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这么乱来是会失掉民心的。”人群中,古松有些忧虑地说。可以想象,这次大搬迁将会激起多少涟漪。自古以来,若非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没有人肯离开故土。杨华因为怕散落在城外的百姓被金人征做民夫,全搬进城去。如此一来,他就要负担起这么多人的生活。再说,这些老百姓进城之后拖家带口,还得被烧掉庄稼,毁掉房屋,不跟杨华拼命才怪。再说了,河东军习惯用刀子说话,这次坚壁清野,一遇到老百姓的反抗必定会动粗。一旦死了人,笼罩到杨华头上的民族英雄的光环算是彻底破灭了。杨屠夫的外号怕是要传遍三晋大地。关群冷笑一声:“民心如铁,官威如炉。若金人大军一到,他们不也一样变成奴隶,一样家破人亡,主公这是在救他们呀!若还不识好歹,不如杀了。也许他们现在不理解主公的一片好心,等将来就他们就会理解的。什么狗屁载舟覆舟,依我看来,百姓就是蒙昧不化的一群,你给他们讲大道理没啥用,还是刀子来得实在。至于民心,这东西有什么用?”古松面带不悦:“得民心者得天下,杨侯所谋者大,需要一个好名声。”“哈哈!”关群仰天大笑:“古松,古德龄,人说你是河东军第一名士。依我看来,却是个糊涂蛋。”古松哼了一声:“关不凡,你这是在羞辱我?”关群继续大笑:“什么得民心者得天下,不过是腐儒们地一面之辞,写书的是他们,自然要朝好的地方说。其实,是得天下者得民心。秦王政得天下。血流万里,哪里在意过民心;光武帝刘秀得天下,手下大将屠二十一城,哪里在乎过民心;赵光义屠太原,在乎过民心?得天下靠的是弓马,而不是仁义道德。只要你力量足够强盛,自然是天下归心。否则,不过是过眼烟云尔。”古松不服气,正要争辩。杨华已经不耐烦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金人离我已经不远。马上带队清乡下,抓光、烧光、搬光。再磨蹭,小心吃打。”“是。”二人这才悻悻地一施礼。各自带着部队离开了。文官们或有腹诽。武将们却没这么多心理负担。干起这事来也兴致勃勃。杨华地命令是只要不死人。任何手段都可以用。很快。原野上四下冒起浓烟。依稀传来哭喊声。杨华地分得地区域离太原不远。是三十里外地一个小村庄。好象叫什么沙家庄。是一座位于汾河畔地小山村。说来也怪。这里虽然离城不远。却没受到兵灾。当杨华带着三十个骑兵进村之后。里面一片静谧。村口地一间屋子里传来儿童们朗朗地读书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位好雪也已。”“君子食无求饱……”杨华无声地笑了笑,无欲无求的百姓,扁平化的社会结构自然是封建王朝最喜欢的社会形态。可是,没有欲念,社会还如何进步。他朝身边的卫兵点了点头。卫兵立即扯开喉咙大叫:“东明侯、河东节度使杨侯军令:因北奴入寇在即,所有人等立即坚壁清野,随我等进太原城暂避。违令者,杀!”这一声极其洪亮,屋中顿时一静,良久传来一声戒尺敲在桌上的地脆响,“安静,都给我坐好了,我去看看。”竟是一口浓重的四川口音。杨华听得咧嘴想笑,还没等他笑出声来,教室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此人高得离谱,看个头起码有一米九十以上,虽然有些瘦弱,但也将外面的杨华等人吓了一跳。这人不去打篮球,还真是NBA的一大损失。---杨华不无恶意地想。“你们来这里做啥子?”那个教书先生怒气冲冲地看着杨华等人,手中的戒尺上下挥舞,竟带有一股杀伐之气:“没看到我正在教学生读书吗?”看他年纪却不甚大,嘴上还长着一圈绒毛,估计也不过十六七岁模样。杨华被他用清澈的眼神盯了一眼,心中突然有些畏惧,他干笑一声:“北奴马上就要来了,我们来过来接各位乡亲进太原暂避一段日子。”“你是谁?”那个书生见杨华衣甲鲜明,知道是个大人物,不敢过分,放缓语气问。“大胆,这位是河东……”杨华的卫兵大声呵斥。杨华一摆手示意他安静下来,笑道:“我是河东节度司杨将军麾下的一个都头,杨侯命我等过来坚壁清野,军务在身,就不多说闲话了,秀才,快快随我进城去吧。。”“这么说来,杨侯是有意防守了。”书生问。“大概是吧。”杨华笑了笑:“北奴有五万人马,我河东镇才五千,又多是新兵,出城野战没有任何胜算。”“那就好。”书生展眉一笑:“我听人说杨华是我大宋禁军第一猛将,我倒有些怕他杀敌心切出城浪战,反吃了金人大亏。太原扼守于山西心腹,太原在,宗翰定不敢南下东京。”“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孤守太原总究不是个法子,又没有援兵,杨华也很头疼。”杨华不知怎么地,对这个川人很有好感,便耐下心来解释。“这一点将军倒不用担心。”书生笑道:“金人远来,粮道漫长,他们肯定会就地补给。太原历经战乱,人口逃亡一空。现在杨华又在坚壁清野,金军根本没地方补充去。依我看来,最多一月,太原之围不解自解。”“对,同我想到一处去了。”杨华笑了笑,说:“我只怕百姓们不愿随我进城,若一味用强,又怕激起民变。”书生又道:“这个倒不用害怕,百姓故土难离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我听说太原城围城八个多月,城中百姓死伤过半,城中空出不少房屋和店铺。若真有心迁移百姓进城,何妨将这些房屋和资产赐予他们,并招募闲杂人等做工。人心逐利,只要有足够的好处,不须用强,百姓自己会进城谋生。”“可一时间那里有这么多工作给他们?”杨华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动,忙问。书生将手中戒尺扔掉,指了指杨华马鞍上挂地葫芦:“说得口干了,给点水喝。”杨华身边众人见他无礼,都面带怒色。杨华也不在意,将葫芦摘下扔了过去。书生接过葫芦喝了一口,笑道:“首先,你们不用担心,我算过了,现在整个太原府还有户口两万,人口六万人,就算这些人都由河东镇养活也花不了多少钱。至于给他们活干,简单啊,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扩建太原。依我看来,太原现在实在太小,功能也很单一,只是一座单纯地军事重镇。不如在旧城的基础上扩大一倍,建设商业集市。以山西地煤、铁、盐换南方的粮食和北地地骡马。虽然山西战乱不短,紧邻夏、蒙古、金三国,又有汾河水运之利。不出三年,河东镇当富甲天下。有兵有钱有粮,自可成我大宋北面之屏障。”“好!”杨华鼓掌,笑道:“书生,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几分本事。收拾一下,随我进城去吧,我要在杨华面前保举你。”“不用收拾了,我也是刚到这里没几天。这个村子的人早就死光了。这群孩子还是我从各地救回来地流浪儿,喊一声都会跟你走。老实说,就算你不来,我们也要进城去。粮食都吃光了,再不走可都得饿死了。”那个书生苦笑一声,拱手道:“至于保举,杨侯要向谁保举我?”“啊!你已经认出我来了?”杨华大觉吃惊。这个时候,教室的窗台和大门口都是孩子们的小脑袋。那个书生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来,“这是李相写给我的推荐信。”“原来是李相的信。”杨华接过信,抚摩着信上熟悉的笔迹,眼眶有些发热:“李相现在何处?”书生笑道:“已经到豫章了,小生正好在那里游学,有幸与之一晤。那日,李相还即兴赋诗一首:皓魄半轮横道左,清光千古照江南。好句呀,好句!”杨华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李相身子可好?”书生道:“杨侯放心,李相健硕着呢。每餐能喝一斤酒,能吃一只羊腿。”“那就好,那就好。”杨华抹了抹眼睛:“对了,先生高才,不知尊姓大名?”“在下西川虞允文。”书生细长的身板一恭:“见过杨侯。”杨华忙跳下马去:“快起来,杨华盼先生久矣,快随我进城去。”“去你那里做幕僚也不错,不过,我这人不通军略,对于经济之类的杂学倒颇多涉猎。杨侯就让我主持新城吧,三年之内,我给你建一个繁华似锦的太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