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孙嘉言询问的这个问题…正是具城居民目下最最关心的焦点。瑞安县城可以说是一座大城,城周一千一百四十丈,折算成公里的话,就是周长达三点四公里以上,在普通的沿海县城里,这个数字绝对算是可观了。只是从明朝嘉靖年间扩建县城以来,县城城墙的周长一直保持着这个规模,但是近百年来口丁滋长,整个县城的发展已经早已越出了这个范围。现在在城门之外,早在乾隆年间民众在那里搭建民居设立商铺,到了今天更是达到了顶峰,在城外有民居商铺三千余间,住户商家不比县城之内少下多少。而昨天突然在市面上传来了一个流言,说是红贼逼近县城,为城防着想,孙翰林锵鸣痛下决心,准备把城外这三千余间商铺民居焚之一尽,很快这个流言就传遍了全城,大家都是人心不定。特别是这些民居商铺的主人和租户都四处奔走,甚至到知县面前请命,还递了不少银子,就想知道这件事是否属实,还想把这三千间民居苒铺保下来。孙锵鸣一想到这件事,也是五内俱焚:“三弟,连你都问我这事,我这个做二哥的,也就跟你说实话吧!”自家兄弟,说话自然没有多少顾忌,孙锵鸣就直接挑明了说:“外面说是我主持其事,要将这三千居民商铺付之一焚,那是胡说八道,是柳绝户的奸计,可是要守城,城外岂能留有民居?当初桂林守城,也是将民居尽数付之一焚。孙嘉言脸色难看起来:“可外面都说这是二哥的筹划!二哥,你要长计议啊!不能烧啊,一烧就是半城之怨啊!”那些民居、商铺就在城墙之外,有些干脆直接贴着城墙,如果这些建筑物继续存在的话那瑞安城的城墙就等于白设了。即使不贴着城墙,攻势一方也能利用这些建筑物来担当攻击城墙的火力点和出发点还可以拆除建筑物来作为攻城之用,在历史上金钱会围攻瑞安县的时候,孙锵鸣就是主动焚毁了这三千间民居商铺。但问题是现在柳畅已经把这个风声传进了瑞安县,现在红巾军还没杀到县城来,孙翰林倒是要把他们积攒几十年的财产付之一焚,这让许多有着相关利益的县城居民把矛头指向了传说中主持其丰的孙锵鸣。“我何尝不知道这大火一起不知道有多少人半生心血付化于一场大火,可是咱们孙家和红巾贼还有缓和的余地吗?”先是孙衣言长子孙抬谷死于红巾军之手,接着又是孙锵鸣的亲家徐牧谦在海安城自杀:“听人说,柳绝户曾开口向亲家公劝降过,要保全亲家公,可是亲家公说是替我守城断然殉节,就为了这一点,我就得与红贼周旋到死,再说了就说咱们孙家这么多人命都白死了,可是怎么也得为大兄着想!”这时候孙衣言正带着次子孙抬让在京城春风得意,今年刚出任上书房行走,孙锵鸣若是出了什么政治上的污点,恐怕他不但前程尽毁,甚至还有生命之忧。孙嘉谷听了兄长这番话,点了点头:“二哥说得极是只是能不能缓一缓,让这城外近万商民有个缓冲,能把财物先搬出来!对了,茶山那边官军战况到底如何,知县说是运司率军大胜而归,衙门里则说镇台小挫而走,可市面上却说是大败而走甚至连知府瑞春都战死阵前!”既然都挑明了,孙锵鸣也把真相告诉了自家兄弟:“市面说得没错,我在府里的朋友送了一封急信给我,大兵刚过南白象,还没到茶山,红巾贼数万就从四方杀来,虽经运司、镇台奋力拼杀府台又率亲兵堵住了柳绝户那狗贼,终究是敌众我寡,大败而归,出城时兵勇三千七百,归城兵勇不足两千!”他叹了一口气:“现在瑞安已经是一座孤城若非如此,我又何必痛下决心要惹来这半城之怨!”他这么一说,孙嘉言能理解自己二兄的苦处上,但还是劝道:“二兄,何必由你作这个恶人,这事本当由县尊去办,不然即使退了红贼,也无人知晓二兄的难处!”“县尊?”孙锵鸣一提到张县令就恨得咬牙切齿:“死到临头还只知道捞钱,方才亲自我问来,是不是先筹两万银子以备城防!到这个地步,还只想着钱!”孙嘉言告诉自己兄长:“二兄不知道这事?市面风传,二兄这次办城防要弄一大笔钱,说是非二十万金不能退贼,先筹二万金以供守城兵勇之用,大户需出百贯,中户二十贯,1小户钱五贯!这两万金,二兄得其一半,剩下之数,一半分润城内官员,一半用以城防!”孙锵鸣吓了一咣。!“此必是柳绝户用的手段,可恨可恨!我就这亲书贴榜以示清白,此次守城,支用县库存银便是,不用民间一文钱!等到贼兵退后,再想办法向上峰争取,如果争取不来,那再筹一笔善后费也来得急。”“二哥这是书生之见!、,孙嘉言拉着他的手说道:“万万不可,红贼一旦围城,光是募勇一项支出,金山银山都不够用,如果二兄你这文一贴出去,到时候饷源何来!”可是孙锵鸣却是不同意:“我办理本籍捐输,经手人拿得太多,已经是满城民怨了,现在再经这么一中伤,恐怕真是全城民怨了!不妥不妥!”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事实上这些流言虽然是出自龙枪营,却是施退季的手笔,他对瑞安城了如指掌,在城中又有死党,不过几句话就掀起了满城风波。特别是孙锵鸣办理本籍捐输,民怨甚多,施退季这些流言真是切中了他的要害:“是要筹饷,可是筹饷岂不是中了红贼之计,我孙家自五代移居瑞安,至今已经九百多年,一代比一代兴旺,到了咱们这一代,眼看着红火到极点,却没料想要盛极必衰!”孙嘉谷反过来劝说自己的兄长:“二兄,半城之怨也是怨,满城之怨也是怨言,以我之见,无论如何,守住瑞安,不,保住我们孙家才是关健!”他举了一个例子说道:“徐牧谦替二哥你联络来的三百台勇,到现在那两千七百银圆还没着落,依我看,不管有多少怨言,你就先筹上一笔军饷,就按红贼说的那样办!”“先筹两万两银,一半归我家孙家,四分之一给城里的官员分润,剩下四分之一拿来办城防!”孙嘉言大声说道:“趁着红贼战败运司援军,待在休整的时候,先把这笔钱筹出来!”“我要钱干什么?”孙锵鸣被自己弟弟的话惊呆了:“你要干什么!”“你不弄钱,难道市面的风言风语就会少了?这件事我替你办了!”孙嘉言毫不客气地说道:“咱们孙家这一代三兄弟,人家都说出了两个进士,没人记着我这个老三了!这件事我出面去办!”“胡闹!”“胡闹又如何!难道你还能杀了我这个老三不成!”孙嘉谷大声说道:“今天我胡闹一回,只要保全了咱们孙家,便是有满城民怨也不怕!”这么多年,人家说到孙家这一代,都是有意识或无意识地遗忘了孙嘉谷,而是提到了两个高中进士的兄长,就连孙锵鸣还是第一次认识到自家兄弟有这样一面:“你要保全我们孙家?”“咱们孙家九百年的基业,不能就这么毁了!”孙嘉谷:“我去办就是,这件事你装作不知道就猝了!”孙锵鸣看了一眼自己兄弟:“那你就去办吧!”他从来没想到,自己这个三弟是如此坚强,而自己又是如此软弱。红巾军在茶山一带休整了整整两天才重新南进,这期间还抓到了不少被打散的清军。这一回南进再次却是势如破竹,一路南下,再也见不着只打着白旗的村子,大多是一半黄旗一半白旗保持中立,还有不少村子直接全树上黄旗,表示全力支持红巾军。瑞安县城也有不少人前来联络,原来的红贼一下子变成了义兵,他们渴望着红巾军快点攻破瑞安县,原因不外两点,一则是孙锵鸣要焚毁城外的三千多间民居、商铺,二则是孙锵鸣要筹饷二十万,第一期先筹两万两白银城防费。利益受到损害的这部分瑞安县城居民一下子就转向了红巾军,他们希望红巾军能快点攻破瑞安城,救民于水火之中。对于这种情况,柳畅不得不承认施退季很有他柳绝户的风范:“不错,不错,你熟悉地方,出的主意倒是很不错!”施退季在一旁笑道:“咱怎么也是土生土长的瑞安人,与孙家兄弟打过那么多年的交道,出几个主意还不简单,只是”他有点疑问:“以孙锵鸣的个性,他听到我传过去的风声,怎么也要避嫌,等守住了瑞安城再筹一笔善后费,怎么会转了性子,照着我的风声去办,还放话要筹二十万两银子!”他理解不了,柳畅当即询问道:“难不成孙锵鸣还有什么杀手锏!”施退季当即想到:“看来孙翰林是想雇台勇!”柳畅想到自己以后要北进台州,对台勇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台勇?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