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谢德顺四十多岁,又干又瘦,还有点驼,一双手跟老松树皮似的。他听说大老爷传他,顿时脸色煞白,他不知道怎么自己盖了个手指印之后没多久,就传自己到堂。 当下心惊胆战进了房门,看见满地的鲜血,脸色更是苍白,待看见地上春红的尸体,尤其是她满是血污的脸,更是吓得一哆嗦,不敢再看,低着头来到堂中跪倒磕头。杨秋池习惯地咳嗽了一声,伸手去拿那临时充当惊堂木的大木块,却被宋芸儿抢先一步抓住了,还瞪了他一眼。 杨秋池这才醒悟,自己这大老爷已经被这个小妮子临时顶替了。 讪讪一笑,手往那大木块让了让:“你请,嘿嘿,你请。 ”宋芸儿得意地笑了笑,抓起大木块,使劲一拍,啪的一声响,把那低头跪着的谢德顺吓了一跳。宋芸儿问:“下跪何人?”“小人谢德顺。 ”这谢德顺开口回答之后,忽觉不对,抬起头看了一眼宋芸儿,又瞧了瞧杨秋池,有些疑惑,怎么是个小女孩审讯。宋芸儿惊堂木一拍:“大胆!公堂之上,居然直视大老爷,来人!”宋芸儿伸手在筷子篓里抽出一根筷子“给我拖下去重打十五大板!”杨秋池吓了一跳,宋芸儿这官老爷怎么这么跩,动不动就打人板子。 他可不知道,宋芸儿以前经常看他老爹宋知县升堂,知道规矩。 如果被审讯之人没有经过许可,抬头直视大老爷,那就冒犯了官威,轻则打一顿板子,重则可以治罪的。宋芸儿心里盘算地是先找这个机会打这谢德顺一顿杀威棍,要这小子不敢轻视自己这女大老爷,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南宫雄上前一步。 老鹰抓小鸡一般将那谢德顺拎起来扔在旁边角落里早已准备好的长凳子上按住,石秋涧和徐石陵两人各拿一根木棍。 噼哩啪啦将这谢德顺打得杀猪一般惨叫。十五大板打完,拎回来扔在大堂之上跪倒。宋芸儿冷笑道:“怎么样?还敢不敢抬头看本老爷?”杨秋池一听,差点笑出声来,这宋芸儿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像个大老爷,见宋芸儿瞪了自己一眼,杨秋池又赶紧收敛笑容。那谢德顺连连磕头:“小人再也不敢了,求大老爷恕罪!”“好!本官问你。 这春红姑娘,可是你杀死的?”“小人冤枉啊!”谢德顺又是一顿猛叩首,“小人昨晚上一直在房里睡觉,可哪都没去啊。 ”“哪都没去?有谁可以作证?”“有……有……”谢德顺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有谁来。“大胆刁民,明明没有证人,竟敢戏弄本官,来人!”宋芸儿打板子打上了瘾。 伸手又要去拿筷子篓里的筷子,那谢德顺吓得赶紧说道:“大老爷,我说!我说,是园子里的周二娘,我和她一起睡的!小人说地是真话,绝不敢欺骗大老爷。 请大老爷明察。 ”“哪个周二娘?”“就是……就是咱们梨春园里的姑娘。 名叫周二娘。 ”“园子里地姑娘?”宋芸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谢德顺,相貌平平,衣着普通,问道:“人家**的姑娘怎么会让你和她一起睡?难道你给了钱了吗?”“没……没有,这周二娘年纪大了,这门营生做不久了,想从良又没人替她赎身,见我打了半辈子光棍娶不上媳妇,就和我好上了。 她这些年攒了一点钱,加上我的。 还差一点。 我们说好了,等攒够了钱替她赎了身就嫁给我。 不要我彩礼钱。 从那以后,如果晚上没客人包宿,我就和她睡在她房里。 ”“昨晚上呢?昨晚上你们也住一起吗?”“是,大老爷他们走了之后,园子门关了,我们两就睡了,便一直没离开过。 ”宋芸儿一愣,心想,有证人?如果真的有证人能证明昨晚上他没有离开房间那也就没有作案时间,说明杨秋池的推测是错误的了。 不由自主看了看杨秋池。只见杨秋池跟个菩萨似的坐在那里,不说也不笑,一付看热闹地模样。 宋芸儿以前已经养成了习惯,弄不懂就问杨秋池,可现在看他这表情,明显是让自己拿主意,这倒也是,现在自己是大老爷,如果还是什么事情都要问他,那这大老爷也只是个傀儡,就没意思了。宋芸儿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说道:“将谢德顺押到外面候审,将周二娘带上堂来。 ”不一会,周二娘被带了进来跪倒。杨秋池一见这周二娘,马上明白了她怎么会和一个厨房伙计好了。 这周二娘脸上的褶子一层叠一层,跟没烫平的皱巴巴的衣服似的,还黄一块白一块的。 胸前一对**象两个硕大的木瓜一直耷拉到肚皮上。 腰间的赘肉好像套了好几个救生圈似地,都分不清楚哪里是屁股哪里是腰。杨秋池和宋芸儿情不自禁对视了一眼,心里想,难怪没人愿意给她赎身了,也就这老光棍谢德顺愿意,反正有个女人总比打一辈子光棍好。宋芸儿惊堂木一拍:“下跪何人?”“民妇周二娘。 ”这周二娘听见是宋芸儿审问,虽然也十分的意外,可她到底久经风尘,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官也见过不少,虽然这女的官老爷没见过,却也没有谢德顺那么吃惊,所以忍住了没抬头,免了一顿板子。“多大了?”宋芸儿心想,从她脸上还真看不出来。 这得问问。“四十二。 ”杨秋池心想,这岁数再干这营生,是该退役了。“谢德顺你们两什么关系?”宋芸儿问得很老练,旁敲侧击,不直接问,毕竟旁听了不少的升堂。“我……我是他未过门地媳妇。 ”“你不是卖身青楼吗?怎么个未过门?”“我们说好了,等钱攒够了。 就替我赎身嫁给他。 ”“昨晚上你在什么地方?”周二娘微微挑起眼帘瞟了旁边地杨秋池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昨晚。 彭老爷子他们几位大爷来了,年轻美貌的姑娘都去伺候了,我就在厨房给谢哥他们帮忙。 一直到几位大爷走。 ”“彭老爷子他们走了之后呢?你又干什么了?”“我就洗漱睡了。 ”“睡在哪里?”“睡在我房里,谢哥和我一起的。 ”“一直在一起吗?”“是,我们一直在一起,天亮之后我们才一起起的床。 ”宋芸儿傻眼了,两人的证词对得上号。 这可怎么办。 她无助地瞧向杨秋池。 见杨秋池仍然跟个泥菩萨似的不说话,本想继续审讯下去,却又不知从哪里问起。 只得从桌子下面伸过手去扯了扯杨秋池地衣袍,噘着小嘴瞧着他。杨秋池微微一笑,低低的声音说道:“这官老爷不是那么好当地吧。 ”“嘻嘻……,哼!”宋芸儿假模假样一笑,随即俏脸一板,在杨秋池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低低地声音道:“看你还敢笑话我!”这一下其实很轻,根本不怎么痛,可杨秋池却很夸张地扭曲了脸庞,丝丝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引得宋芸儿忍不住扑哧笑了,杨秋池这才把嘴凑到她耳边。 低声说道:“厨房伙计要起早做早饭地……”所谓响鼓不用重锤擂,杨秋池只点拨了一句,宋芸儿马上反应了过来,两眼放光点了点头,啪地把惊堂木一拍,说道:“一派胡言,我来问你,你的那个什么谢哥是干什么地?”周二娘一听她问出这话,就知道事情不妙,低声道:“是……是园子里的厨房伙计。 ”“我问你。 你们厨房伙计什么时候起床生火做饭?”宋芸儿问道。 随即又冷冷补充了一句:“我可警告你,这厨房可不止他一个伙计。 他究竟什么时候起床到厨房生火做早饭,一查便知,你要敢胡说八道,当心本老爷掌嘴!”周二娘额头冒汗,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我说,我说,园子里厨房伙计都是寅时起床生火做饭,今天早上谢哥也是这个点起地床,我还嘱咐他多穿点衣服,现在早上冷了,别着凉。 他穿了衣服就出去了。 ”寅时?寅时就是晚上…到五点,也就是夜晚五更。 这与推断的死亡时间吻合。宋芸儿惊堂木一拍:“他起床到厨房生火做饭,这有什么可隐瞒的,你为何要说谎?”“是……是他让我这样说的,今天上午吴瘪三发现春红姑娘死了之后,大家都很害怕,担心被牵连,都在议论纷纷,谢哥就和我说了,如果有人问起昨晚上他在哪里,就说我们两一直睡到天亮才起的床。 ”“你没问他为何要你替他说谎吗?”“我……我没问……”周二娘神情有些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