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月之后的巴州知州衙门。杨秋池正在内衙后花园里,抱着儿子半躺在太师椅上晒太阳。 这巴州冬日的太阳可太难得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柳若冰恬静地坐在一旁,正在给杨秋池做一件棉袍,时不时抬眼望望杨秋池和儿子,嘴角露出了甜蜜的微笑。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巴州城里已经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柳若冰正在给杨秋池赶做过年的衣服,杨秋池说在街上买,柳若冰不干,要亲手缝,做温暖牌的。 杨秋池只好由着她。柳若冰生了儿子之后,答应了暂时不带儿子离开杨秋池,让他们父子多团聚些日子,至于以后什么时候走,两人都避而不谈,杨秋池希望家庭的温暖,能让柳若冰最终留下来。柳若冰在杨秋池的内衙,还是带着儿子和宋芸儿三人住在后花园里。 衙门的人和巴州城里的亲朋好友,都以为这是宋芸儿师父柳若冰柳前辈的孩子,到没人说闲话。三人正惬意地享受着阳光的温暖和家庭的温馨时,宋芸儿匆匆跑进了后花园,老远就叫道:“哥~!哥~!”杨秋池一愣,看宋芸儿那着急的样子,难道出了什么事了吗?宋芸儿跑到跟前:“哥~!圣旨到,宣旨的公公在前厅花房等你,让你快去接旨。 ”杨秋池又惊又喜,问道:“是那个什么李公公吗?”“是啊!”宋芸儿道。哈哈。 破了建文大案和船帮大案,抓了杨应能、都指挥使李治业等人,不知道这次又有什么封赏。杨秋池兴匆匆将儿子递给了柳若冰,匆匆穿好官袍,出内衙来到花房。李公公正在花房太师椅上品茶,身后站着两个小太监。 见到杨秋池进来,呵呵一笑:“杨大人。 咱们又见面了。 ”杨秋池拱手道:“公公别来无恙啊?啧啧,数月不见。 公公可越发的仙风道骨了。 ”“哈哈哈,”李公公仰天大笑,“杨大人屡立奇功,真没有辜负皇上和指挥使大人地一番栽培。 ”“哪里哪里,”杨秋池躬身谦逊道,“这都是皇上明见万里,指挥使大人调度有方。 卑职只不过跑跑腿罢了。 ”“嘿嘿,多日不见,杨大人已经深知为官之道了嘛。 ”李公公赞许地点点头,“杨大人,请跪下接旨。 ”杨秋池急忙撩衣袍双膝跪倒。李公公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黄色卷轴,慢慢展开,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着镇远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暨四川省巴州知州杨秋池。 元宵节携太夫人、夫人进京面朕。 钦此。 ”这道圣旨很简单,杨秋池倒是听懂了,微微一愣,怎么什么都没封赏,让我元宵节进京城去见皇上?磕了三个头,三呼万岁之后。 双手接过圣旨,站起身来。李公公神秘兮兮瞧着杨秋池:“杨大人,想必不清楚皇上召见你所为何事吧?”“是,下官正要请公公指点。 ”“这一次侦破建文、船帮大案,余轩、沈仕生等等有功之臣皆有封赏,皇上唯独没有封赏杨大人,而是让你带着太夫人、夫人进京,而且单单挑了元宵节。 杨大人还不明白里面的玄妙吗?”杨秋池心中一动:“皇上要亲自封赏我?”“嘿嘿,不仅如此,还要请你们全家和皇上一起元宵赏灯呢。 ”哦?哈哈。 哈哈哈。 杨秋池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想必是这次的功劳太大。 皇上觉得直接下旨封赏已经不够隆重,再说了,自己替他玩命地辛辛苦苦干了这么久,这官也当到伯爵和锦衣卫特使了,连皇上甚至指挥使纪纲的面都还没见着,岂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吗。杨秋池兴奋之余,重重地谢了李公公满满一小箱子珍珠玛瑙、金银珠宝。 李公公当然是笑纳了。送走李公公之后,杨秋池拿着圣旨兴匆匆回到内衙。 内衙客厅里,柳若冰抱着儿子,和宋芸儿、红绫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地等着杨秋池回来。见到杨秋池回来了,三人都围了上来,柳若冰问道:“秋池,怎么样了?圣旨说什么?”杨秋池将圣旨递了过去,柳若冰抱着儿子没空手接,宋芸儿接了过来,展开之后读了一遍,也是搞不懂什么意思。 杨秋池将李公公的解说复述了一遍,三人这才明白。 宋芸儿和红绫都替杨秋池高兴,唯独柳若冰抱着儿子神情忧伤。杨秋池心中一惊,立即想到了柳若冰悲伤的原因,拉着柳若冰回到后花园,问道:“冰儿,你和我一起回武昌,进京城,好吗?”柳若冰神情黯然:“秋池,我……我不想见到你的妻妾们……真地……,我……我想带着儿子走……”杨秋池急了,紧紧抓着柳若冰的衣袖:“不不!冰儿,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多快乐地,你就忍心活活把我们一家拆散吗?”柳若冰搂紧了儿子,低着头不说话。从她的神情杨秋池就知道,自己没有说服她。 心中焦急,不知该如何是好。看来,用感情留人是行不通的,怎么办呢?杨秋池手里拿着那卷圣旨,心想,如果柳若冰带着儿子走了,那自己就算将建文帝抓到,升再高的官,发再多的财,又有什么意思呢。抓建文帝?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杨秋池想起了在武昌白素梅说的话——抓住建文帝时,恐怕就是兔死狗烹地时侯。杨秋池慢慢放开了柳若冰地手。 走到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长叹了一声:“好吧,你带儿子走吧。 ”柳若冰心中不忍,抱着儿子走过去,在旁边的石凳子上坐下,柔声道:“秋池,别这样啊。 我以后会时不时带儿子来瞧瞧你的。 ”“好,只是。 这次进京恐怕凶多吉少,就不知道你和儿子还能不能见到我。 ”柳若冰一惊,问道:“什么?凶多吉少?怎么会呢?皇上不是叫你带着全家去过元宵节,当面封赏吗?”杨秋池神情哀伤:“冰儿,咱们都太善良了,有句话叫做兔死狗烹,你不知道吗?兔子都抓完了。 还要我们这些猎犬干甚么?”“抓完了?没有啊,不是建文还没被抓到吗?”杨秋池想起了郑和下西洋,有传说是为了寻找建文帝,信口道:“我估计皇上已经通过别的渠道知道建文已经死了或者逃到海外去了,皇上认为对他已经没有威胁。 我以前一直在缉拿建文余党,这是关系到他们叔侄权位之争的宫廷争斗,这种事情是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地,免得丢了皇家脸面。 可惜。 我知道得太多了,不杀了我,皇上恐怕睡不着觉啊……”柳若冰从小到大,都跟着师父在深山密林里一心练武,绝少与人交往,而杨秋池这番话真真假假。 原也是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只不过现在提前说了罢了,再说历史上又有很多这样地先例,并非空*来风。 柳若冰一听杨秋池说的很有道理,不由焦急起来:“秋池,那怎么办?”杨秋池无奈地摇摇头:“还能怎么办,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所以,想来想去,你还是带着咱们儿子走吧。 等我被满门抄斩的时候。 也算给我们杨家留了个后,不至于断了香火。 ”柳若冰急了:“不!我不会让你死的!只要我在。 他们动不了你一根毫毛!”这句话说得是那样的自信。 可说完,柳若冰又觉得不对,自己都要带着孩子走了,哪还能说得上“只要我在”呢,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杨秋池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已经在犹豫,又长叹了一句,以退为进,说道:“也许,这只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皇上可能真的只是邀请我去一起过元宵节,当面封赏。 他是圣明君王,应该不会像那些昏君一样滥杀无辜地。 ”柳若冰急道:“这种事情怎么能赌运气呢?万一他真地要杀你,那可就晚了!要不,咱们躲起来吧,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杨秋池苦笑道:“如果皇上要杀我,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会把我们找出来的。 再说了,我总不能因为猜测皇上可能会杀我,就抗旨不遵躲起来吧?”“这话倒也有理,”柳若冰想了想,“我不能让你冒险,我要陪你去京城,一旦皇上真的下毒手,我把你劫了就跑。 ”杨秋池心中暗喜,感激地说道:“冰儿,你真的肯陪我进京?”“嗯,我不能让我们儿子没了爹啊!”“嘿嘿,谢谢冰儿!”杨秋池笑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让柳若冰留下再说。 反正自己这步棋还可以继续走下去。 杨秋池道:“那咱们什么时候走呢?”“既然元宵节必须赶到京城,那咱们时间可不多了,必须立即起程才行。 春节先赶到武昌的……武昌的家中过年,过完年之后,立即出发进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