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些腐朽不堪的清朝官员,这两位外交官更愿意与张斯桂这种喝过牛奶英语也很熟悉的夷务能手打交道,他们笑道回答张斯桂:“只是一些小小的进展而已,只是苦苦等了十几年,咱们住的地方终于能进城了!”在过去,他们的领事馆不在福州城内,而是在城外的破丑寺庙里,这还是福建地方官员法外开恩的结果,而借着这次宝顺轮来袭的机会,英国人几乎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一切。在过去十几年悬而未决的悬案,都因为张斯桂的炮声而告一段落,而这些英国人自然也要出一些力气:“鉴于福州有着英吉利王国的特殊权益,请你们立即退出闽江口外,当然,作为回报,你们可以在福建沿海有行动的自由,前提不能侵犯英吉利王国的权益!”张斯桂却是直接用英语回答他们:“no,no,no!”他告诉这两位英国外交官:“我为了攻占福州府,已经消耗了以数千英磅计算的锅炉煤、火药、炮弹和军饷,除此之外,我还付出极大的精力,我是需要回报的!”两位英国外交官因为张斯桂的拒绝而有些不快,但是很快他们就晴转多云了,张斯桂告诉他们:“我需要十五万墨西哥银圆的赎金,但是作为回报,两位可以拿走其中的百分之五!”十五万银圆的百分之五就是七千五百银圆了,这对于两位英国外交官来说,绝不是一个小数字,他们当即抓住了张斯桂的袖子喝道:“百分之二十,我们每个人都百分之十!”但是张斯桂拒绝了他们的建议:“这批赎金还要给经办官员以回扣,我只能百分之二十的最大权限,你们如果要百分之二十的话,那就是拿走了全部回扣!”这些外交官都是有着极大冒险精神的,他们当即回复张斯桂:“那就向福建官方索要三十万银圆的赎金吧,我们各要一万五千银圆!”有了一万五千银圆,这两位外交官都可以提前退休,在苏格兰买个庄园舒舒服服地过下半辈子,因此张斯桂同意了:“如果两位能把这笔赎金弄到手的话,我可以格外给出百分之五的奖励!”“ok!”“ok!”这两位洋人来的时候来势汹汹,回到福州城的时候也是来势汹汹,只是他们的态度有了根本性的变化。他们一开始是要求虹军水师立即退出福州附近的海域,以保证大英帝国在福建地区的特殊权益,可是他们一回到福州,就是开始恐吓那些清朝官员。“如果你们拒绝支付这笔赎金的话,那么柳绝户的水师将驶进闽江来,直接炮轰福州城,你们应当知道,在十多年前,我们英国人是怎么轻轻松松地拿下厦门的,今天他们将重复这样的奇迹!”“没错!你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筹集这六十万银圆的赎金,对一座省城来说,六十万银圆只是一个小小的数字而已。”事实上,即使是福州这样钱票通行的城市,想要筹集出六十万银圆来仍然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最后又请了两位洋人再次从中说合,好不容易才把这笔赎金砍到了三十万银圆。作为回报,福建地方政府将赠给两位英国外交官每人一千银圆的谢礼,当然这三十万银圆并不是全数落入到张斯桂的水师手里。两位英国地方官拿走了百分之十五,而剩下还有百分之十作为回扣,交给了福建地方政府方方面面的经手人,以方便他们尽快把赎金筹集起来。但是为了催促福建地方官员加快筹措这批赎金,宝顺轮冒着炮台轰击的危险,一路深入闽江,直接朝着福州港远远开了一炮。这一炮算是打掉了王馨德最后的侥幸心理,他对布政使庆端说道:“库银如果不足的话,就到我们福州的银号去借上一批便是,反正秋粮马上要征收上来了,短时间内周转得过来!”“嗯!”布政使庆端虽然反对与红贼水师进行这样的妥协,但是在宝顺轮朝着福州打了一炮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应当多借一些,我们也要购置洋火轮!”“圣上那边,不好交代啊!”王馨德有些难办:“中枢可是三令五申,不许购置兵火轮!”“没轩池!”庆端是满人,说起来话也毫无忌讳:“现在红贼有了洋火轮,我们也应当有火轮,不然如何应对,这件事只能办成了既成事实,可惜红贼得了这一批银圆,恐怕羽翼已成,更能控制了!”说起来,这件事是犯了忌讳,身为一省大员,怎么能向红贼交赎金,但是在英国外交官的步步攻势之下,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好按照当年广州的例子先交了赎金再说。三天之外,张斯桂十分得意地率领着整个船队往温州撤退,现在整个船队的弹药与食水都消耗得了一大半,极需补充。而宝顺轮这艘头号主力舰,更是到了只剩下返回温州的一点存煤的程度,六十磅主炮的炮弹只剩下了十几发,炮用火药才是消耗殆尽。而缺少了宝顺轮,其余的战船虽然对于福建水师有那么一点优势,但是张斯桂也不敢冒险,加上刚收了三十万银圆的赎城费,总得给福建方面一点面子,于是决定先收兵回浙。而等张斯桂这一撤退,那边王馨德与吕佺孙、庆端立即联合上奏:“突来红贼战舰三百余艘,内有前宁波叛去宝顺轮等洋火轮六七艘,并夹杂洋人一百数十名,登时只见海面敌舰如海如山,无穷无尽,将士一时为之心寒……”“值此危难之际,臣等自总督、巡抚、布政使以下,皆亲临滨海,激励将士,幸将士用命,炮台连发三炮,轰碎红贼小米艇三艘……”“红贼怒极,即率战舰纷拥而至,贼我即行炮战,力斗三时辰,虽轰碎贼船七十余艘,终因红贼船多炮众,我军不支,退入江内,红贼即行令陆贼两千上陆,与我兵接战,力战一时辰之久,夺去炮台三座,但我军坚守不退,红贼亦为胆寒……”“水陆官兵用命,猛击红贼,苦斗五日,终将红贼逐回海上,此役共轰毙水陆盗贼四千有奇,大小战船约百艘,只恨红贼之中有洋火轮六七艘之多,大炮轰击巍然不动,反将炮弹轰回,我兵仍无计可施,但能重创红贼至极,军兴以来,除缙云之役之外,实无第二役!”“我忠勇兵勇亦有伤损,水勇死烈不归者五百六十四名,陆勇死烈者三百四十一名……”“哎……”看到这个奏折,咸丰不能苦叹了一声:“可叹可叹,浙省未平,倭省亦告有事,朕真是苦命天子啊!”说起来,咸丰确确实实是个苦命到极点的天子,他刚一登基,就是太平天国在广西首义,接下去太平天国、捻军、回变以及形形色色的民变武装搅得他毫无办法,他只能对着对面的倭仁问道:“倭侍读,你可有什么办法没有?”倭仁倭文端,这个名字很象个日本人,但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传统中国大臣,他是两朝老臣,资历很深,曾国藩也要敬称他一声老师。“圣上,如今浙闽告急,恐怕只有用江南大营的兵援浙了!”一听说要用江南大营的兵,咸丰就有点急了:“若是调动大营精兵,朕有生之日,能看得到金陵收复之日吗?”倭文端当即回答道:“不用大营兵,恐怕就只能用江西曾侍郎的兵将,今年他刚刚逐走了一任巡抚,现在再把浙江送到他的手里,那样的话,老夫都不敢怎么面对这个小先生了。”这么一说,咸丰就想打了退堂鼓,他说道:“哎……曾涤生啊,曾涤生,这叫朕如何自处啊!说起来,倭侍读与曾侍郎一块讲求宋学!”“嗯!”倭文端回答咸丰帝:“此一时,彼一时,如何可忧者,湘军崛起长江,兵为将有,非国家经制之兵也,纵然能得意于一时,终有尾大不掉之势,陛下学识天纵,当知晚唐五代之患!”“哎!”咸丰又叹了一口气,他自登基以来,就没过几天舒心日子:“倭侍读,大营是经制之将统经制之兵,八旗精锐之士居处其中,确实是朕的股肱,但是先调张玉良,复调邓绍良,再调精兵强将的话,恐怕就难免生了变故。”江南大营与湘军不同,虽然有张国梁这样的异数存在,但是咸丰十年二次为太平军击破之前,始终是大清中枢赖以对抗太平军的倚天长剑,而江南大营虽然多有川楚广勇,但是统兵之将都是绿营之官,兵亦多绿营兵,八旗子弟在其间身居要位,与湘军这个完全由湖南人组成的**团体完全不同。“可令然酌情办理!”倭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当即说道:“我看王部堂这奏折,似有购买洋火轮甚至借重洋兵洋将之论,万万不可!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