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桂清的脸一下子就难堪起来了,整个场面冷了下来。对于这个消息,王有龄那是闻所未闻,他当即询问道:“真有此事?”何桂清却是无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然后才说道:“国将不国,雪岩你从何处得此消息?”胡雪岩很神秘地说道:“胡某自然有自己的路子,只是想问一问中丞大人,是否属实?”他这么一说,何桂清只觉得很无力,他对王有龄说道:“中枢确确实实有这样的想法,浙北苏南,天下饷源之地,杭嘉湖和苏常上海若失,天下既无饷又无粮,因此准备让僧王与胜保联手领马步队两万南下。”胡雪岩连连点头,他获得这个消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是这个消息确实之后,足够让他在公债市场上掀起无数风浪来了。只是下一刻何桂清又提到了“国将不国”这个成语:“国家居然沦落到此,我这个浙江巡抚,尚没有得到军机处的上谕,只是我在京中旧雨新知甚多,即使如此,也不过是今天上午才收到的书信!”王有龄已经明白过来,连何桂清都是今天才得到的消息,结果下午胡雪岩就来询问消息是否属实了,这确实是国将不国的局面。他很小心地说道:“雪岩,这个消息还是暂时不要知会柳绝户为好,这世间锦上添花不若雪中送炭!”他心底对于僧王与胜保统带的这支部队还寄以了很大厚望,希望着这支部队能挽回浙江的局面。而胡雪岩则是回答道:“这个消息价值一百万两,我怎么可能轻易地说出去!”而此时柳畅正在接见由德蒙斯引见的上海西方军火商安瑞先生,他笑着说客套话:“安瑞先生远道而来,我是极其欢迎阁下来我们这里走一走看一看,我们不管在什么业务都可以合作,甚至是包括我们卖给你们鸦片的事情。”安瑞知道虹军只出口鸦片,却不进口鸦片,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任何一个有点头脑的政权·都不会任由鸦片在自己的统治区泛滥,那是在减少统治区人口的同时,不断向外流出白银。如果柳畅不是禁止了鸦片的进口,或许现在他根本没有维持这么大规模的军火贸易·但就是因为这么一个大市场,安瑞已经决定赌上自己的前途:“我这次来,是带了好东西过来的,一千支米尼步枪,您有兴趣!”“一千支!”柳畅被这个数字吓到了:“好,我全部要了,价格好商量!”以往虹军得到米尼步枪的数量都很小·一次顶多是百来杆,少的时候只有二三十杆,但是米尼步枪作为这个时空最先进的步枪,确确实实有着革命性的进步--虽然后膛枪已经出现了有些年头,但是第一代的后膛枪还不够可靠,射程很有限,他们取代前膛枪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一千支米尼步枪可以让一个步兵团全部换装成米尼步枪了,柳畅一下子就变得热情起来了:“好!光凭安瑞先生的雪中送炭·我就答应了您的要求,你可以与我们进行直接的军火贸易,您运来的军火·在同等条件有着最优先采购的权力。”安瑞笑了笑,他诉说着这笔生意的不容易:“您知道,这一千杆米尼步枪都是和英国陆军同样的制式装备,装备上这批米尼步枪,您的主力部队就等于英国陆军了,要知道这是英吉利与法兰西在远东严格控制的管制物资,我是费了千辛万苦,几次对海关官员进行贿赂才把他们运到了宁波来!”柳畅大大方方地说道:“好!价格好商量,价格好商量!”虽然钱银有点吃紧,但是这批米尼步枪是第一时间吃下来的·虽然自己的部队组建时间短,训练差,但是凭借着这一千杆米尼步枪,一个装备米尼步枪的步兵团怎么也能对付得了一个英国或法国的步兵营。德蒙斯却是暗暗叫苦,安瑞先生这是上家出来抢了下家的生意,自己因此可损失不少·可是自己又不得把安瑞这个上家引荐给柳畅。柳畅笑着说道:“安瑞先生将是我们可靠的合作伙伴,你们可以在我们的控制区,不管是浙江还是福建,自由地进行着贸易,除了鸦片之外,你们什么都运进来,我给你开特许状,您是我最可靠的军火代理人!”“不!”安瑞先生却是毫不顾忌地说道:“我可不是什么最可靠的军火代理人,我同时还向政府军大量出售军火与弹药只是您的采购量大,而且价格不低,所以我才倾向于您,向争取特殊待遇,但是我不会放弃向政府军出售军火的努力。”政府军自然指的是清军,柳畅不由皱起了眉头,安瑞先生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安瑞先生这位可爱的英国军火商继续说道:“只要付得起价格,我向任何人出售军火,政府军是我长期的合作伙伴,但是他们的采购量少,虽然价格不错,而且还可以推销出一部分卖不出去的库存品,但是我必须承认的是回扣侵蚀了大部分利润,而且这种交易往往受到了某些政府官员的阻碍,所以我才倾向于您。”“还是那句话,只要付得起价格,我向任何人出售军火!”安瑞先生继续说道:“不管是政府军,还是你们虹军,或者是太平军的部队,我与太平王的部队也有着长期的合作,一个成功的军火商人就象我这样,向所有的交战方出售军火。”柳畅没回答,安瑞先生这才说到了要点上:“不管政治形势怎么变化,哪怕你们是不列颠政府的敌人,哪怕政府宣布对你们实施军火禁运,但是只要你们付得起钱,我就向你们出售军火!”“一个成功的军火商,会向所有的交战方出售军火,即使他是政府的敌人,因为他只需要一件事,那就是利润!”柳畅为安瑞先生的演讲而击节长叹:“说得好,说得好!只要你们肯向我们出售军火,你们安瑞洋行就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旁边德蒙斯已经为安瑞先生的演讲而后悔,今天不应当带这个老头子过来的,现在这老头子已经把戏份全抢走了,下一步恐怕把业务都给抢光了。这个老头子在自己面前说什么“英国利益”、“列强在远东”,但是现在却把本来面目暴露出来了,那就是谁付得起钱,谁就是他的顾客。事实上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历史上太平军与常胜军打得你死我活,可是在战事最激烈的1863年,李秀成照样给常胜军的司令官戈登写去了一封照会,宣布打仗归打仗,购买军火弹药又是另一回事:“至各人军装炮械,彼此皆知底细,你处图利,我处置办,听从通商,原无禁令。此时你处若有枪炮洋货,仍即照常来此交易。”在这种情况,安瑞先生的选择是最符合情理,但是德蒙斯却作出自己的选择:“我的洋行与安瑞洋行不一样,安瑞洋行欢迎一切有财力的主顾,而我的德蒙斯洋行,只做柳将军您的生意!”这也是一种另类的生存之道,光是只做虹军生意这一点上,就让柳畅给他保留了足够的份额,柳畅笑了:“你们送来的军火,只要质量不是太差,我都可以以好价格买下,不过我现在必须说明一点!”“哪一点?”安瑞很关注柳畅提出来的这个细节:“请您讲!”“对于购入的武器装备与弹药,以及其它工业品,我有权转售,如果遇到售后问题,你们也必须协助解决!”“太平王?”安瑞敏锐地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你们准备向江西、安徽的太平军转售军火?”柳畅回答道:“没错,我这不是获得你们的许可,仅仅是你们一个通知而已。”他说得是实话,太平军是他多年来的合作伙伴,双方的军火贸易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胜在细水长流,利润又高,安瑞洋行一直没中断这样的贸易。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向太平军输出军火弹药,只是上海到南京很短的一条航道,但是在这条航道上却是布满了清军的辑查船队,要进行军火走私的话,非得打通沿路清军营官的关系不可,在这种情况下,这种走私贸易很不正常,风险又大,只能偶尔为之,安瑞洋行也没把这样的军火贸易当成了重点。但是现在柳畅却打开了另一条通往太平军的大道,因此安瑞先生首先问了一个问题:“您准备打通与太平王部队的陆路联络,让军火直接走陆路。”“没错!”柳畅告诉他们:“太平军部队有着金山银山,我转售将获取很大的利润,但是这样的利润,将不会与你们分享。”柳畅说的没错,这不是获得这两位军火商人的许可,而是一个通知而已。丑话说在前头,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