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柳绝户!”“杀了柳绝户!”“天诛柳绝户!”正当虹军官兵以为胜利随手可得的时候,对面的捻军阵营之中爆发了,他们发出了一声声吼叫:“杀出去!”平时纪律涣散的捻子们现在突然集结成一个个方阵,怒吼着,咆哮着,以咬钉嚼铁的气势向着虹军占据的山丘攻击:“天诛柳绝户!”这就是宗族的力量,在虹军枪炮下苦苦挣扎的是不是别人,是他们的兄弟,是他们的姐妹,是他们的父母,是他们的子女,是他们最亲密的亲人。“杀啊!杀啊!”即使是以虹军如同蜂窝一般的火网,仍然不得不停止了对纵深目标的射击,把自己的攻击对象转向冲上来反击的捻子们,看着中弹之后仍然奋勇冲锋的捻军,即使站在虹军的立场上,都不得不赞叹:“真是一群悍匪!”“殿下!这里太危险了!”冯思贤站在柳畅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敌人的尖兵随时可能渗透过来,您的安危关系着整个虹军的存亡!”柳畅很有自信地说道:“不要担心,我带了一个警卫连,而且我们离战线这么远!这一次一定要把拿下张乐行,还有……”他身侧的包美英笑着说道:“还有杜金蝉……”柳畅很随意地说道:“对,杜金蝉,还有龚瞎子,侯士维之流,一个也不能放过了!千万记住,不可放过一个,对了,任柱逮住没有?”冯思贤回答道:“明白了!”只是他心中有点不明白,这杜金蝉到底是什么人?在捻首之中似乎没有这么一号女捻首,更出名的似乎是张龙的婆娘刘三娘,不过他很快把这一丝疑问压了下去,而是说起了更重要的问题:“殿下,您亲自上来的消息要不要……”“树起我的战旗!”伴随着这一声命令,柳畅的帅旗已经立了起来,虽然这里远离战场的焦点,但是许多敏锐的老战士在看到这面鲜红的大旗之后,已经大声欢呼起来:“检点上来了!”“检点上来了!”“没错,是检点亲自上来了!”捻子最后的疯狂因为柳畅亲临战场的欢腾而被压制得无影无踪,到处都是尸体、重伤员、丢弃的小车、包裹和死马、死骡,还有一些绝望着在战场上抱头痛哭的女人。捻子的勇气来得快,去得很快,即使是宗族的力量都没有支撑太久,他们很快开始以比他们冲锋更快的速度带着他们的宗族向后撤退。“居然是柳绝户这狗贼亲自来了,老子这亏吃得不冤枉!”张乐行有些绝望地带着亲信的马队在炮火之中转圈圈,这一回的亏确实是吃得不冤,谁也没想到柳绝户这样的大人物都会算计他们这些小捻子。比起他张乐行来,柳绝户可以说是泰山压顶一般的大人物,张乐行这个名字顶多在淮北二三十个州县好用,可是柳绝户却是东南六省顶天立压的显赫人物,治民数千万,拥兵数十万,可是现在居然冲到距离战线不过三五里的前线来。张乐行自己倒是能做到这样的身先士卒,可是多少年没看到这样的清军将领,别说是知府、总兵,有些时候连个小知县都远远躲在县城遥控指挥,甚至连些捻子中的老捻首,现在也躲在圩里坐观成败。这一次受挫,不是因为虹兵枪炮犀利,不是因为任柱败得太快,甚至不是因为老营莫名奇妙地就跨了,完全是因为柳绝户来了,他一人胜过了十万雄兵。“杀了柳绝户!咱们捻子才有一条生路!”他在马上大声叫道:“杀出去,杀出一条生路来,杀了柳绝户!”战场上已经是一边倒的局面,虽然有捻首仍然在组织数十人甚至上百人的反击,但是多数捻子已经乱成了一团粥,失去指挥之后他们就象无头的苍蝇一样给捻子制造了更多的混乱。冯思贤骄傲地看着这个战场,虽然现在已经有许多捻子逃了出去,给自己以后统一皖省的行动制造了许多阻碍,但是张乐行所统率的捻军主力受到致命的打击,却是不争的事实。他乐意看到这样的屠杀场景,看到捻子绝望中的无助,直到柳畅突然说了一句:“让炮兵转移一下目标,不必封锁河岸了!”“殿下?”眼见已经要造成捻军的崩溃,柳畅突然作出这样的决定,让冯思贤大为不解,他当即拿起望远镜扫了一眼河岸,整个河面已经被虹军的炮兵所封锁,到处都是死者与生者,许多捻子都想在这样的炮火夺出一条生路了,可他们最终都是失望。“殿下,不行!”冯思贤答道:“您这么一开恩,至少要多逃走两三千捻子!”只是这一刻柳畅身边的包美英却突然落下了泪水:“停止开炮吧!那都是一些孩子!殿下开恩!”“还有老人!”柳畅淡然地说道:“开恩吧!”冯思贤这才发现,虽然捻子老营虽然在拼死夺路而逃,但是在这地狱之中,仍然有着闪闪发光的东西,这些平时时而老实巴交,时而穷凶极恶的捻子们选择让孩子、老人先过河,而他们留下来挡住用自己的胸口来抵挡虹军的枪林弹雨。冯思贤痛苦得纠结了一会,但还是尊重柳畅的选择,他已经在望远镜看到炮火之中,几个十一二岁的小捻子正在手挽手着,无奈地在冰冷的河水之中踏过死亡,走向地狱:“开恩,检点开恩,炮兵,停止封锁河面!”战争之神的齐射还是持续了三五分钟,但是他们终于领会了柳畅的意思,开始转移炮口,而很快已经有成群结队的孩子、老人、妇女冲入被鲜血染红的河水中,一头奔向带有希望的彼岸,他们贪婪地着呼吸着有些盐味的空气,想在这个世界上多停留一会,但也有身强力壮的捻子直接就撞开他们,夺路而走,有些捻子甚至骑在马上,带着横行霸道的气势逃回了他们的老家。而伴随着大队老弱的过河,留在河这边的捻子也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一松,他们心中所有的坚持、勇气与豪情都变得烟销云散,他们直接就跪在地上,把鸟枪举在头上,回应着虹军的呼声:“谢谢燕王殿下开恩,谢谢燕王开恩!”“谢燕王殿下开恩!”“请燕王再次开恩!”他们曾经是悍勇无双的捻军,是无恶不作的土匪,可这一刻,他们都是一群想归家的游子而已。投降的捻子越来越多,起初只是几百几百的投降,到了后来,投降的捻子总数直接就突破了五六千人,接着就是突破万人,让虹军的部队有措手不及的感觉。要处理的俘虏越来越多,更麻烦的是这个时侯许多乡勇、团练之类的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有些乡勇拼死拼活,确实立了不少大功,可是有些乡勇却是根本没卖过力气,可一看到捻子投降了,就冲出来想要大占便宜,甚至还准备威风一回,杀几十个捻子回家。这一切都让形势变得混乱无比,甚至比战场还要复杂,幸亏柳畅亲自下令砍了几十颗人头,整个局面才不致于到了失控的地步。冯思贤看到这一幕,倒是放心不少,起初柳畅开恩的那一瞬间,他在提心吊胆,可是现在看到精壮的捻子大部分都跪在地上举手投降,逃走的大部分只是老弱而已:“殿下,您这一手真高!绝对高明!”包美英的眼睛里倒是都是星星,他并不认为柳畅的开恩有什么军事的考量,而是一力维护柳畅:“什么高明,那是殿下宽宏大量,放捻子一条生路。”柳畅的脸依然带着几分遗憾:“可惜这次兵力太少,应当走了不少捻首,冯思贤,跟大家说清楚,什么张乐行、杜金蝉、龚得树、侯士维之类的捻首,千万不能放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明白了!”冯思贤却是掂记着杜金蝉的名字:“我明白了!”“我起兵数载,虽然是被大伙儿架起来的,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挫折!”张乐行的身上都是泥水、血水与泪水,他从来没这么狼狈过:“柳绝户,我……”他都不知道放出什么样的狠话,而一旁的龚得树也是狼狈不堪,他的脸上几乎是一片泥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虹军的包围圈里突围出来的:“盟主,咱们这次吃亏在人生地不熟上,游龙栽在了浅水滩,只要回了雉河集,咱们就是龙归大海,非得把今天的血海深仇都报回来不可!”可是张乐行一听到这话,不由又落泪了,掺,实在是太掺了,这次南下的十三万捻子现在收拢回来不过是三四万人而已,虽然可能还有一些捻子没有联系上,但至少也丢下了六七万人,而且丢的大多数还是精壮。“此次庐州之败,完全是败在我张乐行一人!”张乐行擦了擦了眼泪:“虹兵之胜,也是胜在柳绝户一人而已,要转败为胜,非得除去柳绝户不可!”“让我去!”杜金蝉当即叫道:“柳绝户不除,我们捻子就没有活路!我去除了柳贼!”