马翻,汉军的火器像是一台巨大的搅肉机一样,硬生生的把鞑靼人的战阵撕成几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