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见杨踏山有些动心,翻身跪倒,一个劲给杨踏山作揖磕头。杨踏山不知道这买棺材买坟地要多少钱?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钱袋,转头问旁边那胖掌柜:“掌柜的,咱们这庆阳府料理一场象这样简单的白事,大概要多少钱?”那胖掌柜一看杨踏山动心帮着女孩葬母买她,虽然心里有些好笑杨踏山拿钱打水漂,不过,他倒是十分希望这事能成,把这臭哄哄的尸体弄走了,自己也好做生意。胖掌柜忙陪笑脸道:“客官,做白事有大有小,棺材有好有差,不过,就算最差的杉板薄木棺材,寿材店里卖价也得要个二两银子左右,怎么说也是寿材嘛;至于这坟地,那可就贵了,风水好的上百两银子的都有,风水差的,或者一般没用的犄角旮旯,却也要个二两左右。 ”杨踏山皱了皱眉:“没用的地方还这么贵?”“那当然,客官,这可是墓地哦,你想啊,这墓地虽然不大,可占了这地,这附近可就没办法用了,人家嫌晦气。 所以啊,少了这个价人家根本不卖。 ”杨踏山点点头:“还有别的开销吗?”胖掌柜还没说话,旁边那小伙计抢先说道:“有啊,这白事总得请料理尸体挖坑下葬的忤作吧?这忤作倒不贵,管两顿饭,有酒有肉,再给两百文开手钱,两百文洗手钱。 一共四百文,至少要找两个,一共八百文;再立块碑,一般石料的大概八百文左右;加上石匠刻工,大概二百分左右。 还有,死者为大,怎么也得制办一身寿衣吧。 最差也得五百文,还要请个唢呐手、吹鼓手。制办孝服,请杠夫,买纸钱……”胖掌柜眼见杨踏山眉头皱到了一起,如果把这善主吓跑了,这尸体还得停在这,忙推了伙计一把:“你说啥呢?你当大富人家办白事啊?人家小姑娘只求能找口棺材,找个坟地把她娘葬了。 别让野狗叼走就成,你弄那些花花道道给谁看呢?”那小女孩含着眼泪连连点头:“对对,让我娘入土为安就行了,别地不要了。 ”杨踏山扳指头算了算,棺材二两,坟地二两,这是最基本的,一共四两。 挖坑忤作就算了,自己亲自动手也行,另外,这寿衣的五百文是不能省的,那就一共四两五钱。自己有多少钱呢,杨踏山两眼望天回忆了一下。 船老大给了一个月工钱四百文,衣袍回礼二两,东家龙旺也是给工钱四百文,抓住抢匪酬谢二两,一共四两银子加八百文铜钱(相当于现在的四千八百元人民币)。帮这姑娘把这场白事办下来,要花掉四两五钱,自己就只剩三百文了,那可不行,自己都不宽裕,要几乎倾起所有帮了别人。 自己可就陷入困境了。杨踏山有些歉疚地摇了摇头:“姑娘。 不好意思,我……我没那么多钱……”那姑娘满脸失望。 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低声抽泣着。正在这时,人群外有人喊道:“让开让开!官爷办案,闲杂人等都让开!”人群纷纷避让,两个青衣捕快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五六个民壮和衙门忤作。走到近前,一个捕快一捏鼻子:“他娘的,臭死人了!搞什么搞!”刚才饭馆的伙计急忙道:“官爷,这小姑娘将这发臭地尸体摆在这,都两天了,熏得我们饭馆都没客人了,您老快想想办法吧!”那胖掌柜也连连作揖央求着。前头那捕快干瘦得跟猴似的,偏偏腆着个肚子,一副不可一世地样子。 他身后跟着的那捕快倒是身材魁梧,跟头黑熊似的,浓眉毛小眼睛倒挺精神,只是两个兔牙往外凸着,这嘴唇怎么都包不拢。瘦猴捕快斜了那胖掌柜的一眼:“这个……人家卖身葬母,孝心可嘉……咱们总不能不让人家尽孝吧……咳咳……”胖掌柜生意人,怎么会不懂得瘦猴捕快的意思呢。 陪着笑脸走过来,从袖子里摸出一吊铜钱,塞给了瘦猴捕快:“官爷,兄弟们辛苦,这是一点心意,给各位官爷喝茶。 ”瘦猴捕快接过那吊铜钱,掂了掂,往怀里一揣,扳起脸,对小女孩喝道:“这尸体摆在这大街上,都烂了,臭气熏天,赶明儿知府大老爷路过,熏坏了大老爷,你可担当得起!”那女孩见他凶神恶煞,还把知府大老爷抬了出来,顿时吓得面无人色,紧紧抱着那裹着尸体的草席,大大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他们,孱弱地身子不停打颤。瘦猴捕快回头喝道:“你们几个,赶紧的,将这发了臭的尸体运到城外乱坟岗扔了!快啊!”身後跟着的那几个民壮答应了,却不上前,几个忤作只得捏着鼻子上来,就要抬尸体。小女孩抱紧了裹着尸体的草席,死也不松手。 后面那兔牙捕快嘴里骂骂咧咧,走上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老鹰抓小鸡一般揪住了那小女孩,往外一扯。小女孩的手紧抓着草席不松手,草席被哧啦一声扯裂了一道大口子,尸体身上的苍蝇嗡地一声都飞扬了起来,看热闹的人群又纷纷后退。那几个忤作正要抬尸体,小女孩在那兔牙捕快的掌控下动弹不得,撕心裂肺地喊着“娘~!”杨踏山听得心悸,再也顾不得别的,上前一步叫道:“且慢!”那瘦猴捕快一摆手,示意忤作们先等等,随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杨踏山,只见他一身青衣短衫,好像是个伙计或者苦力,有些鄙夷,但见他目光如电,不由心中打了个突,不由自主手按刀柄,色厉内茬道:“你……你想干什么?”杨踏山双手抱拳:“各位官爷,在下想替这位姑娘安葬她的母亲。 ”听了这话,瘦猴捕快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打量了一下:“那可不行,这尸体都臭了,你要办白事,那得多耽误事情,得尽快扔到城外乱坟岗去,否则,熏坏了百姓不要紧,要是熏坏了知府大老爷,谁负责!”话虽这么说,瘦猴捕快却没有下令抬人,双手抱肩,斜着脑袋望着天。前面已经有了胖掌柜送礼的先例提醒,杨踏山顿时明白了瘦猴捕快地意思,不过,他看不惯捕快这付敲诈的嘴脸,走上前,抱拳道:“官爷,还请行个方便才是!”“屁的方便,滚……!”瘦猴捕快向杨踏山肩膀推了一掌。杨踏山顺势一斜,卸掉了他的掌力,随即肩膀寸劲一抖,将瘦猴捕快震得倒退两步,一条手臂和半个身子都在发麻,心中打了个冷战,原来遇到了高手,惊恐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杨踏山。兔牙捕快看见瘦猴捕快吃了亏,扔下小女孩,冲到杨踏山面前,伸手就要拔刀,杨踏山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兔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仍然挣脱不出杨踏山的控制,一张脸涨得通红,知道遇到高人,他当然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忙卸了力道,陪着笑脸望着杨踏山。杨踏山这才缓缓放开他的手,从怀里摸出一吊铜钱,淡淡笑道:“这天太热,容易上火,两位官爷巡街劳累,这吊铜钱给两位官爷喝点清茶,这位姑娘的事情,还请两位高抬贵手,多谢了!”两位捕快手脚上吃了亏,正感到难以下台,见杨踏山不为己甚,占了上风还送钱,给了两人一个台阶下,心中对这少年高手有了几分好感,也正好借坡下驴。瘦猴捕快接过这一吊铜钱,换了个笑脸,对杨踏山笑道:“嗯,也罢,与人方便自己方便,那你们就尽快办这丧事吧,动作快点哦。 真地很臭哦!”“好地!官爷请放心。 ”杨踏山拱手道。瘦猴捕快一挥手,带着兔牙捕快和民壮、衙门忤作们走了。那女孩满脸泪花,喜出望外之余,感到天旋地转,咕咚一下软倒在地。杨踏山急忙将她抱起来,只觉得她身子瘦骨鳞形,孱弱之极,小心掐她人中。 片刻,姑娘这才醒了过来,泪眼婆娑对杨踏山道:“多谢恩公……!”杨踏山知道,这女孩肯定是饿坏了,禁不住这欢喜,这才昏倒。 忙对胖掌柜道:“掌柜的,麻烦你端碗稀饭给她喝,要温热地,我付钱。 ”胖掌柜连忙答应,一转脸,看见那小伙计还傻愣愣站在那里,给了他屁股一脚:“你还傻站着做甚?还不快去端一碗稀饭来!”那伙计赶紧一溜烟跑进了店里,片刻,端了一大海碗稀饭出来,双手递给了杨踏山。杨踏山接过,送到姑娘嘴边。那姑娘看见稀饭,两眼放光,双手哆嗦着扶住了海碗,咕咚咚一口气将那一海碗稀饭喝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